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飄萍陡聞師傅和李奔雷的這番談話,只覺一個晴空霹靂猛然擊在自己的心上,不知是因爲憤怒還是因爲害怕,上下牙止不住的磕着,右手下的一塊磨盤大的青石上已是深深地印上了自己的掌痕。
任飄萍在想:爲什麼師傅教自己武功時總是隔三差五來一次,而且每次只有兩個時辰,每次教自己武功時的那種眼神讓自己捉摸不透,難不成李奔雷真的是自己的父親?!而且李奔雷要殺死自己的機會應當很多,可是……他又想起了李奔雷每次看向自己時的那種同樣複雜無比的眼神……那個她應當沒有死吧,那個她就是蕭妃?!那個她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任飄萍沒想到教自己做人要光明磊落的師傅此刻竟是暗中出手,只是任飄萍更沒有想到的是那十八朵血紅蓮花甫一至李奔雷的面前,李奔雷長嘯,身形暴退,口中道:“諸葛重生!你這一招老夫早就料到了!你真是愚不可及,竟然拿任飄萍的身世做文章,只怕你纔是任飄萍的父親吧!”
任飄萍只覺又一個晴空霹靂襲來,心中似乎積壓着一座山一般讓自己喘不過氣來。
李長風見自己這一招落空,也是不急於攻擊,站在原地道:“其實你已經在信以爲真了,只是你生性多疑,早就防着我暗算你吧!至於說老朽和蕭妃之間則是清清白白,你休得無的放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奔雷不置可否一笑,又問道:“你憑什麼說任飄萍是老夫的孩子?”
李長風‘哼’了一聲,道:“這個你還要老朽說出來!若不是你當年在把蕭妃送給老主人之前與她有染,哪裡會有老主人的撒手雲遊四方?燕趙又哪裡會生出異心?哪裡會有這後來的一切的一切?”
李長風似是越說越激動,不料此刻的李奔雷比他更激動,斷喝一聲:“李長風!”,又道:“老夫來問你,那日老夫在夏傷宮撞見你和她相擁一事又如何解釋?!”
李長風張口意欲解釋,卻是陡聞一聲暴喝:“夠了!”李奔雷和李長風、常小雨和龍門老人的眼裡同時閃現而出一身白衣眉發皆張的任飄萍。四人同時驚懼於任飄萍的輕功的出神入化,但見鯨波怒浪的任飄萍緩緩走向李奔雷和李長風二人,目呲欲裂,冷冷道:“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李長風愕然,道:“孩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長風的這聲‘孩子’更是激發了任飄萍心中恨與怒,仰天長笑,道:“沒什麼!”
可是李長風和李奔雷卻同時感受到了來自任飄萍身上的濃濃的恨意殺氣,任飄萍修長而又消瘦的身形在這午後的江邊顯得格外的孤寂,午後的太陽將他的影子在沙地上拉得很長很長,像是一個驚歎號!
任飄萍出手,身形一如閃電,直奔一丈之內的李奔雷,與此同時,距任飄萍三尺之遙的‘諸葛重生’李長風已是看出任飄萍所思所想,任飄萍身形甫一展開,李長風驚,當下喝道:“不可!你不是他的對手!”
然而此刻的任飄萍哪裡還聽得進去李長風的話,一瞬間整個人幻化出十二道人影閃電般繞着李奔雷已是一圈,而每個身影俱是同時拍出七掌,十二道人影共計八十四掌俱是虛拍而至,乍一望去,那些掌影在李奔雷的四周形成七抹森冷煞白的殘月。
任飄萍的這一招正是從癲和尚那裡臨陣學來的‘望月三式’中的第一式‘幻影殘月’,只是不同的是,此刻這一招由任飄萍使來時,每一掌中俱是隱約可見一條青龍吞吐而現,伺機而動。
從未見過任飄萍使用過這種招式的李長風和李奔雷同時心中一驚,就是小山上的常小雨和龍門老人也是心中驚詫萬分。李奔雷雖驚卻是不慌不忙,竟是含笑間身形疾轉,在這一瞬間雙掌輪番拍出一百六十八掌,八十四掌直對任飄萍的八十四掌,另外八十四掌卻是拍向那八十四條伺機而動的青龍。
任飄萍雖知李奔雷的武功高於自己,但是卻自信完全可以通過配合自己的身法和‘咫尺天涯’輕功取勝,卻是始料未及李奔雷的武功竟是遠遠地勝過自己,當下‘幻影殘月’這一招立破。
李長風雖知任飄萍天生就是塊練武的好材料,在自己傳授他武功時任飄萍就常常會有奇思妙想,往往會出其不意獨創一招,但是卻也沒有料到任飄萍此時的武功已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同一刻,龍門老人低聲道:“這李奔雷的武功只怕與爲師不相上下!”
