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道三年十二月末,北京府,北京新城。
北京城中心的幾條街道,現在有了一些熙熙攘攘的樣子。這座新城是天道二年初正式動工營建的,坐落在燕京老城的東面,靠近通州城的地方,全部建成後的佔地面積將多達15萬畝!
和江都城一樣,北京新城也是一座沒有城牆的城池。佈局和江都城類似,也是由行政、商業、工業、教育、住宅等各個功能區組成的。只是沒有海港區,而且軍營區的規模也更加宏大。北京城的北城大營是按照駐兵三個軍的標準營建的,而在北城大營旁邊還有從明都遷來的大明陸軍軍官學校和大明陸軍兵器局試驗場。
如此規模的城市,當然不可能那麼快就全部建成——新北京可不能跟舊燕京似的馬馬虎虎造個髒亂差的城市。北京城是有規模宏大的引水、排水溝渠(許多宋朝的城市都有)的,還有專業的垃圾和糞便處理站。甚至還模仿天方教世界的城市,修建了公共浴池和醫院,對了,還有規模巨大的圖書館。
這樣一座幾乎達到近代水準的城市,沒有個十幾二十年的營建自是不能建成的。現在僅僅不到兩年,建成的不過是最核心的一部分。大明宮、內閣府、四軍部衙門、內閣各部衙門、天道宮等等都已經初步建成(地皮都給了很多,以後還有擴建的空間),北城大營則建成了一小半兒。大功坊、功臣樓(地名,聽着很不吉利啊)、公侯坊等高官功臣們的住宅區也初具規模。北京城的商業區也有了些樣子,和江都商業區一樣,北京商業區也是依託大運河展開的——大運河的終點站也從通州延伸進了北京城,運河兩岸都是連片的商鋪酒肆,繁華無比。
依靠這條溝通南北的大運河,北京、大名、開封、歸德、江都、平江、臨安等這個時代的繁華大城全部串聯在了一起。如果再算上和大運河相連的水路,一條運河便將整個中國的主要城市,用水路連接在了一起。
作爲運河水路的北方終點北京城,同時又是草原和中原貿易的終點。其地理位置雖然不如南京江都那麼得天獨厚,但也足夠支撐起一個繁華的商業之都了。
況且,北京這裡現在還雲集了無數的軍隊、工匠、民伕和大明帝國的高官權貴,商業又如何不繁華呢?
在城市中心的御街上。北京城的居民們也開始穿起華麗的絲綢衣服,在街頭上摩肩接踵地涌動。其中至少半數的行人,腰帶上面都掛着寶劍或是橫刀,走起路來風風火火,很有一些尚武好鬥的樣子。其中居然還有些是女子。都是天道書院的女生——現在大明的“大學生們”都是要隨身攜帶刀劍的!宋朝以文弱而亡的教訓,顯然被這個陳明王朝充分吸取了,甚至還有些過了頭。
幾條主幹道都分了馬路和人行道,行人在道路兩邊,用青石板墊高的人行道上走。中間寬闊的馬路上,則是車馬如梭,來來往往,也是一種奇特的風景線。馬路上偶爾有背插令旗,馬脖子上掛着響鈴的塘馬通過。鈴聲響起,馬路上指揮交通、維持秩序的巡路監察(就是交通警察)。就會揮動旗幟,吹響哨子,大聲喝令其他車輛、馬匹避讓。誰都知道,這是陸軍郵傳局的塘馬急報——大明帝國沒有如大宋一樣去建立遍佈全國的館驛體系。不過卻建立了一個單純用來通信的陸軍郵傳局,既用來傳遞政令軍報,也可以投遞民間書信(當然是收費的)。而這種背插令旗,一路響鈴的塘馬,就是所謂的“六百里加急”,傳遞的都是緊急軍情、災情和軍政命令。
如今中土雖然大致上太平了,可是四方不平啊!南方的大戰正在進行當中。爪哇島和占城國纔打完。現在又傳出了徵天竺和徵高棉的消息。
而大明的東面,日本國也在打什麼“天道聖戰”,一國二分,已經打了好幾年了。
不過最懸的還是西邊。據說大蒙古國有了復興的跡象,什麼伊利汗、金帳汗的,都被忽必烈降伏了。蒙古儼然又是大明西北巨患了。
看到六百里加急的塘馬飛奔着向大明宮方向而去,路上的行人紛紛停下腳步,側目而望,表情卻是各異。有人興奮——戰爭意味着建功立業。意味着機會!有人擔憂——戰爭總是讓人擔心的事兒。
當然,還有人幸災樂禍。
