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翼
(雷帝山一戰完結,爲了大家少花那幾點縱橫幣,明天開始恢復爲兩更。)
郎飛低頭看了眼小白兒,忽然不說話了,屈膝蹲下身子,將之從青霞仙子的手中接了過來。
鮮血幾乎染紅了它大半個身體,從額頂的傷口開始,血紅一隻延伸到兩翼之下的虎腹。它的呼吸也早已停止,原先溫和的目光也消失不在。
“小白兒……”郎飛抱着它,輕輕的撫摸着它頭頂一撮尚且霜白的毛髮,心中的悲傷化爲一滴滴眼淚,不自覺的涌上眼眶。“你還記得麼?師父說過,我是大師兄,小羽兒是二師弟,你是我們中的老幺……”
“你可是老幺啊……”郎飛一遍遍的重複着這句話,雙手不自覺的摟住它的頭頸,越收越緊。一人一虎抱頭一處,任憑它頭上的血跡在自己臉上塗開,郎飛卻一無所覺,只是這麼靜靜的摟着它,回憶以往的點點滴滴。
“嗯?”突然間,郎飛的表情變了。他感覺不到小白兒呼吸,感覺不到它心臟的跳動,可雙方接觸之下卻在其體內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
郎飛原以爲那一絲不同尋常的波動乃是刺入小白兒額心的那道金色閃光引起的,可當他向小白兒體內渡入一股元力之後,卻敏銳的發覺之前看到的金色閃光忽然消失無蹤了。
對於雷霄上人以生命爲代價的這最後一記殺手鐗,郎飛剛纔雖只是匆匆一瞥,卻也知乃是偏向於法寶類型的實物攻擊。可就是這堪比中品靈器全力一擊的實物,怎麼就憑空消失無蹤了呢?
若說法寶乃是人爲操控的,命中目標後消失無蹤還可以被認爲是用特殊手法收了回去。但是雷遵、雷陽、雷霄三人明明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可那鎏金尖角呢?哪裡去了?那東西既非仙器,又非靈寶,難道還能瞞過他,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飛了不成?
小白兒渾身上上下下只有額心一個傷口,至於洞穿一說,就更加不可能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郎飛正自不解,渡入小白兒體內的元力忽然又一次感受到了那股詭異的波動,隨即尋蹤而上,最終將波動的發源點鎖定在顱心一塊隱秘的區域。
見此,他先是一愣,繼而臉上露出一絲疑惑,接着又變爲震驚。“這……這是數年前在經歷過雲煙谷一事後發覺的那道天成封印的位置。”
鎏金尖角不翼而飛,詭異波動隨後出現,這……這也太巧了吧。更重要的是,直到現在,即便恢復了上一世記憶的他,卻仍是對這一塊天成封印沒有一絲一毫的瞭解。
“呼吸沒有了,心跳也沒有了,可這波動卻極爲詭異的越來越強……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飛小子,飛小子……”就在這時,耳畔忽然傳來了明空道人的呼聲。
郎飛悚然一驚,頓時回過神來。“明空師叔……怎麼了?”
老道見此,方纔鬆了一口氣,剛纔他看到郎飛抱着小白兒的頭不哭不動,竟怔怔的發起了呆,還以爲這小子承受不住打擊,走火入魔了呢。“你小子,差點唬壞我這做師叔的。”
郎飛聞言皺了皺眉,不及多做解釋,又扭頭看向青霞仙子,待發現她依舊在那癡癡呆呆的抹着眼淚,也不知怎麼的,看到她的模樣心中隱隱生出一絲憐惜,竟是情不自禁的伸手擦去她臉頰上的淚水。
被郎飛冰冰涼涼的指甲劃過臉頰,青霞仙子原本茫然的眼神中忽然多了一絲光彩,嬌軀不自覺的微微一顫,徐徐回過神來。
她後知後覺的看了郎飛一眼,這才醒悟到郎飛剛纔的舉止有些親暱的味道,本是梨花帶雨的臉上忽然一紅,一絲尷尬攀上眉頭。
“師……師叔……你先莫急着哭,小白兒一事只怕還有變數。”郎飛這時也有些後悔自己剛纔的莽撞之舉,爲免尷尬,忙將話題一引,帶回小白兒身上來。
“你這話什麼意思?”不僅僅是青霞仙子,連明空上人與小羽兒也被他這句話弄糊塗了。小白兒明顯已經沒有了呼吸,沒有了心跳,這變數一說又從何而來?
