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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蒙古的軍號突然發出了最大的鳴響,緊接着馬蹄踐踏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蒙古人的總攻開始了!陳德興昂首望去,就看見無數頂黑色尖盔在臨近正午的陽光底下起伏波動,匯成了一股洪流猛地向隊形有些散亂的宋軍撲去!馬蹄踐踏着地面,發出了隆隆的轟響,好似山洪暴發,雪山崩裂一般。
‘開始了麼?’陳德興的瞳孔微微縮緊,心跳猛然加速!不過是一個蒙古千人隊的衝鋒就有如此氣勢,若是這些蒙古人衝擊的目標是自己,自己麾下的這千人,還能有勇氣拿起刀槍麼?賈似道的中軍,可千萬別潰於一旦啊!
“兒郎們!結陣,舉槍!”
同一時刻,已經披上重甲的李庭芝抽出了三尺青鋒,吶喊着下達軍令。
“破虜!”
方纔還好像亂成一團的親勁簇帳軍軍士,在這一刻突然齊聲吶喊起來,似乎被戰神附了身體,哪裡還有絲毫慌亂?原本散亂的陣型在一眨眼的功夫後便凝聚成了鋼鐵叢林一般的堅陣,無數把銀槍從大陣前排伸出,在陽光底下泛出了陣陣寒芒!
“張弓……發!”
銀槍之後,還有力弓!無數張強弓同時張開,“繃”的一陣響動,羽箭好似飛蝗一樣劃空而去直奔那個正在極速衝擊的蒙古千人隊!
從李庭芝下令,到五千親勁簇帳軍結陣舉槍射出第一波羽箭,只是眨眼的功夫,已經發起衝擊的蒙古人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他們的戰馬的馬速已經衝開了,而且還是列陣衝擊,上千人的馬隊組成了個鋒矢的形狀,準備將“混亂”中的宋軍大隊刺個對穿,用馬蹄將擋在他們面前的漢家兒郎踩成肉泥。誰知道原本瑟瑟發抖的獵物突然間變得牙尖爪利,還射出了密如飛蝗的箭簇。到了此時,這些蒙古鐵騎就是想調轉馬頭逃跑也做不到了……這不是一人一騎,而是上千騎同時衝鋒,怎麼可能說調頭就調頭?
“這是個圈套?”
“上當了,該死的蠻子!”
正在觀戰的陳德興和也柳幹同時喊了起來,不過語氣卻截然不同,陳德興是喜出望外,而也柳幹則是怒不可遏——這些南蠻漢兒竟然用奸計耍弄了蒙古勇士,實在是不可原諒!
“待破了揚州,定殺個雞犬不留!”也柳幹咬着牙怒吼。他這是要替手下戰死的蒙古人報仇——漢軍死多少他是不心疼的,反正漢兒多得是。可是蒙古人卻死不起!他麾下的蒙古精銳不過八千,死上一個都心痛。
而且這一回要死掉的絕對不是一個兩個,起碼成百上千!
鋒利的羽箭紛紛穿透了蒙古騎兵身上厚厚的皮甲,不過翻身落馬的卻沒有幾個!蒙古人的皮甲可不比蒙古漢軍,都是由西域和漢地北方的良將精心打造,選料也是最上乘的,而且皮甲之內還有用絲狀鐵線編成的鎖子甲,鎖子甲內還有厚厚的絲綢內衣,形成了多重複合防護。即便是宋軍的羽箭能將之穿透,弓力也已經消耗殆盡,很難對甲冑之內的軀體造成致命損傷了。當然,如果換成陳德興這樣的變態肌肉男用一石的力弓來射的話,效果肯定要好很多,但是變態總歸是少數……
“舉槍,刺!”
宋軍的一線軍官們再次下達命令,一杆杆長槍猛然向前刺出,發出噗噗噗的滲入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轟轟”的撞擊聲——這是披着皮甲的戰馬撞在了宋軍士兵的血肉之軀上面!巨大的衝擊力,頓時就讓幾十個人體被撞飛起來,重重落在了密集的宋軍人堆當中!
