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天保佑蒙古人!”
“殺韃子,上天庭!”
吶喊聲中,雙方的甲士兇狠對撞,用足全身的氣力拼殺。怯薛勇士武藝高強,而霹靂水軍卻長槍如林,結陣而進!
正如脫歡預料的那樣,散亂的步兵哪怕武藝高強,在結陣的對手面前永遠是吃虧的一方。戰場之上,個人的武藝當然有發揮的餘地,但也絕不是個比武論輸贏的地方。
如果要單對單的比武,任何一個怯薛都可以和陳德興、陸虎這樣的大將一戰!如果結陣而鬥,他們同樣可以壓着霹靂水軍猛揍。可是要用散亂的隊形,去衝擊對手嚴整的步陣,卻只有死傷枕藉。
不過即使是死傷枕藉,也必須往前衝!催促進軍的號聲一陣緊似一陣。脫歡身爲久經沙場的老將,此刻沒有絲毫猶豫,立即就將手中僅剩的兩個千人隊也一併投入戰場。
幾十年的沙場生涯讓他有了非同尋常的戰場直覺。他知道現在這個肉搏的機會來之不易!若是被逐退了,少不得又要冒着南蠻的天雷和箭雨再次衝鋒!與其那樣,不如現在就把兵力投進去,爭取在前線勉強恢復起陣列。只要是結陣而戰,怯薛勇士又怎麼會打不過南蠻呢?
而且,他還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眼前這股南蠻好像在不顧一切的往大汗身邊靠……他們目標不會是大汗吧?
“轟轟轟……”
又是一陣密集的爆炸聲響起,所有觀戰的蒙古貴人都是心中一緊,這次火球是呈一排同時騰起的,而且落點就在前線正慢慢成型的怯薛軍陣列後方。飛舞的單片頓時就將怯薛軍的陣線炸薄了幾分!
生命就這樣飛快地消耗着,這些放在草原上放在大漠中足可以讓這個時代任何軍隊膽寒的怯薛軍,就這樣以足夠讓蒙古大汗膽落的速度在消耗!
與此同時,在霹靂水軍一方,指揮長槍手同蒙古怯薛肉搏的陸虎同樣是心痛不已。他麾下的兒郎雖然經過了幾個月的嚴格訓練,大部分人原本就有些武藝,但終究不如怯薛軍。雖然戰陣搏殺中個人的武藝不是最重要的,但是武藝高強的怯薛,哪怕沒有結陣,也能憑着悍勇和武藝,打出一個不算太難看的交換率。
而隨着越來越多的怯薛加入戰鬥,他們的陣型也在漸漸形成!好在方纔退下去的神臂弓手已經開始投擲小天雷,總算讓自己麾下的兒郎喘了口氣。
“殺韃子,上天庭!”
張弘範趁着怯薛軍被剛纔一輪小天雷爆炸炸得有些昏頭昏腦的時候,吶喊着着舉槍就刺,又刺穿了一個怯薛勇士的胸膛!
身爲部將級大義教官的張弘範是自己要求上陣去殺敵的,他身上的甲冑已經滿是血跡,都是蒙古最高貴的怯薛勇士的鮮血!
曾幾何時,成爲一名怯薛,護衛在大汗身邊就是他最大的人生理想。爲了實現這個理想,他曾經日夜苦練武藝,曾經努力學習蒙語,還曾經給自己起了個蒙古名字,更幻想自己是一個草原上的蒙古牧民之子,而不是擁萬軍治萬名的漢侯張柔之子。
那時候的張弘範,大概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這樣瘋狂的殺害大汗的勇士!但是他現在卻三天兩頭做噩夢,夢見自己被人抓到,然後剝皮抽筋!而抓他殺他的人,一會兒是陳德興,一會兒又是蒙古人……
“殺韃子!上天庭!”
又是一聲大喝,長槍再次刺穿了一名年輕的怯薛勇士的胸膛——這位雖然是勇士,但是張弘範的武藝也不是吃素的,現在又陷入了半瘋狂之中,妥妥就是一武瘋子。帶着人體溫度的鮮血又一次漸在了張弘範的臉上,這鮮血似乎給了他一種安全的感覺。彷彿多殺害幾個蒙古勇士,他身份就越不容易暴露!
對身份暴露的恐懼,已經入了他的骨髓!
可同時,他心裡面又非常清楚,自己正在一條不能回頭的絕路上越走越遠!他已經殺了蒙古勇士了,而且還不止一個!這樣的罪惡在北地,就是千刀萬剮也贖不了啊!若是讓他那位對大蒙古赤膽忠心的老子知道自己這樣殺蒙古人,鐵定會大義滅親的……
北地,已經回不去了!除非是作爲北伐大軍的一員,跟隨陳大將軍犁庭掃穴,封狼居山!
