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吳戈同志吧?你可比照片上帥多了。”
“請問,你……”
“我是組織在本地區的頭……叫我老周吧,請坐。”
頭的握手很有力,也很熱情,也比老王顯得有分寸。不過由於老王之前的反應,吳戈仍然覺得頭的態度很虛假。儘管他的圓光並不顫抖,而且看上去修爲不比吳戈高,但這說明不了什麼。
他們在辦公桌邊相對而坐。
“你這一次任務完成得很出色啊。”頭熱情洋溢地說。“第一次執行作戰任務就立了大功,作爲一個新人來說……”
“新人?”
吳戈眯眼笑着,頗感興趣地問:
“那,怎麼樣纔算老人呢?”
頭有點意外地望了吳戈一眼,這個問題讓他一時有點摸不着頭腦。
“呵呵,新人嘛,也不過就是一個相對的說法。你在組織待久了,任務執行得多了,自然就是老人了。”
這答案,挺無懈可擊的。不過啥用也沒有。
“得多執行任務對吧?”吳戈仍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樣。
“我猜,作戰任務肯定不會有那麼多。你們下回該給我分配接頭任務了吧?”
“街頭任務?我們一般不在……”頭皺着眉頭說。
“或者監視、跟蹤任務什麼的。”吳戈不緊不慢地說。“據我所知,這兩種任務好像挺多,佔很大比例啊。”
頭微笑了一下。當然,他很清楚這事兒吳戈已經察覺了。既然同意見面,對這樣的問題就有心理準備。
“我們不是一個一般的組織。多一些調查也是必要的。”他坦率地說。
“有道理。”吳戈點頭承認,但是又接着說:
“不過,你們只會這兩種調查手段嗎?”
頭沉默了一下,略顯難堪。
“你們一方面拉我加入組織,另一方面又對我這麼不放心。我覺得這很矛盾啊?”吳戈逼視着頭,說。
頭清清嗓子。
“修行者不同於普通人。”他字斟句酌地說。“你可以……可以把這種情況和情報組織相比較。爲了保證萬無一失,情報組織對自己的成員也是經常進行各種制度化的監控和甄別的。這只是一種制度安排,並不是對某一個人不放心。希望你能理解。”
這番話說的……還真是滴水不漏。
“理解。”
吳戈用一種乾脆利落的語氣表達了他的“不理解。”
“但是,你的師傅難道沒有告訴過你,修仙首重修心嗎……必要的調查當然可以,不過不能沒完沒了。另外,既然這是一種正常的程序,那你們完全可以不必這麼遮遮掩掩。你們到底想知道什麼?明着說出來,也許我可以幫助你們儘快完成調查。”
吳戈的語氣已經充滿了不耐煩和挑釁的意味。
“修仙首重修心?這是你師傅告訴你的?”
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難道不對嗎?你心防過重,一天到晚疑神疑鬼,境界怎麼可能提升?”
頭低頭沉思。
“這種說法也挺有道理。不過老話說大道幽遠,凡人難測……你的幾位師傅都這麼認爲?”
“那當然。我三位師傅,還有布袋大師、輕雲大……呃。”
這個老周,還是在套他的話!老周,還有老王,總是喜歡玩這樣的心眼,而且每回還都把他給陰着了,這讓吳戈覺得自尊心很受傷。
“你說的布袋大師,是不是那個穿便衣的和尚?”
頭接着問。
“是又怎麼樣……你們爲什麼就不能坦誠一點?老玩這種鼠竊狗偷的把戲有意思嗎?”
吳戈氣呼呼地站起來,轉身出門。在門口撂下一句話:
“愛怎麼做隨你們便……不過玩出火來了別怪我事先沒提醒你們。”
頭追出門外,只聽見老王招呼了一句:
“哎,小夥子……怎麼了?”
“咋回事?”
老王把疑惑的目光轉向頭。
頭沒有答話,低着頭,皺眉思索。
“首重修心……”
他低聲自語。片刻之後,他像是下了決心。
“老王,把針對吳戈的所有監控措施都撤了吧。”
“撤?可我們現在還什麼都沒查清……”
“不撤又能查清嗎?”頭反問。
“況且,既然他就這麼直接找上門來,說明他很坦誠,並沒有打算跟我們玩什麼心眼……也許,變個方式會更好點。”
“那,好吧。不過,也不能全部都撤吧?”
“都撤。這事不能急於一時。”老周沉吟着,慢慢說道:
“按他剛纔所說的,他至少有三個師傅。另外,還有兩個他稱爲大師的修行者。其中之一可能就是我們遇見過的那個便衣和尚。”
“就是說……有五個?”
老王有點張口結舌。
“而且他還可能有師兄弟。修行者……”老周頓了一下,接着說:“能力大小和法術類型難以預測,而且往往對世俗的規矩不放在心上。真要發生衝突,不是一件好事。”
“那倒是。”老王撓着下巴說。
“還有,我們都自稱修行者。你知道他把自己叫做什麼?”
“什麼?”
“他剛纔告訴我,修仙首重修心。”
“這話倒也有道理……你說啥,修仙?”
老王一臉錯愕。
“仙……?那小子,吃錯藥了吧?”
“老王,”老周看看老王,一臉沉靜地說:
“你也是修行者,這修真界的傳聞,恐怕你也聽過不少。很多傳聞都說神仙是存在的,而且現存的修行之法的確都很殘缺。”
“是。不過……”
“老話說無風不起浪,傳聞也未必一定是假的。真要是這樣……”
真要是這樣會怎樣?老王有些發呆。
真要是這樣……至少說明他改變對小菜鳥的態度是非常、非常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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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戈走後,老周又在自己的辦公室呆坐了許久。
組織對新人的考察,一向是有程序可依的——當然,由於吳戈身上的“謎”實在太多,對他的考察的確力度大一些,也多一些——他從來沒有覺得這樣的安排有什麼不對。不過,吳戈今天表現出來的憤怒,第一次讓老周對這個程序的正確性產生了些許懷疑。
“坦誠一點……該不該呢?”他自問。
“組織”的確不同於一般組織,它甚至比情報組織更具重要性和嚴格性。小心謹慎是必須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你老把別人當敵人防,也的確怨不得別人把你當敵人看。總覺得自己對別人的審查、防範是正當的,其實是一種居高臨下的一廂情願。
“修仙首重修心……”他再次唸叨這句既熟悉又陌生的話。這句話他的確是第一次聽,不過,這句話裡所包含的道理,其實每一個修行者都知道。但遺憾的是,幾乎每一個修行者又都忽略了這個道理——而且現在看來,也包括他自己。
要消除雙方的不信任,至少得有一方先採取主動。以往,他總是想當然地認爲應該是對方先證明自己的誠意,但這回,他決定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