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似道雖然是個文官,但也見慣了死亡,刀砍的、箭射的、馬蹄踏死的,還有被鐵砲天雷炸死的,但是他本人從來沒有離死亡那麼近!剛纔那枚鐵彈只要稍微偏一點,死的就是他了!
這樣的想法,不是賈似道獨有,守城的士兵無不面色慘白,稍微膽小些的人,就覺得胯下一陣脹脹的感覺,然後就是溫熱的水流淌下!
“逃!”賈似道的腦海中就是這一個念頭!但是19年前線帶兵的經驗告訴他,他只要一逃,大勢便去了——在陳家軍打炮之前,他可以下城去,也可以把城上的兵調下去。↖但是現在,城樓上這些實際上是老百姓的兵,已經被炮擊嚇壞了。如果賈似道離開,那就是全軍崩潰!朝天門立時就會落到陳德興手中……
正猶豫的時候,只見陳家軍的炮兵又裝填好了大炮,將燒紅的鐵籤子捅進了大炮尾部的火門。火光剛一閃出,賈似道心頭就一哆嗦,腿腳一軟,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
又是一陣轟隆隆的悶雷聲響過,城牆上的磚石再次紛紛揚起,鐵彈雖然沒有再打中什麼人,但是這些飛迸的碎石,卻打得城頭上的人們頭破血流。
不過賈似道卻死死咬住牙關,閉着眼睛坐在城牆上動也不動。看到他這個堂堂右丞相兼樞密使不動,城頭上的守軍也不敢動。都學他的樣子,紛紛坐在地上,抱着腦袋死扛着挨炮揍。
而在另一方,陳家軍的炮兵則用行雲流水般的配合。迅速完成了清膛、放藥包、放實心彈、瞄準、點火等一系列的步驟。火藥爆燃的能量把金屬彈丸變成了戰神的鐵拳。
轟擊了幾輪,陳德興喃喃低語:“看來3寸炮還是轟不動朝天門這樣的堅城啊。只是打碎了幾個跺口……”
現場的陳家軍炮兵們卻是勁頭十足,他們之前是玩發石機、牀子弩的。那些武器雖然也挺厲害。但是終究沒有這種大炮爽利,射程又遠,這麼遠的距離,敵人根本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反擊。而且又容易打中——比發石機容易多了!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這種青銅大炮還不能使用天雷當炮彈,所以打出去的都是不會爆炸的鐵彈,威力好像小了一些。而臨安皇城的城牆又實在太堅固了一些,看來用區區6門大炮一百年也轟不塌!
陳德興猛一擡手,命令炮兵暫停轟擊。下達着命令:“繼續射擊,瞄準城頭的牀子弩打,集中火力,從左往右打,把所有的牀子弩都打散架了!”
朝天門城樓上射程最遠的就是牀子弩,理論上的射程和青銅大炮不相上下。只是三衙兵沒有會爆炸的天雷箭,射得太遠弦力耗盡,就沒有什麼威力了,而且在6門大炮的不斷轟擊下。也沒有哪個三衙兵敢於伸出脖子操縱牀子弩的。
炮聲隆隆不絕於耳,城頭的三衙兵只是抱頭捱打,傷亡的確也不太大——只是沒有還手之力罷了。但是陳家軍的炮卻打得沒完沒了,連續不斷的轟擊。而且都瞄準了牀子弩所架設的位置射擊。很快就把幾架牀子弩轟散了架。
賈似道和韓震一起面對面坐着,大眼瞪小眼,真是鬱悶到了極點。這樣轟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正想到這裡。外面的炮擊突然停止了。等了好一陣子,也沒有炮聲再傳來。賈似道奇道:“難道陳逆的炮彈打完了?”
韓震踢了踢身邊的親兵。那親兵沒有辦法,只好戰戰兢兢爬起來。探出腦袋向外張望,然後嚷道:“賊兵正推着他們的大炮前行!”
“什麼?前行?”賈似道愣了又愣,也掙扎着爬了起來,到了垛口邊上,伸出脖子向外張望。就看見下面的陳家軍士卒正推着6門大炮緩緩前進,他們身後,列成方陣的陳家士卒也在前行。不一刻,就到了距離城門不到250步的距離上。
“牀子弩……還有能用的嗎?”賈似道一邊問話,一邊俯身爬行——他可不敢呆在垛口邊上。
“城樓上的都壞了,庫房裡還有……”韓震的話音未落,地動山搖的轟鳴聲又一次響了起來。城頭上的人們紛紛抱緊了腦袋縮成一團。可是這回卻沒有四散飛濺的碎石打過來了。
賊軍的炮打空了?所有人正納悶的時候,炮聲再次響起!炮彈分明就撞在了什麼地方,發出了幾記沉悶的蓬蓬聲音,城牆也跟着微微顫動了幾下。
這是……
“城門!”韓震突然痛苦的叫喊起來,“是城門!賊軍在轟城門!”
