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句話,我懵在原地,以爲自己聽錯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只要拜完夫妻以後,我們以後也就有了名分。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夫妻相稱。白子溪等這一天。等了上百載時間甚至更長,如今就要拜堂了。卻在中途生出變故,搖頭說不願意。
正在喝茶的爹孃聽見這句話後也愣在原地,茶水都快端到嘴裡了。就這樣僵硬在了半空中。先前還熱鬧成一片的小院安靜下來,山溝裡面的人家,忍得住窮苦的日子。唯獨新婚當天新娘子變了卦這點不能忍,而且還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那是很丟臉的事情。
別瞧現場靜悄悄的一片。信不信?只要扭過頭去,能戳着脊背股議論上幾年,再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若是這門親事傳到十里八鄉。我老徐家也沒有臉活了。
不爲自己。也要爲爹孃的臉面想想。
我收住嘴上的笑意,死死盯着白子溪的眼睛:“你說什麼?”
白子溪心裡愧疚,低頭不敢直視我,她搖了搖頭,嘴裡說道:“對不起越子,我真的不能跟你拜堂成親。”
老孃眼眶一下子就紅了,眼淚珠子吧嗒掉,叫人看了心疼。
我心裡也是無端的竄騰出一股邪火,差點氣炸了膛,全村人都眼巴巴瞧着呢,讓我爹孃以後咋擡起頭來做人?
“全村上百口子在這兒瞧着呢?張羅了婚事,擺好了酒席,到現在你跟我說不結了,真把我許越當猴耍麼?”
那語氣說的重了,白子溪咬住自己的嘴脣,臉上全是愧疚。
當時心裡着實的羞惱,一把扯掉胸前的大紅花,咬緊了牙根兒,問白子溪說:“這婚不結也可以,給我一個理由,這麼多雙眼睛瞧着,要是今天的親事黃了,以後老許家也沒臉擱這兒了。”
瞧着老孃眼淚不停流,我心裡擰巴着疼,如果不想結這門親事,提前的說的話也不至於弄成現在無臺可下的局面。大家正吆喝着這門親事,嘴裡說着恭賀的話,說不結就不結了,莫要說爹孃,我也氣不過。
邊上一直不說話的小舅,眼眸裡面陡然射出一雙鋒利的視線,對白子溪說:“你這樣做倒是過份了,要是你提前一天說,可以不要這門親事。但你現在才說,讓老許家怎麼下臺,今天的親事由不得你,就算綁着你也要給我拜完。”
閒言碎語能殺死一個人,爹孃又是好面的人,上百口子上百張嘴,議論起來,誰受得了?
氣出個好歹,我許越可就成了罪人。
白子溪埋着頭,紅了眼睛,她有苦難言,不願意結下親事興許有什麼顧慮?換做其他場面,我也能咬咬牙齒由了她,今天的局面,不給一個交代,沒有人能下臺。
老孃深吸一口氣,眼睛一翻,被活生生氣得昏死過去。
現場亂作一團,鄉親拿了我的好處,做事情非常麻利,七腳八手的將老孃擡出去,有人忙着去找隔壁村子的醫生,都這把數歲了,你要急出個好歹來,紅事變白事,那就真的衝了大喜。
大傢伙忌憚這種事情,都不願瞧老孃出事。
老爹嘴裡嘆息了幾口,獨自坐在小院門檻上抽菸,一支接一支,頭髮彷彿在這幾分鐘內白掉許多。大起大落,樂極生悲,幾十年的苦難沒有難住他,反而今天悄悄的哭成了一個淚人。
我慢慢平靜下來,衝白子溪說道:“今天只有一個機會,我不會強求你,要是不願意接下這門親事,我不說一字。但從今以後,你我之間再無情義,想清楚了在回答。”
白子溪沒想到事情變得這麼嚴重,聽見我說的果斷,她整個身軀劇烈的哆嗦起來,眼淚也在這一刻流淌下來,張了張嘴,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小舅大喝一聲:“不成,今天所有事情都得聽我的。”
他萬分羞惱,強大的氣場往四周散開,震得我與白子溪後退了幾步。
感覺到小院裡面憑空多出的眼睛,我心煩意亂,大罵一聲:“滾。”
不少前來沖喜的許悄悄離開,不敢多留一分鐘,死人精明得很,它們心裡清楚繼續留下去,惹惱了院子裡面的人,出手把它們打得魂飛魄散,到時候討好處不成,反而落得這般下場。
我先前嘴裡的話,說得絕情,白子溪心裡曉得只要今天點頭了,那麼我跟她之間以後就會形同陌路,再也沒有什麼情義可將。
瞧瞧,爹孃急成這幅模樣,我心裡也憋屈,想要收回那些話,已經來不及了。
白子溪手裡緊緊攥着紅蓋頭,哭的憔悴,她張嘴說:“我只能與你拜天地高堂,一旦拜了夫妻,那我就愧對了尚韻,當年我逼得她六魄輪迴,心裡一直想要彌補。如果今天我成了你的妻子,也就沒有了回頭的路。”
“那晚她送你髮簪,我自然瞧在眼裡,或許你與她拜堂成親纔是最適合的。”
她不願意與我結下這門陰婚的原因,就是心裡覺得對不起尚韻,但她有沒有想過,卻愧對了我的爹孃?
