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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炊煙直,長江落日圓。
站在高處望着蒙古大軍所在的山地,仍然是一副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的大軍景象。
南沱場大戰在凌晨的時候,就以蒙古大軍的退兵而告終。但是蒙古人卻沒有遠走,大寨就下在南沱場以西的丘陵山地之中,但有寬平可以紮營之處,都是屯駐了軍馬。
此刻正是黃昏之際,營中炊煙四起,而大羣大羣的戰馬則被蒙古騎兵親自牽着,帶到周遭的溪水邊上去飲馬洗刷。不過長江灘頭,卻是沒有一個蒙古勇士的影子。
象徵着蒙古大汗的九遊白纛仍然高高佇立,怯薛武士也如往常一樣,忠實地守候在大汗的金帳之外。一道道以大汗名義發佈的軍令,則流水似的傳向了蒙古大軍駐地各處。或是慰問,或是訓斥,或是嚴令,彷彿蒙古大汗依舊在世一般。
“皇后,皇后!現在不是替大汗復仇的時候,長江水路已失,數萬大軍處於絕地,營中糧草已經不多,一旦涪州浮橋被南蠻攻破,大軍後路就將失去!皇后,臣下認爲現在應該立即撤退!”
安靜的金頂大帳裡,就聽見一個老男人哭得抽抽嗒嗒的。一位盛裝的蒙古女人坐在軟榻上,歪着身子,目光呆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就是跟隨蒙哥大汗南征的二皇后斡兀立.禿忒迷。蒙古帝國沒有什麼婦人不得干政的禁忌,在窩闊臺大汗和貴由大汗去世後。蒙古帝國都是一度由皇后執掌。前後加在一塊兒共有八年之久。因而在蒙哥汗死後,隨徵的斡兀立.禿忒迷皇后便被諸將宗王們擡出來了。
不過這個女人卻沒有乃馬真後(窩闊臺之妻)和海米失後(貴由之妻)的手段。更沒有操控蒙古帝國的野心。丈夫的突然慘死已經讓她有些六神無主,一會兒想着爲夫報仇。一會兒又想早點返回蒙古草原召集庫裡臺大會,好早日選出新任大汗。
而跪在她面前的。正是史天澤,一臉悲痛欲絕的又說又哭,說到動情處,還不住地在地上碰頭,好像死掉的不是蒙古大汗而是他親爹史秉直似的。寶音特穆爾手裡拿着彎刀侍立在斡兀立.禿忒迷身後,一張俏臉陰沉的有些怕人。末哥、紐璘、脫歡和術速忽裡等幾個蒙古的宗王重將還有吐蕃大喇嘛八思巴,全真教道士尹志平都坐在兩側胡牀上面,都一臉焦急地看着斡兀立.禿忒迷。
好容易等史天澤哭哭啼啼說出了撤兵的建議。斡兀立.禿忒迷才慢慢地道:“大家都怎麼看?真的要放過那些殺害了大汗的南蠻子嗎?”
幾個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末哥臉上,這位末哥是蒙哥的弟弟,是蒙哥所率的這路大軍中的二號人物,現在自然該他拿主意。末哥沉吟了一下,字斟句酌地開口:“害了大汗的是南蠻的御前霹靂水軍,都統制名叫陳德興……這是俺們大蒙古的仇敵,俺們要牢牢記住了,將來總有報仇雪恨的一日!不過眼下,大汗駕崩。大軍又處於險地,國家一時也羣龍無首。的確不是決戰的時候……而且這川東山區,這長江,都不是俺們大蒙古鐵騎縱橫的戰場。就算大汗還在。估計也不會再打下去了。”
斡兀立.禿忒迷皇后嘆了口氣,抹了抹眼淚,忽然放沉了聲音:“這陳德興是我的仇敵。也是全體蒙古人的仇敵,將來無論誰當大汗。都不能忘記這仇恨!陳德興……必須要死!霹靂水軍,必須要滅!”
大帳內的蒙古大人物們對望一眼。都是重重點頭。這殺害大汗的敵人當然不能容他活在世上!要不然大蒙古的威望何在?沒有了威望,大蒙古還怎麼統御四方,還怎麼一統四海?
史天澤這時又重重碰頭:“皇后,臣還有話說,俺們可不能讓陳德興此賊因爲大汗駕崩而成就威名……大汗只能是染病而崩的!”
一聽這話兒,末哥就在心裡面點頭,還是這個史天澤心思縝密。蒙哥汗被人打死的消息必須封鎖!這可關係到蒙古帝國的臉面……而且也關係到陳德興日後在南蠻那邊的前途。
斡兀立.禿忒迷皇后點頭道:“那就說大汗染病……等到大軍撤到六盤山再宣佈大汗駕崩吧。”
……
在蒙古方面謀劃着退兵回師的同時,夕陽之下,陳德興正在主持葬禮。
經過差不多一個白天的休整,霹靂水軍上下已經恢復了四五分的氣力,而且傷亡和戰果的統計也已經出來了。
昨日的大戰雖然獲勝,但是霹靂水軍自身的損失也不輕。包括張世傑帶來的一千五百人的損失在內,陣亡高達一千五百三十三,失蹤三百五十五,另有重傷二百十八。合計損失了兩千一百零六人!