“這……這個……”郎飛皺了皺眉,小白兒身上的詭異波動以及那道天成封印,一時片刻根本就難以解釋清楚。並且就算是說了,只怕二人還會冒出其他問題,遂擦乾臉上的淚漬,有些爲難的說道:“具體的原因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況且此地也非詳談之處,這一切等回到丹門再談不遲。”話罷,微微一拂,小白兒的身體便化作一點青光沒入指尖洞天戒中。
二人一鳥見他如是說,無奈之下也只好暫時壓下心中的不解,隨着郎飛閃身躍上半空。
之後郎飛收回那一片徜徉在天地間的廣袤大海,喚回鎮獄明王。做完這些,待要動身時,卻見小羽兒暗罵一聲“敗家子!”繼而向着陳屍山野的玄光、天羆等人的屍首飛去。而青霞仙子亦收拾起傷懷之情,白了他一眼後,亦是同小羽兒一道飛去。明空上人沒動,只是盯着他直搖頭。白衣小子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正有心尋些題外話說時,忽而臉色一變,扭頭對着西南方向冷聲說道:“誰藏在那?出來!”
“嗯?”明空上人一愣,循着郎飛目光所望看去,只見虛空上風淡雲輕,沒有半分異樣。
就在老道人疑惑不解,待要出言詢問之時。忽然,郎飛視線所望之處泛起一道細微的波動,繼而蕩起道道寶藍色的波紋,隨後兩個身影就那麼緩緩的出現在半空中。
“溪華、絕華?是你們?”老道打了個愣,不覺驚呼道。
出現的二人中,右面手捧一顆水藍色寶珠的花甲老道聞言一笑。“明空師弟,之前明陽宗曾向我木府告知你失蹤一事,並請求協助尋找,沒想到你竟在這裡……”
“嗨,別提了!”老道嘆了口氣,將自己被玄光上尊所虜,之後又被郎飛所救之事說了一遍。
而另一邊,郎飛見是這二人亦放下心來。做爲丹門的結盟宗門,自是不必有所顧慮的,況且絕華上人還和老道有着不淺的交情。
“飛……飛小子,當真是你?這……這真的都是你乾的?”兩年時間,絕華上人的相貌一點兒沒變,只是此刻的表情卻精彩的緊。
郎飛點了點頭,笑道:“絕華師叔,一別兩年可好……”
絕華上人卻似沒聽到一般,嘴中猶自在那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語。“日前,浮雲子曾傳訊說你已接任丹脈首座之職,當時我還有些不相信,此時看來……”
說到這裡,絕華上人忽然像火燒屁股一般跳了起來。“這可是烏龍潭、這是綺羅九妙玄光戟,而這……這是飛來峰啊!”
這時溪華上人亦目瞪口呆的望着郎飛身後。“這……這麼說來……這下面的屍體……”
小羽兒拖着一堆虛空鐲,還有“三千青絲”與風后天書回到郎飛身邊,瞅了眼一臉愕然的絕華老道,不鹹不淡的說了句“吆,老道,又見面了哈。”
絕華道人看着它身邊懸浮的幾樣器物,嚥了口唾沫。待將目光轉到小羽兒身上時,差點沒將眼珠子瞪出來。“你……你……你的境界……”
對於小羽兒,他還停留在兩年前的認知上。
“郎飛師侄,這一切都是你做的?”就在這時,溪華上人自震驚中回過神來,扭頭問了郎飛一句。
明空老道微微一愣,眼睛盯在他手上的玉珠上。“溪華老兒,你剛纔不是都看見了嗎?怎麼還問這種話?”
