離開顏府,顏鬆拖着受傷的身體,一路漫無目的地走過幾條街道,天色不覺已經晌午。烈日曝曬,汗流浹背,他眼前昏昏沉沉,虛弱得感覺不到飢餓。
疲憊過度,少年懶得考慮太多,他倚在一棵涼槐上,心裡尋思着接下來靠什麼維生。小憩了一會兒,眼看着就要睡過去,眼神迷離間,正瞥到兩個獵人正擡着一隻野豬從自己身邊經過。
“獵殺兇獸?”舔了舔發乾的嘴脣,顏鬆一眨不眨地看着兩個獵人遠去的身影,嘴中喃喃道:“聽說城西情風山外圍常有低階兇獸出沒,嗯,就去那裡,一邊玄修一邊獵殺兇獸維生。”
在一處簡陋的兵器鋪裡,他花去身上僅有的八十個銅幣,和店老闆好說歹說,終於買下一把鏽跡般般的鐵劍,然後忘卻傷痛一般,頗爲興奮地走出了葉南城。
顏鬆一路向西,直奔情風山的方向,這一走就是十幾裡地。慢慢地,興奮感被炎炎烈日曬幹,再加上他本就身受重傷,此時,肚子裡竟也翻滾的厲害。
“到了情風山,就會天天有肉吃了。”
不停地給自己打着氣,顏鬆離開官道,徑直走入雜草叢生的野徑深處。
頭頂着烈日,少年竟隱隱有一絲寒意,起初,他以爲是周圍的陰森環境所致,但慢慢地,他明顯感覺到了不對勁,身子越來越冷,腹中翻滾得越來越厲害。
“怎麼回事,發燒了?”
他眉頭微皺,摸着發燙的額頭,渾身冷得直打哆嗦,既而,腹內開始發脹,並且伴着一陣陣絞痛。顧不了太多,少年一屁股坐在路邊的雜草叢中,這就走脈衝虛。按照常理,這種寒熱病症,只要運行一下體內玄氣,氣脈暢通之後自然就沒事了。
顏鬆剛剛可以斂氣化玄,全身衆多經脈之中,只有十二經脈中的手少陰經打通了一點,玄氣根本無法運行,他只能嘗試走脈衝虛,雖是療傷,其實全當玄修了。
從吸入的空氣中提出一抹微弱的玄氣,剛要運氣衝脈,顏鬆便感到腹內脹痛絞痛越發劇烈,他滾倒在地,腦間再打不起精神,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顏鬆睜開眼睛的時候,沒有看到之前的花草樹木,滿眼裡,竟是經脈骨肉,他甚至能看到一顆心臟在跳動,周圍血液在流轉,放電神經元在忽閃……
“這是……”
遲疑了一下,顏鬆試着將“目光”移到別處,當他仔細地檢查過這具骨架的經脈時,發現左臂手少陰經和軀體其餘部分的經脈比起來,有幾處要穴泛着微芒,要明顯精純澄淨。
“這是我的身體!那我……那我這是……先天內視!”
興奮之餘,顏鬆的神識看到不遠處血紅的心臟也在加速跳動,這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咦,那是什麼?”神識一瞥,他注意到心臟旁邊的一處晶瑩的銀光,那個位置正好處於中丹田膻中穴,也就是紫府氣海。據顏鬆所知,他的氣海之中,只有極其少量的一絲金色玄氣,至於這處月光般的銀色,他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他只感覺到,那光茫很奇異,彷彿本不屬於他的身體。
意念稍微一動,神識也是下意識地將那點銀光籠罩其中:“難道是玉菩提?啊?啊!”
可是突然之間,顏鬆的眼前便是一片昏暗,彷彿身陷黑洞。
片刻後,當他再一次“睜開眼”時,周圍的景象着實震撼了他的心靈。
他發現自己處於一片銀色的空間之中。這片銀色空間的中央,彷彿有某種氣體在流動,時不時地,會有一些劍影飄浮搖擺,若明若暗,分外詭異,放眼望去,方圓足有幾十裡。
這片空間的外面,銀色大理石的山脈,被雕刻出一條巨大的東方神龍,首尾相連,將其中的劍影環繞。顏鬆正處在龍頭與龍尾的空隙處,他能夠切實地感覺到,無論是神龍還是環繞其中的飄乎劍影,都發出一種強大的氣勢,讓他不敢上前半步。
站在玉菩提的邊緣,顏鬆有些不知所措,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聲冰冷女子聲音,不知在何處發出:“來了?”
顏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心中不由一凜,小心翼翼地瞅向周圍:“你……你是誰?”