報告陣亡的1533人都是收斂到屍體的——霹靂水軍的原則就是絕不拋棄一個同袍!當然,這個原則是不可能百分之百做到的,但必須要盡最大的努力去做!所以在大戰結束之後,陳德興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收斂戰死者的屍體,同時登記好姓名、籍貫、官職等重要信息。然後就是火花屍體,裝斂到事先準備好的骨灰盒子裡面。
陳德興則一身麻衣,手持着牛油火把,在道袍加身的任道士陪同之下,在三軍將士的注視之下,一一點燃火葬的柴堆。
每點着一個,還要大喊一聲:“某某兄弟,天庭再見!”
而觀看這葬禮的,除了陳德興麾下的將士,就是張世傑帶來的一千多人,還有被俘虜的四千多蒙古漢軍和新附軍。
“統領,這陳拱衛還真能買人心啊,怪不得霹靂水軍上下恁般地賣命!”
張世傑聽了身旁一個正將的言語,點點頭道:“這便是手段啊……昔日的嶽武穆、餘樵隱怕都不如他!”
“不如他已經把命送了,要是如他一樣,還不得滅族?”
張世傑回頭看着那人,“滅族?十萬人同心,就不知道是誰家要滅族了!”
“統領,”這正將自然是張世傑的心腹,聽到這話,臉上頓時露出驚訝,“您這是要……”
“還是且看他怎麼做吧!”張世傑頓了下,壓低聲音道,“這等人物是能復中原的……吾等若想有衣錦還鄉的一日,就只能指望他了!”
……
張世傑走進陳德興所在的營帳中時,陳德興正在和幾個心腹重圍着張方桌子一邊吃飯,一邊議事。
吃食非常簡單,水煮的麪疙瘩、醃肉、魚肉,一個人一大碗兒,就這麼囫圇吃着——霹靂水軍的規矩,上了戰場就是官兵一體供應,下面的普通一兵吃什麼,上面的軍官直到陳德興本人就吃什麼!而且是士兵先吃,軍官後吃,下級軍官先吃,高級將領最後用餐。
這不是單純做個姿態表示同甘共苦,而是必須真的看到了部下都吃上了飯,軍官才能安心就餐,這就是責任心的體現!在紮營的時候,同樣是如此規矩!那種古之名將的風範,在霹靂水軍中都是寫進《操典》的。
當然,在平時駐防的時候,軍官們還是要根據官職大小享受特別待遇的。
“張統領,可吃過了?要一起用點兒嗎?”陳德興客氣地招呼着。
張世傑看了眼幾個“大將”正在吃的伙食,只是笑着搖搖頭。他的官兒雖然沒有陳德興大,手底下的兵也不多,可是在前線的吃用,真不知比陳德興好多少——統領這個級別的軍官,在宋軍當中已經算高級的了,就是出兵打仗也是帶着僕人、廚子一路伺候的。
“拱衛,聽說昨日一役砲斃了韃子大汗,可是真的?”張世傑一坐下來,就先問起了蒙哥的生死。
打死蒙古大汗可是潑天的功勞!說起來也是有張世傑一份的,他的一千五百人可是守着南沱場大寨和韃子苦戰過的。
“或許有,”陳德興手指不自覺地敲打着桌子,語調淡淡的。“此事非同小可,不可誤報上去,須得仔細覈查。”
陳德興的話,不置可否。張世傑聽了微微有些奇怪,戰場上誤報軍功的事情多的很,擊斃蒙古大汗這等功勞,上頭自然會去調查,下面誤報了也無妨。陳德興居然選擇不報,真是有些古怪。
陳德興頓了頓,眉頭已經皺了起來:“南沱場一役雖然獲勝,但是蒙軍依舊勢大,川中局勢仍然嚴峻,須得全力應對。吾意已決,大軍明日便會開拔,水陸並進去取涪州。張統領可願隨某同去嗎?”
張世傑思索半晌,一時也弄不清陳德興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還是點頭答應,收復涪州總歸是個功勞吧?大汗死沒死一時弄不清楚,但是地盤有沒有收復這可容易查明。
陳德興笑了笑,又道:“那就好,四川失地頗多,局勢於大宋不利,卻是大丈夫建功立業的好地方。世傑兄不如同某一起在四川征伐上一年半載吧。”
是的,陳德興現在不急着離開四川,倒不是想在四川弄塊地皮,而是要在征戰四川的過程中壯大自己的力量。而要想達成這個目標,打死蒙古大汗的功勞,顯然是個不錯的籌碼,所以現在不能急吼吼的就全部搶到自家的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