“快,快放下千斤閘!”賈似道慌忙傳令。
朝天門的情況和餘杭門是不一樣的,餘杭門外有護城河,只要收起吊橋,就算城門不保,陳德興的人也沒有那麼容易衝進來。而朝天門這裡是沒有護城河的,因爲要方便官員的儀仗出入,城門洞又開得特別大。一旦城門被轟開,城外的陳家軍可就要一擁而入了!
他的話音方落,又是一陣雷鳴般的炮聲響起,6門3寸的炮彈從青銅的炮管中噴吐而出,好像六個巨大的鐵錘,猛地敲打在朝天門城門的木板上。看上去無比厚實,表面上還數十個裝飾用的銅釘的城門,突然發出了吱呀呀的刺耳聲音,接着就轟的一聲,兩扇城門竟然翻倒了在地上!
“放千斤閘!”賈似道和韓震同時大喊。幾名親兵瘋了一樣的往城門樓裡跑去,拉着千斤閘的繩索就在裡面,一名親兵抽出腰刀,奮力揮下斬斷了繩索,一塊巨大的石板緩緩落下,橫擋住了城門入口。
“繼續炮轟!”陳德興冷笑一聲,繼續下令。不就是一塊石板嗎?又沒多厚,多半還是用幾塊石板拼接起來的,這東西也就用來抵擋三弓弩和步兵,想要擋住青銅炮是做夢!
“快快快,快下城樓,退往宮城!”賈似道的聲音已經顫抖起來,奸臣如何不知道所謂的千斤閘根本抵擋不了太久!剩下的鐵閘和內城門一樣不頂什麼事兒!朝天門要被攻破了,靠守禦在此處的三衙兵根本不是外面兩三千陳家軍的敵手。
現在只能放棄朝天門,龜縮到宮城之內。這……可就是最後的據點了!要再丟了,這臨安城,便是陳德興的天下!
已經不能再打下去了!賈似道已經看清了形勢,臨安城內的三衙軍全是廢物,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1500名殿前諸班直。不過看三衙軍的慫樣,這殿前諸班直恐怕也沒有多精銳了——可是這1500人就是保衛朝庭的最後武力,若是被陳德興消滅了,大宋朝廷可就真的無兵可用了。
此時此刻,崇政殿內,趙昀的面色鐵青,卻又忍不住在發抖。他已經站不起來了,只能癱在御座之上!這裡距離朝天門沒有多遠。大炮轟鳴的聲音都清楚的傳了進來,更有宦官流水一樣的通報軍情。
朝天門將要被轟開的消息,他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現在只剩下宮城了!若是不守,他就要死了,大宋也要亡了……
“陳……陳愛卿!”理宗皇帝開口了。叫的是陳淮清——他現在是“愛卿”了!
“愛卿!”理宗皇帝努力的在龍椅上欠了欠身,以示對這位愛卿的尊重。
“臣在!”陳淮清連忙上前,噗通跪倒在地,還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平身,賜坐。”理宗皇帝說着就朝董宋臣揮手,後者連忙挪了把椅子到陳淮清跟前。
“臣謝陛下賜坐。”陳淮清也不客氣,站起身就大馬金刀坐下去了。
理宗皇帝勉強擠出幾分笑容:“愛卿,朕……朕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能和蒙古人和議,蒙古人素無信用,忽必烈更是狡詐異常,郝經、真金、竇默等賊俱是奸惡之徒!”
他擡頭看看大殿裡的衆臣,衆人紛紛點頭附和:“陛下說的對!他們都是奸佞,統統應該殺掉!”
“應該殺掉!”理宗皇帝揮手做了個殺頭的手勢。“還有那個樑崇儒,賊眉鼠目,一看就是奸佞!”
大殿中的御史中丞沈炎高聲上奏:“臣彈劾朝奉郎樑崇儒貪贓枉法,勾結蒙古,賣國求榮,請陛下立斬此賊!”
理宗點點頭:“準了!”
理宗又把目光投向吳潛,左丞相也立即會意,上前奏道:“陛下,右武大夫,御前霹靂水軍都統制陳德興護國有功,宜加厚賞。且此員才德兼備,相貌堂堂,品格高尚,可尚升國公主。”
“嗯,加厚賞!尚公主!封駙馬都尉,封節度使,加封郡王……”理宗皇帝連聲的給陳德興加官進爵,又看看陳淮清,勉強笑道:“陳愛卿也是功臣,轉10官,升爲太中大夫,加龍圖閣學士,參知政事,同籤樞密院事,封開國縣侯!”
聽到理宗皇帝給自己封的官兒。陳淮清心中好一陣苦笑,好嘛,連升十級,一下子從個七品官兒提拔到宰執重臣了——倒是合了若要官,殺人放火受招安的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