“還窮兵黷武麼!”一個身穿破爛儒服,面有菜色的年輕人望着遠去的騎士,狠狠罵了一句台州話。惹得他身邊的一個上了些年紀的儒生連忙一拉他的衣袖,開口也是浙音,“升之,這裡是北京的大街上……”
被人喚作“升之”的正是劉升。他現在也混出頭了!幾個信奉大同思想的儒生找到了他,把他從開封十字河口的工地帶到了北京城。還讓他入了一所“預科書院”,就是預備考“大學”的書院。
現在大明國的教育體系正在發生革命性的變化。類似於後世小學、中學(暫時用不着高中)和大學的標準化、系統化和專業化的教育體系正在行成。
而這個體系並不是從小學開始建設,先小學,後中學,再大學的。而是倒過來,先大學,再中學,最後到小學的——這是很自然的,因爲眼下是13世紀,陳德興可沒有地方去請外教,只能先培養一些名不副實的大學生(天道書院畢業生)。然後再用他們去教育中學生、小學生和其他大學生,同時再支持一些比較傑出的學生從事科學研究,以便逐步提高科學技術水平和大明大學教育的難度。
而且,沒有了科舉制度之後。華夏的讀書人很快就意識到,考大學和考小吏還有當天道教道人,是他們新的上升通道。而在這些上升通道之中,考取大學肯定最有前途的。無論從政做官還是去當道人,一張天道書院或是別的大學的文憑,都是步步高昇和獲得高起點的保證!
因此,越來越多的年輕士子(考大學有年齡限制),現在都投入到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中去了。而“高考”的難度,也是一年比一年高。許多沒有接
觸過新式教育的士子根本考不上大學。
於是,各種各樣的“高考預科班”就在北京、江都和明都三個大學雲集的城市紛紛設立了。目的就是給士子們惡補新學知識,好讓他們能有機會擠進大學校園。
而劉升也得到了幾個還有些身家的“大同儒生”的資助,準備去考北京的政法書院,將來好當一個訟師替江南的貧下中農打官司……至少劉升現在是這麼個想法。
“快走,快走!”老儒生拉着劉升就急匆匆的離開,彷彿發現有什麼暗探局的特務在盯梢一般。
就在兩人急匆匆離開北京街頭的時候,幾騎加急塘馬,已經飛奔進了皇城禁中。
“聖人,明洲急報!”楊婆兒急急跑進西秀宮的時候,陳德興正好李翠仙一塊兒逗弄一個剛剛降生的女嬰,這是陳德興的第五個女兒,也是李翠仙爲他生的第四個孩子。
“聖人,娘娘,明洲發生大疫!天花肆虐,染病者數以百萬計!”
聽到這個消息,李翠仙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難以置信地擡頭望着楊婆兒,“數以百萬計?天……花?怎麼可能!?”
天花在13世紀的中國也是有的,不過那大都是小孩子得的,大人很少會感染,而且也不是每個小孩都得天花。
“明洲纔多少人?”李翠仙蹙起秀眉,“怎麼可能有幾百萬人得天花?婆兒,你沒有搞錯吧?”
楊婆兒已經將紅封的加急快報雙手奉上——紅封加急都是一式三份,一份送宮中,一份送內閣府,一份送軍部(先送陸軍參謀部)。
李翠仙接過紅封加急,然後取出裡面的信筏,先粗略看了一遍,然後又一字一字地細看。最後倒吸一口冷氣,扭過頭看着還在牽女兒小手的陳德興。
“聖人,蒙起、周小七、楊阿過聯名奏報……明洲天花流行,光是墨西卡谷地和瑪雅國就有不下百萬人染病,而且死者甚衆!中明洲總督府、瑪雅沿海總督府和明洲大教方無論組織疫病蔓延,請求朝廷和天道宮援助!聖人,您看這……”
陳德興還在牽小姑娘的手,滿臉都是寵溺的表情。他的孩子有許多,但是這些年來他一直忙於軍務、政務,和孩子們不大見面,真還沒有看着一個小小的嬰兒一日日長大的經歷。現在稍得空隙,終於有了機會,因此對這個孩子也就特別關愛了。
聽到李翠仙的焦急地提問,他卻絲毫不當回事兒,只是一笑:“明洲土人不信天道,篤信惡魔,終遭天譴。此事還需天道教想辦法啊,婆兒,去召墨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