說話間,任飄萍已是身形暴退三丈,腦海中同時泛起在傷情谷中的那一戰,不禁暗道:難不成那青龍偃月刀有什麼玄奧之處。與此同時李奔雷笑道:“任少俠!武功精進不少啊!”
任飄萍同時也笑,微笑,嘴角一絲孤傲之氣淡然一抹,‘春夢了無痕’神功已是漸漸施展開來。只是任飄萍此刻已忘記這‘春夢了無痕’武功施展時需要具備事過皆忘、淡然而定的心境,是以任飄萍的一縷神思方一進入李奔雷的神思之中,探及到的竟是李奔雷此刻所思所慮的竟是:任飄萍究竟是我的還是李長風的還是李昌夏的兒子?
一時間,任飄萍心煩意亂怒意恨意縱橫交錯,再也是無法保持那種淡然而定的心境,當下神思反噬,‘噗’地張口噴出一口血來!
李奔雷和李長風同時心驚,直向任飄萍掠去。
任飄萍心下悲哀,卻是孤傲倔強之意再起,強行聚集一口真氣,腳下‘咫尺天涯’輕功已是全速展開,一如鬼魅般掠向向自己奔來的李奔雷和李長風。
沒有人可以小覷‘咫尺天涯’輕功,也沒有人可以抗衡‘咫尺天涯’輕功,是以李長風和李奔雷二人但見眼前一花,一道白影閃過,‘砰砰’兩掌已是分別擊中李長風的前胸和李奔雷的後背。
兩聲悶哼隨之響起,李長風做夢也沒有想到任飄萍會對自己下手,儘管他適才已是聽出任飄萍的話中的殺人滅口之意,李長風慘笑,已是被任飄萍這一掌震落跌坐在一丈之外,嘴角鮮血汩汩流出,顯見受傷不輕。
而李奔雷顯然要好一些,於任飄萍行‘咫尺天涯’輕功之際,李奔雷已是心知無法追及任飄萍的身形,當下聚集全身功力護身,而李奔雷的內功本就極爲深厚,是以李奔雷只是覺得氣血翻涌激滾,並無大礙,倒是身上所背的二胡被任飄萍一掌震落在地,‘噹啷’一聲,那跌落在地的二胡一分爲二,衆人頓覺眼前一片雪亮,那二胡之中露出一把刀,刀刃寬一寸有三,幽藍詭異,刀長二尺七寸半,刀柄紅黃相間龍紋隱現,刀身如銀,刀意森然。
而小山上的常小雨已是自口中吐出三個字:“鳴鴻刀!”李奔雷眼前一亮道:“天下寶刀排名第一的鳴鴻刀!”
任飄萍受李奔雷的護體神功反震,不由自主地‘噔噔噔’退後三步,再加上自己適才受‘春夢了無痕’反噬,此刻已是受傷不輕,急需調息療傷,卻是不願放開眼前的這大好機會,因爲李奔雷護體神功此刻已是散去,因爲李奔雷在撿他的二胡,任飄萍強聚真氣,雙掌血紅蓮花突現!
彎腰去撿二胡的李奔雷突然聽到‘滋’地一聲,陡覺後背一涼,原來背部被任飄萍擊中的地方的一塊衣片撕裂了開來,而望着那裂開衣片露出的肌膚之上的一塊暗紅的馬蹄印的任飄萍目瞪口呆,只覺又是一個晴空霹靂自天而降,將自己整個人一劈爲二!
李長風在嘆息,李長風當然知道任飄萍的左肩處有一塊馬蹄狀的紅色胎記。
李奔雷彎下的腰沒有擡起,用手去摸自己的後背的胎記,下意識側頭,眼中的任飄萍的正在失神驚然而望自己的後背,同時任飄萍雙掌中血紅蓮花已是漸漸逝去。李奔雷嘆息,他當然也不會忘記任飄萍左肩的那個馬蹄狀的紅色胎記。李奔雷的身形已起,轉身看向任飄萍,眼迷茫,復又堅定,淡然道:“無論如何,人總要學會面對事實!”說罷,邁步離開,只是任飄萍又似回到了大漠中,他又聽到了那極爲渾厚滄桑的二胡聲,李奔雷就這樣彈着二胡消失在衆人眼中。
李長風滄桑一笑,有氣無力地向任飄萍招手,道:“你過來!”
任飄萍心中已是有些許悔恨自己出手打傷師傅,遂疾步走向李長風。
而小山之上,密林之後,龍門老人忽然站起身來,道:“也許此刻是除去任飄萍的最好時機!”常小雨大驚道:“師傅!不可!”
李奔雷‘哼’了一聲,道:“你自忖將來可以擊敗他嗎?”
常小雨無語!
李奔雷冷然道:“婦人之仁,何以成大事!”話音落,臉上蒙黑布,身形疾掠下山,向任飄萍的背影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