“這是……”陳德興猛的吸氣,渾身上下就是一陣顫抖——這具軀體在被他“接管”之前,就曾被蒙古鐵騎給撞飛過!那是在一場小規模的前哨戰中。
“繃繃繃……”又是一陣弓弦響動,宋軍的弓箭手射出了第二波羽箭!他們中間並沒有神臂弓手,使得都是斗的步弓,雖然殺傷力不及神臂弓,但是射速卻快了不少,而且在近距離上的威力絕對不比神臂弓差。這一回,從馬上跌落下來的蒙古人明顯多了不少!
“頂住了!”盧大安則是一聲興奮的大喊,“中軍的軍陣沒有破,韃子的第一陣要退了!”
陳德興舉目望去,蒙古人的騎兵果然風也似的散開退去,留下了上百具倒臥的屍體,還有不少人中箭帶傷而退,並沒有和宋軍步兵糾纏肉搏。
‘果然退了!’陳德興點了點頭,腦子裡面閃出了老變態陳淮清的教導——騎兵乃是靠衝陣破敵,一衝不破,如風而散,結陣再衝!一名騎兵,連人帶馬怕是有千斤之重,高速奔跑下的衝力就是最強的殺手鐗!至於同步兵肉搏,則是頭腦發熱下的騎兵纔會做出的舉動。
“韃子折了百人!”盧大安是沙場老卒,只是遠遠一看,便得出了結論,“還有幾十個帶着箭傷而退,這一陣是大捷了!”
一千騎的衝鋒,傷亡了一百幾十……對於總兵力多達八千的蒙古鐵騎而言根本微不足道。但是蒙古元帥也柳乾的臉色卻鐵青似黑,因爲他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進退維谷之中。
八千蒙古鐵騎可以震懾數萬蒙古漢軍的原因在於蒙古鐵騎的赫赫威名!如果現在選擇放棄便是墜了威風,戰場上可有幾萬漢軍正在觀望……要是在他們眼皮底下灰溜溜的撤退,接下去還怎麼驅使這些漢兒?
“爹爹,調益都李家的兵士去耗南蠻子的力氣吧!”一個滿臉都是橫肉的青年策馬到了也柳幹身邊,此子乃是也柳乾的長子阿里罕,自幼便隨父親在漢地征戰,自然知道要驅使漢兒在前的兵法。
“哼,李翠仙那妖女會聽你的?”也柳乾冷冷道,“你沒看見紅襖軍都不打了麼?”
阿里罕扭頭往紅襖軍所在的地方望去,果然沒有什麼動靜,只看見好幾千紅襖甲士列陣在和數量遠少於他們的宋軍對峙。
“該死!”阿里罕頓時就火冒三丈,“他們在做甚,就不怕大汗降罪?”
“他們破陣殺敵有甚罪?俺們八千鐵騎踏不破幾千南蠻的步卒還有臉面去大汗駕前告狀?”
“爹爹,這如何是好?”阿里罕的眉毛擰成一團,“要不讓勇士們下馬步射?”
“糊塗!南蠻子的長處就是弓弩!”也柳幹瞪了兒子一眼,上馬衝擊,下馬步射本是蒙古鐵騎最基本的戰術,擊破女真,縱橫歐亞,可謂無往不利,但是對上南宋軍隊卻不好使了。
宋軍以步兵立國三百年,早就總結出一整套以步克騎的戰術戰法,而且兩淮子弟皆長於亂世,由他們組成的軍隊都是相當堅韌,只要領兵將領自己不慌亂,軍心士氣足夠,是完全可以對抗大量騎兵衝擊的。因而蒙古征伐南宋的真正殺手鐗,乃是驅使北地漢兒組成的漢軍,以漢制漢,但是蒙古鐵騎也不能太慫了,原本然可驅使不動……
“讓右翼第二千人隊衝!”也柳幹咬咬牙,“讓勇士們輪番衝擊,無論如何都要衝垮南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