溪華上人老臉一紅。“其實吧,事情是這樣的……”
卻原來之前郎飛同玄光上尊交手時造成的聲勢太大,靈氣波動已經波及小半個和風大陸。而一些小型宗門世家以及衆多散修又不敢上前探查,隨即將此事稟報給了龍荒沼澤裡的木府宗。
當時溪華等人也曾感知到北方雷都山脈傳來的異動,於是在商議一番後,決定由溪華上人帶着靈器“培元珠”,會同絕華上人一起前往雷帝山一探究竟。
要說起木府宗這培元珠,乃是一件極其珍貴的木系寶貝,不但能匯聚乙木之力,更兼隱藏形跡之能。本來以溪華上人“長青第一人”的修爲催動,只要二人收斂起自身的波動,不泄露殺意、怒意等氣機,是斷不可能被一般的化氣老祖察覺的。
可誰知道斂氣息聲,小心翼翼的來到雷帝山外圍,還沒等仔細觀察雷帝山的變化時,便被郎飛一口喝破行蹤,無奈之下也只好顯露真身。
“哈哈哈……”明空老道聽罷頓時大笑起來,指着溪華上人的老臉道:“溪華老兒,一直以來你總愛吹噓那‘培元珠’怎麼怎麼強,隱身效果怎麼怎麼妙,可眼下呢?吃癟了不是?”
“哼!”溪華老道氣呼呼的看了一眼,不再理他,依舊轉頭去看郎飛。
郎飛只得淡淡一笑,答道:“不錯,確爲師侄所爲……”
“雷都山脈離析,雷帝山崩毀,自此之後,長青界再無雷帝山這個名號了!”與雷帝山做了十數萬年的鄰居,雖說雙方各自看對方不怎麼順眼,可見到雷帝山一朝化爲廢墟,溪華老道還是情不自禁的一陣唏噓。
“師兄,只怕要除名的不只雷帝山一家……”說話的同時,絕華上人視線掃過小羽兒身邊的“三千青絲”與“風后天山”。
溪華老道也看到了這些,並且還注意到青霞仙子手上正捧着一把瑤琴,赫然便是那扶搖島的素月吹雪琴。再瞅瞅下方碎石瓦礫掩映中的四具女修屍體,溪華上人不覺一聲長嘆。
“雷帝山、扶搖島、絕情道、天風宇文……相信不久就會迎來一場波及整個修真界的地震了。”
絕華上人一臉贊同的點點頭,忽然瞥及青霞仙子臂彎裡還有一方赤晶硯臺,不覺又是一愣。“烏龍潭?連北極妖窟也來人了?”
青霞仙子與絕華上人在以前老道煉製成築基丹的慶典上曾有過一面之緣,因此並不陌生。聞言點點頭,並且還指了指遠處一塊楔形岩石。
溪華上人一眼便瞅見相貌大異常人的四具屍體,不由得又是一陣感慨。“連極北妖窟也完了!”
絕華同樣嘆了口氣。“天啓宗,還有邪劍宗,夏後宮……嗯?就齊嶽上人自己?”看了眼青霞仙子掌心的一枚青翠小峰,不禁皺了皺眉頭。“怎麼雷帝山、扶搖島的人仙全軍覆沒,而千嶽宗卻只死了一個齊嶽上人?”
溪華上人略作思忖,說道:“師弟可還記得恆嶽上人之前曾差弟子給我們送過一個消息?言說潛嶽、齊嶽二人在密謀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嘿,原來如此,怪不得只有齊嶽上人一人陳屍在此。只怕潛嶽那老東西此時正在坐鎮千嶽宗,以免恆嶽做什麼小動作吧。”
“對了,飛小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方纔只聽明空師兄說了個大概,這裡面可還有許多疑點啊……”絕華上人又問了一句。
郎飛摸了摸指尖的洞天戒,臉上多了一絲不耐。“絕華師叔,此事說來話長,眼下小侄需要儘快趕回丹門,故而,改日再行詳談如何?”
