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洪看到關口內的大楚軍放棄抵抗,便命令校尉開始收攏降卒。
“各位兄弟,我雷洪和大家一樣,都是普通的百姓出身。這天下已經亂了一百多年,每個人都希望過安穩的生活。要想結束這亂世,攻伐殺戮是逼不得已,既然你們已經投降,就各自回家吧。”
“明皇朝就要復立了,你們每個人都可以分到一定的土地。不要再捲入這該死的戰爭,白白的浪費生命。”
他的話簡單直白,很多大楚國軍卒聽得真切,“將軍,你是說我們都可以分到土地?”
“是的,明皇朝復立之後,每個人都可以分到一畝多土地,不讓你們再做佃戶和獵戶。你們如果再參加戰爭,就是在和自己過不去。”
場上幾萬降卒開始議論紛紛,他們總算明白爲何西嶽軍打仗不要命。
“只是這戰爭要多久能結束?什麼時候纔可以分給我們土地?”
“明皇朝真的會說話算話,把土地分給百姓嗎?”
“要真的是有一畝地,我也用不着參軍了。”
“那是因爲你是一個人,我家好幾口呢。”
面前的校尉聽到議論,“如果你想要更多的土地,那就留下來參軍。殺死一個敵軍,就可以分到五畝地,如果立功了,還有更多的賞賜。”
剛纔說話的降卒沒有任何猶豫,“只要校尉要我,我就留下來。”
“要!”西嶽軍校尉看到面前的人身強力壯,“怎麼不要,打完這一仗我和你一樣,回到家裡去種地。”
人羣立刻躁動起來,很多人嚷嚷着都要參加軍隊。儘管他們是大楚國的人,但實際上沒有任何歸屬感。面對土地的誘惑,幾萬人都要求留下來。
“受傷的沒法留,都先回去吧,等到養好傷還可以回來,我們很快就要開拔!”
幾十個校尉開始各自挑人,雷洪看着幾萬降卒有了新想法,“得給少爺說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現在雖然可以解燃眉之急,將來肯定會亂套。”
他心裡明白,手下的校尉還可以,但很多降卒已經控制不住了。不少人爲了土地,上了戰場罔顧人命只圖殺戮。
雷洪的軍報到了臨江關,明謙看完之後遞給了明振,“父親,雷將軍的建議您怎麼看?”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等拿下大楚國以後,我重新制定一下政策。戰後必須恢復民力,殺戮太多確實不利。”
明振很快就找到了興趣,他很想建立一個秩序井然,百姓安寧的新皇朝。對於明謙以前的種種政策並沒有反對,“讀了幾十年的聖賢書,再加上做了幾十年的老百姓,我也知道百姓需要的是什麼。天下非明氏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
“現在可以回唐家渡了嗎?”
明振一心還是想回唐家渡,明謙立刻就安排了,“好,現在就回去!”
他想要先把父親的心願了結一下,立刻吩咐滕岱,“帶三千羽林衛,我們立刻回到唐家渡去一趟。還有,讓你的父親也同行吧。”
滕岱退了出去,外面的羽林衛早就整裝待發。所有唐家渡的人還有明氏家眷也都翹首期待,這一天總算是來了。出來的時候薛二爺只帶走兩個人,現在回去的時候多了好幾十人。
明謙一路上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現在的唐家渡,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亂世之中有無數個唐家渡,他們的名字被一代一代的人更換。唐家渡還是幾百年前的唐家渡,只不過唐家渡的人早就不是以前的人。人在世界上只不過是一個過客。
隊伍走的很快,尤其是薛剛,他悶聲不響一個人在前面帶路。
當馬蹄踐踏在唐家渡的河水邊,明謙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河邊有人在洗着衣服,看到有大隊人馬經過,嚇得端起水盆就跑。
“怎麼會有人?”
明謙分明看到河邊的人跑回了唐家渡。
“難道唐家渡還有人倖存下來了?或者是有新的人搬進來了?”明振也發現了人影。
滕岱已經招呼船隊到了渡口,“老爺,少爺,要不上船吧!”
