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方子當即道:“好說好說,這個是自然!”
任飄萍心中一喜,無方子看了一眼無上子,古怪一笑,拈起一枚白子彈向任飄萍。任飄萍伸手一接,看着那條被黑棋圍困的大龍,思忖片刻,已是看出那條大龍所剩下的唯一一口氣只是一個假眼,當即微微一笑,彈指,那枚白子便落在了棋盤上右下角無上子的一大片黑棋的一個看似是活眼的死眼上!
任飄萍現在就在笑,暗道:這兩個傢伙還裝模裝樣下棋,連真眼假眼都瞧不出!
那無方子仔細向棋盤上一看,猛地一拍後腦勺,忽地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拍手哈哈大笑道:“妙極妙極!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復又黑黑的手掌重重地一拍無上子的肩頭,道:“老二,這下你是死定了,趕快叫大哥!”無上子此刻望着自己那死得透心涼的一盤棋,撓着那本就沒有頭髮的禿頂發怔,卻是忽然側仰頭憤怒地看向任飄萍,又看向此刻正閉着眼陶醉般地慮着自己銀白鬍須的無方子,道:“這個不算,又不是你下贏的!”
無方子一下子睜開眼睛,頭向前一傾俯視無上子,氣道:“喂!老二,這怎能不算呢?”無上子禿頭搖個不停,雙手在棋盤上三下五除二一下子把棋局弄亂,道:“不算不算!再來再來!”“……”無方子和無上子就這樣頑童般地你一句‘算’他一句“不算”地吵開了。
還被困在網中的任飄萍不禁搖頭苦笑,暗道:話說江湖上流傳的那個最是穿腸蝕骨的歌謠:無情山上無情淚,飛羅裙,傷情離,夜夜啼,觀音淚中製造無情淚的無上子、夜夜啼的無方子和傷情離的無常子三人本是五毒門掌門座下的同門弟子,由於五毒門作惡多端,十年前被歐陽連城所滅,三人僥倖逃脫,後又各自苦練毒功,各自揚名於天下。但是三人卻是各自不服對方,是以一見面就各自想方設法地變着花樣讓一方臣服於自己,今日一見果然不假。只是他們二人這麼一爭執,沒完沒了,全然忘記了自己仍然被困在網中,不禁大聲喊道:“喂!前輩,先放下我再吵行不行!”
那無方子不耐煩地一揚手,但見銀光一道閃過,任飄萍和那隻網直落向地面,落在地上的任飄萍從身上扒掉那隻網,看了看仍是爭吵不休的無方子和無上子,轉身便向那石門走去。
無方子二人但見任飄萍竟是毫不理會他們二人徑直向石門走去,同時停止爭吵驚疑互視,無方子口中已是喝道:“小子,你去哪兒?老朽說是放你下來,可沒有說放你離開這間石室!”
任飄萍卻是毫不理會,猛地一掌推開那道石門,可是石門內並沒有出路,只是另外一個不到五尺見方的斗室,斗室之內四面石壁之上貼滿了大小不一的畫,所有的畫上畫着同一個女子,而現在任飄萍就癡癡地望着那畫上的女子,一步步走進了斗室之內,就連什麼時候那道石門重重地關上都毫無察覺。
現在任飄萍已經不止是那風乾了的死魚,而是風乾了千年的死魚。
畫,惟妙惟肖,在眼前由清晰變模糊,由模糊再變清晰,畫中的女子,竟是歐陽小蝶,千姿百態的歐陽小蝶,一顰一笑的歐陽小蝶,生活中點點滴滴的歐陽小蝶……全是歐陽小蝶,任飄萍只覺一種說不出的感受涌上心頭,似是如鯁在喉,往事一幕幕重現,那金黃色的油菜花,那放飛的風箏,那小溪邊溫存的耳鬢廝磨,那二人合練‘靈犀劍法’的逍遙……任飄萍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撲通一聲跌坐在冰冷地石地上。
任飄萍原以爲只有自己最瞭解歐陽小蝶,只有自己纔有着和歐陽小蝶的無盡無邊的記憶,可是現在呢?眼前恁多的畫,恁多的歐陽小蝶,畫歐陽小蝶的人是誰呢?任飄萍只覺畫中歐陽小蝶萬千不盡個嘲笑正朝自己投來,任飄萍苦澀一笑,閉眼,只覺自心底最深處突然跳出一物,似是一把極其鋒利的匕首,又似是那長滿刺的荊棘,或者什麼都不是,而這一物就在自己的整個胸腔內肆無忌憚地蔓延侵蝕,那種感覺不是痛,不是愛,不是恨也不,也不是……只覺一口氣堵在心口……
此刻,任飄萍一動不動,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說,靜靜地體會着那中說不出的感覺侵蝕着自己的每一處靈魂……
任飄萍不說,可是有人說話了,不知從斗室之內什麼地方就響起了一個聲音:“任兄!你真是堅強!還不倒!”任飄萍當然聽得出這正是趙宏雲的聲音,因爲他心中正在跳出趙宏雲這三個字,因爲畫歐陽小蝶之人必是趙宏雲。
任飄萍忽然想說話了,只是他忽然什麼話也說不出,頓感全身功力盡失,更是頭暈腦脹,嗵地一聲仰面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石門緩緩打開,露出趙宏雲一張英氣逼人的臉,趙宏雲在笑,道:“任兄任兄啊!你知道你最大的弱點是什麼嗎?”走至任飄萍近前,嗵地踢了一腳任飄萍,自問自答道:“那就是你總是太過自信,自信本沒有什麼錯,問題是自信過了頭就是自負!哼!跟我鬥!”
趙宏雲身後的無方子此時道:“少幫主神機妙算,這下可算是除去了心頭大患了!”趙宏雲聞言眼中突現狐疑,沉聲道:“把他擡出去再說!”
任飄萍現在就躺在斗室之外適才被困在網中的石室之內,而趙宏雲正在把玩手中的上古伏羲神劍,狡黠的眼眸自右眼遞出,左眼一抹殘忍迸射,哼哼哼冷笑了三聲,道:“爲了確保萬無一失,還是先挑斷了他的腳筋再說!”當即揮劍便是向任飄萍的右腳而去。
趙宏雲眼前忽然光線明滅一閃而過,任飄萍長身而起,一抹白影急向上而去,口中同時哈哈哈笑道:“實在不好意思!讓趙兄失望了!”人已是站立在了先前自大廳掉下來的洞口邊緣。
趙宏雲一張臉氣得鐵青,道:“好你個奸詐之徒!”
任飄萍本打算再嘲笑幾句趙宏雲,可是他眼角之餘中的那具趙世青的屍體怎麼突然離自己很近,而且趙世青的右手怎麼會有鮮活的血跡,驚懼之餘,趙世青的屍體忽然躍起在空中,向任飄萍劈出七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