自己這麼會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張弘範的身子就是一抖,彷彿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了一般,一時間竟然忘記自己是在戰場上了。
一把蒙古人的長槍刺了過來,眼看着就要了解張弘範罪惡的一身,卻有人猛地撞了他一下,結果替他捱了一槍。
那人身子一軟,就倒在了張弘範的懷中,眼看就不活了,還大口大口吐着鮮血。張弘範認得那人名叫牛老七,是北地漢兒,山西人,二十多歲的年紀看着卻好像四十掛零的樣子,不用說就知道是苦大仇深的主兒。據說族裡面被蒙古大爺屠過一次,在山西沒法活才跑到史家的地盤上討口飯吃,結果他本人還被史家抽了壯丁……
“張教官,俺,俺,俺要上天庭了,俺殺了韃子,殺了兩個!痛快,太痛快了……”牛老七卻絲毫沒有怕死,老實巴交的他被洗了幾個月的腦,真的已經相信殺韃子可以上天去享福的,只是還有些事情放不下。
“俺,俺在北地還有老孃,還有個兄弟……張教官,麻煩您打回北地的時候,把俺的骨灰帶去,成嗎?還有俺的撫卹,俺該得的土地,都給俺兄弟……”
霹靂水軍不僅擁有宋軍中絕無僅有的政戰體系,而且還有一套和土地掛鉤的獎勵辦法。凡是立功將士,都可以得到相應的土地。
“嗯!俺張九一定給你都……都辦到了!”張弘範只能重重地點頭,眼睜睜看着這個救了自己一命的漢子死去。
就在這時,進攻的號聲再次響起,然後就是一陣齊聲呼喝:“殺韃子!上天庭啦!”
陳德興又一次給他的士兵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
“竟然打不下來!竟然打不下來!這怎麼可能?這可是怯薛軍啊……”
蒙古大汗已經被眼前這場鏖戰給震驚了,雖然他的怯薛勇士還沒有敗下陣來,但是戰場上誰佔上風還是一目瞭然的。霹靂水軍的天雷好像雨點一樣砸下來,怯薛勇士根本就是在火海中戰鬥!每一聲轟鳴,就意味着有幾個或者是更多的勇士倒下。
已經有受傷的勇士被擡下來了,身上的盔甲都被炸爛了和血肉攪成了一團,聲嘶力竭的慘叫,真是讓人不忍目睹,而軍中的薩滿巫醫那裡見過這種傷?根本不知道怎麼醫治啊!
這些被擡下來的傷員,就被堆放在和大汗相距不遠的山坡上等死,悽慘的叫聲和血腥的味道一起順着山風傳來,讓蒙哥很有一些心煩意亂。
“大汗,不如先收了兵馬,來日再戰吧!”和蒙哥一起的宗王末哥忍不住勸了一句。
蒙哥卻瞪了他一眼,厲聲怒吼:“俺們蒙古勇士,什麼時候在陸地上怕過南蠻!再調集人馬,用人命填也要盡滅了這支南蠻水軍!”
不等末哥回話,激戰的軍陣之中,又響起了雄壯的口號聲。這聲音蒙古勇士都熟悉了,正是霹靂水軍衝鋒的口號——殺韃子,上天庭!
蒙哥猛然望向戰場,就見怯薛軍的戰線在霹靂水軍的壓迫之下正在緩緩後退!
末哥連忙上前拉住蒙哥**戰馬的繮繩,急聲道:“大汗,這裡危險,還是往山頂上挪挪吧!”
蒙哥猛地用手中的馬鞭抽了打一下末哥的手背,大呼一聲:“胡說什麼?我是大汗,只要我的蘇魯定不動,怯薛勇士的士氣就不會墮了,哪怕和南蠻子換命,也能擋住他們。末哥,你趕緊去調兵!”
末哥嘆了一聲,鬆開大汗的馬繮,就在馬上行了一禮:“大
汗,您可千萬小心,俺去去就來!”
說着就策馬狂奔而去。
就在兩人匆匆交談數語之時,陳德興已經站上了一架三發石機,他個子本來就高,腳下又踩着一米多高的發石機,頓時就居高臨下,手裡還拿着個簡易的風速儀。
“風速,微風!”
陳德興大聲吼着:“距離,五百八十;方向,西北55度……”
在他的身邊,孔玉孔秀才正在一架架檢查着排列整齊的二十架三弓牀子弩!牀子弩都已經上好了弦,巨大的天雷箭也安裝到位。每根天雷箭的熟鐵皮打造的“戰鬥部”中都填裝了三斤質量最好的顆粒火藥,二十枚天雷箭中一共有六十斤黑火藥。爆炸威力至少相當於三公斤炸藥!
“都統,全部牀子弩都準備完成!”孔玉大聲吼着。每一架牀子弩邊上,砲手(霹靂水軍中牀子弩是砲兵編制)已經準備好了火折,只要一聲令下就可以點燃引線。
“好勒!”陳德興又向正前方看過去,霹靂水軍的步卒剛剛奮力發起了一輪反擊,已經將怯薛稍稍逼退,給這二十架三弓牀弩留出了足夠的射界。陳德興猛地拔出寶劍,一直前方山坡上的蘇魯定,“目標,蒙古大汗,全體點火……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