明振猶豫了一下沒有上船,“滕岱,要不你讓人去村裡面看看。如果有人搬進來,你一定要好言安慰,就說有一個這裡的老人要回來看看。”
他最能體會那種隱世而居的人,最怕被外面的人無端打擾。滕岱沒有帶隨從,連手裡的武器和鎧甲也卸掉了,一個人划着船過了河。只幾分鐘的時候,他就返回了渡口。
“老爺,就兩三個流民,我已經給他們講過了。”
“他們同意嗎?”明振反主爲客。
“沒有反對。”滕岱的話也比較含蓄。
明振再次猶豫了半天,“上船吧,我們又不是歹人,嚇不住人家的。”
十幾艘船緩慢地渡過幾十丈寬的回龍河,回龍河九曲八拐,將唐家渡藏在了一個山坳裡。鐵英站在船頭,“少爺,這當真是個好地方,彎彎曲曲地外人很難發現。”
她剛到河灘便飛身下船,將繮繩拽住拖了過去綁住,又上前來接應藤青青和小妖女。
後面的人全部都下來了,羽林軍被留在了河岸邊,明謙不讓他們進去擾民。虎子現在已經成熟多了,他朝着明謙笑笑,“少爺,以前你讀書的時候,我就經常往河灘跑。要不然我還遇不到秦風師叔呢,只怕他早就被河水沖走了。”
秦風笑而不語,滕蒼也意興闌珊,“當初到底是你把靈蛇衛引來的,還是靈蛇衛本就知道這個地方?”
“這個不重要!”
明振更相信這是天命所歸,唐家渡一百年潛龍在淵,秦風不過是個引子。
大家回村的步伐很慢,山路還是原來的山路,田野裡還是盛開的小野花。只不過很多房子已經塌了,只有幾間房子搖搖欲墜的聳立着。沒有人居住的房子,很容易就坍塌。
鐵英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心跳得砰砰的,壯着膽子喊了一聲,“阿媽!”
在唐家渡的祠堂面前,站着一個滿頭白髮的婦人,旁邊站着一個骨瘦如柴的小男孩。兩個人把頭低着,生怕來的人訓斥他們。聽到鐵英的聲音,婦女突然擡起頭來,鄒巴巴的臉上一雙眼睛充滿疑惑。
“是阿媽!”
鐵英突然嚎啕大哭,“阿媽,小弟,我找得你們好苦啊!”
她顧不得衆人,從田地中抄近路爬上土坎,一個翻身來到祠堂邊。婦女愣了半天才認出來,“真的是英子,哎呀,我的英子!”
“姐姐!”小男孩乾瘦的臉上突然兩隻眼睛睜開,大叫着一把抱住了鐵英。
明謙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誰也不會想得到唐家渡來了新人,而且是鐵英的家人。大家只能停下腳步,任由母子三個人在祠堂面前盡情地享受團聚的快樂。
鐵英的母親能夠找到這樣的地方躲起來,當真是非常的不容易。
“少爺,這是你的家嗎?”鐵英突然回頭喊道。
明謙這才點點頭上前去,“是啊,這就是我讀書的地方,想不到阿媽居然找到這裡隱居。”
他連忙上前見禮,“小子明謙見過阿媽,見過小弟!”
“這是?”鐵阿媽沒有反應過來,“這裡是少爺家的房子?”
鐵英臉紅着,低聲對阿媽說道,“什麼啊,這是你女婿,他以前就住在這裡的。”
“哎喲,這可怎麼好,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我拿什麼招待啊?”阿媽顯得手足無措,又高興又窘迫,“都快屋裡坐,到屋裡去坐吧。”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滕岱呢,趕緊叫羽林衛的人進來,這幾天我們就住在裡面了。”
唐家渡再一次恢復了熱鬧,虎子依舊上躥下跳地到處跑。薛二爺在他的屋裡收拾着自己的草藥。唐家渡的祠堂裡坐了滿滿一屋子的人,薛亮依舊趴在門口喊道,“少爺,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