絕華、溪華二人並不知道小白兒的事,聞說一愣,可在看到明空上人微微頷首之後,齊點了點頭。“既然師侄另有要事,那你就先行回去吧。”
見此,郎飛對着二人一笑,於是不再多言,帶着青霞仙子與小羽兒,飛身離去。
明空上人本想隨他同往,卻忽然被溪華上人一把拉住。“他能走,你可不能急着走。”
“爲什麼?”明空上人瞪眼問道。自從在雲煙谷被玄光上尊擒住,眼下已過去十日有餘,虎妞還不知急成什麼樣子呢,老道迫不及待的想盡早回去。
“爲什麼?那小子做了件驚天之事,卻留下這麼個爛攤子。你若是再走了,難道要留下我們木府宗一家爲你們擦屁股不成?”
明空老道扭頭掃了眼腳下的一片狼藉,不禁皺了皺眉。溪華老道所言的確有理。青霞仙子與小羽兒只將玄光、天羆等人的虛空鐲帶走了,可雷帝山一些煉精、築基門人的東西卻不屑去動。
萬一這事傳揚出去,不許幾個時辰,只怕和風大陸的大小世家、宗門以及散修之屬都會涌向這裡。天知道這羣人爲了爭搶資源會不會產生衝突,以致引起大規模的廝殺。
“溪華老兒,這雖說的確是件棘手之事,可有你們二人在此,難道那些小輩兒還會在太歲頭上動土不成?再者說,即便你們對這些死人身上的東西看不順眼,還可以拿去賞賜自家小輩兒嘛。”
“呸……”溪華老道指着明空鼻子罵道:“雖說好東西都被那小子帶走了,不過剩下的卻也足夠武裝好幾個二流宗門了,說不動心那是假的。可若是真由我木府一宗吞了,那豈不是將我們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世家、散修容易驅逐,可悠悠衆口怎麼堵得住。所以,你這老傢伙別在給我動什麼歪腦筋,還是老老實實給我留下來,一起應付接下來的麻煩事吧。”
明空上人聞言臉色一沉,躊躇片刻,末了只得長嘆一聲。“也罷!我就留下,不過你要立刻差人去告知明襄師弟我的近況。讓他與虎妞莫要惦念。”
“此事簡單。”溪華上人點點頭,對着絕華上人施個眼色。道人隨即動身遠去。
略過三老道不表,且說郎飛。經由兩日光景,二人一鳥回到丹門。天羽、雲羽、雲猙老道早已從木府宗得到消息,此時正齊聚丹府雲霄殿相侯。
衆人相見,郎飛不及一一見禮,便向三位老道以及浮雲子、火雲子三人施個眼色,領着一行幾人來到正殿後面的一間廳堂。
之前木府宗只是簡短的介紹了事情的梗概,對於郎飛是如何滅殺玄光,又是如何掀翻雷帝山,這些衆人都不知道。還有丹碧子爲什麼會在雷帝山,木雲子與他們的陰謀是什麼,老道等人也不甚清楚。
本打算見面之後細問其故的,可誰想這小子竟是一臉凝重的表情,撇下前殿的一些長老,直接帶着幾人來到後面廳堂。
就在衆人不明他此舉何意,待要出言相詢之時,忽見一道閃光自其指尖洞天戒上閃過,繼而眼前一花,大殿中心位置猛地多出一頭身染鮮血的猛虎來。
“是小白兒!”衆人大驚,從其毛髮間已然凝固的紫色血液來看,小白兒只怕情勢不妙。“做爲一頭堪比化氣後期修士的靈獸,到底是何種攻擊神通才能傷的了它啊?”衆人面面相覷,心中多了一絲駭然。
“飛小子……這是怎麼回事?小白兒它……它……”天羽老道是個急性子,做爲御脈修士,自是對靈獸有着難以言喻的感情。而云猙上人亦皺着眉頭,澎湃的殺氣毫不掩飾的散發開來。
郎飛卻不及作答,而是扭頭看了青霞仙子一眼,指着小白兒道:“青霞師叔,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