我兩條腿發軟起來,往後退了幾步,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許家的臉面,在今天算是丟盡了。
老爹去而復返,扶住我,他對我說:“算了,人家姑娘這麼優秀,你小子修不來緣分,配不上人家,不要爲難姑娘,隨她的心意去吧。今天這頓飯還是要吃的,你招呼着鄉親,我去瞧瞧你老孃的情況。”
這些話彷彿一柄錘子結實的敲在心坎上面,我攥緊了拳頭,氣得兩眼昏花,血氣上涌,身上的傷勢也在此刻復發。
胸腔裡面一陣憋悶,張嘴便吐出一口血漿來,兩腿徹底沒有了力氣,咕咚的聲跪在地上。
白子溪眼中擔憂,想要來攙扶我,被我狠狠的甩開了手。
前幾天勉強將身子骨裡面的剛陽之氣壓制下去,被這麼一刺激,猛的反彈出來,渾身劇痛,我忍受不住,鼻子裡面哼哼了幾聲。
“對不起。”
白子溪手足無措的站在地上,也不敢過來扶我,三五分鐘的時間,她哭成淚人。
小舅視線往我身上一掃,就曉得事情鬧大了,身上的傷勢復發,可不是開玩笑的,隨時可能要了我的性命。
空手接住絕世大拿引下來的玄雷,雖說讓我僥倖撿回一條性命,但落下了長久的鏟。
我止不住的深吸了幾口,又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挺直胸膛,問白子說:“你無論做出什麼決定,我許越都不會責怪你。”
小舅不依,死活要讓我們結下陰婚。
“不用逼她,不管什麼決定我都認了。”
說到這裡,我心裡早平靜下來,大不了以後離開這個村子,從新去別處謀點生活。反正這個村子是待不下去了,不如做的利索些,遠遠躲起來,圖個耳根清靜。
白子溪慢慢搖頭,眼眸裡面的愧疚又多了一分:“對不起越子,與你拜了兩堂,早已經了結了心願。這三堂,就讓尚韻跟你來拜吧,她纔是你這輩子要等的人。”
說完,她轉身離開,一步一回頭,離開了小院,落寂的背影也消失在了視線盡頭。
小舅想要追上去,但是被我伸手攔住了。
“算了吧,老爹說的對,是我許越配不上她。”嘴角一咧,滿腔的苦澀。
“來,大家繼續吃飯。”
我招呼着村裡人坐下,事情鬧成了這樣,他們也不好離開,不少鄉親在邊上勸說,說是不打緊,以後找個更水靈的小娘子。
嘿,眼底裡面的嘲笑,誰瞧不出來。
沒有了新娘子,酒菜也照樣吃的有味,不少鄉親忙着動筷,哪管你老許家發生了啥事?至於今天的事情,不過是飯後的笑料而已,至於現在嘛,先甩開腮幫子幹一頓。
那種海碗,端起來就幹,肚子裡面火辣辣的痛,嗓子眼彷彿要冒火似的。
兩碗黃湯下肚,哇的聲吐出來,可不是酒水,全是猩紅的血漿。
小舅嘴裡嘆息,瞧着老爹在小院裡面忙出忙外,說道:“苦了兩口子,不出幾天時間,十里八鄉的人誰不曉得老許家媳婦兒成婚那天跑了?”
我擦掉嘴上的血跡,笑着說:“沒事,跑了就跑了,三條腿的老母雞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還不滿大街?若是小爺以後拼出了錢財,女人還不竄着往懷裡鑽?”
小舅瞧了我一眼,苦笑起來:“你別死鴨子嘴硬,莫要往心裡去,散了就散了吧,小心賠上自己的性命。”
趁別人不注意,我掀開衣服一瞧,剛剛癒合不久的口子又開始溢血,剛陽之氣沸騰了血液,全身火辣的厲害,身子架不住折騰,血液就順着口子流出。
剛纔幾大碗下肚,更是雪上加霜,身子裡面鬧騰得很。
不知道何時,我喝掉碗裡的酒,腦袋輕飄飄的往後一靠,眼前變得昏暗起來,意識歸爲混沌,差點連三魂都立體而出。
無象臺上負的傷太過嚴重,搞不好我真的挨不過去這一劫了。
也好,現在尋到了二龍鎖,爹孃的話小舅會照顧,心裡早沒有什麼顧慮,死了就死了吧。
白子溪離去,我傷心欲絕,索性任由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