“和你一樣,能進入玉菩提的人。”
顏鬆驚訝不已,對方兩次說話,他竟然分辨不出聲音源自哪個方位。再次環顧四周,他還想問什麼,卻聽那女子聲音道:“龍頭龍尾之間,有一涅魂鼎,其上有多種功法,你將石龍口中的龍珠放入其中便可得其一。日後你可獵殺兇獸,用足量獸丹換取功法。”
功法的吸引力固然很大,但是此時此刻,連施恩者是誰他都不知道,更不曉得對方有何目的,滿腦子云裡霧裡,不禁又問起了女子的身份。
連問數遍,顏鬆都快問煩了,那女子卻再沒說話,想是已經離開,他猶豫再三,最後一咬牙,這才躡手躡腳地走到龍頭下方。
銀色石龍巨大,單單是龍頭就像一間大房子,顏鬆從龍爪爬到龍頭,探頭看去,龍嘴裡果然有一顆雞蛋大小的金色珠子。
剛要伸手去拿,他忽然又遲疑起來: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這一探手,石龍把我吞下去怎麼辦……
“怎麼了?不敢拿?”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顏鬆哪想到那聲音說來就來,登時身子一顫,險些摔下去,口中更是不知所措:“我——”
“還算理智,你若真要下手,這石龍便會把你的神識吞個乾淨。”
顏鬆汗顏,馬上從龍頭上跳下,有了先前的經驗,他不再詢問對方,只是靜靜地站着,果然,片刻的安靜之後,聽那聲音又道:“跪下,向石龍磕九個頭,龍珠自會吐出。”
雖然是將信將疑,但顏鬆也沒其他辦法,頓了頓,只得依言照做,心說,既然是母親留給我的東西,肯定是安全的。於是跪在石龍頭下砰砰砰連磕九個響頭,果不其然,那龍口處鏗鏘一聲悶響,金色的龍珠順勢從中滾落。
顏鬆驚訝之際,下意識伸出手去,將龍珠接在手裡。龍和龍珠只是傳說中的東西,他不曉得是否真有其物,如今看看手裡的金色珠子,感受着其內蘊涵的澎湃能量,心中說不出的激動和疑惑:“這、這不會真是龍珠吧?”
“不去選擇功法,還等什麼?”
聲音很冰冷,顏鬆聞言,眉頭微皺,也不說話,拿着龍珠走到龍頭和龍尾之間。
剛纔他被石龍和其內的劍影震懾住,並沒有注意到這裡還有一個小鼎。這鼎非常之小,只有拳頭那麼大,通體銀色,這讓顏鬆差點沒HOLD住:“有沒有搞錯,口那麼小,這龍珠放得進去嗎?”
沒聽到回答,顏鬆只好蹲下身,打算將那個小鼎拿起來研究一番,可是手抓着玉鼎,卻無論如何也挪不動,換上兩隻手後,玉鼎依然是一動不動。鬱悶之餘,顏鬆只好趴在地上打量起來,這一看,好奇心大起。
“玄武功法。”
顏鬆看到涅魂鼎的口上環繞着如此四個“大字”,不禁有些莫名其妙,“我只聽說過真武功法,仙武功法,天武功法,這玄武功法是什麼等級?”
女子的聲音突然說道:“初練不如真武,功成剩過天武。”
“這麼奇怪,還能進化?”顏鬆好奇心大起,目光轉睛地盯着玉鼎。
“涅魂鼎周圍,有玄武功法的九大玄屬性,無論你從哪一玄開始練,最後都可玄之又玄,功至大乘。”
顏鬆心中一沉,不由地站起身,對那聲音道:“殘篇?有整篇嗎?我想增加難度。”
“如果你在有生之年能練成殘篇一半,可以抽時間悟一下整篇。”
“……”
顏鬆徹底無語,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再問話,他看到,在涅魂鼎周圍,分列着“金:開天劈地”、“木:萬魂歸宗”、“水:凍地封天”等九大玄屬性。
他考慮了一下,鄭重的眼神中流露出興奮地微笑:“太好了,我就選擇風屬性的‘一日千里’,功法上若能提速,半年後的家族會武,可真就是天才迴歸了!”
“你若真是天才,用不着投機取巧,練什麼不是練?”女子聲音本來就很冰冷,再配上說話的內容,簡直就是一把冰刀,直讓人涼到心裡。
好在四年的時間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冷嘲熱瘋,顏鬆剛要發火,馬上又平息了怒氣,“隨你怎麼說,我就要從一日千里開始練起。”說着,便開始動作。
但他馬上又停了下來,因爲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選擇風屬性,更不曉得這龍珠是不是直接放入那個根本容它不下的小口中,觀察了半天,最後遲疑道:“呃……那個……這東西怎麼搞?”
“按着順序,從開天劈地開始練。”女子聲音不慌不忙地說道。
對方趁機要挾,顏鬆額頭上的黑線都起來了,此時他有一種要罵孃的衝動:“你剛纔不是說,從哪一玄開始練,最後都可以玄之又玄,功至大成的嗎?”
安靜,又沒有回答。
忍住怒氣,靜候了好幾分鐘,對方仍舊不說話,少年氣得一甩袖:“行行行,我從金屬性開始練!”心裡卻說想着:你一告訴我方法,那可就由不得你了,哼哼……
“這顆珠子本就是金屬性,用不着方法,你直接扔進去,涅魂鼎傳給你的,便是金屬性的開天劈地。”語調依然冰冷,但聽在顏鬆耳中,明明就是幸災樂禍。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依照女子所說,將龍珠扔入涅魂鼎,讓他驚訝的是,涅魂鼎上的口雖小,但卻輕而易舉地將龍珠吞了進去。隨即,銀色小鼎金光大盛,一道意識流猛然衝進他的腦中,是金屬性開天劈地的功法。
“記住,若修玄技,便將金屬性獸丹投入鼎中……”
顏鬆猛地睜開眼,恍如做夢,他忽然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小木屋的牀上,剛纔的一切,都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