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頂碩大無比的黑色的轎子最前面走着一個長相極爲威嚴的中年男子,身後四個精神抖擻健步如飛的老者,再加上十二個擡着轎子的清一色白衣雄赳赳氣昂昂的壯漢,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自東向西走在夫子廟的門前。
只是這樣的陣勢似乎嚇不倒眼前的這幾名和尚,少林寺的和尚。
爲首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少林寺現任方丈智遠大師,身後跟着的是達摩院的智誠大師和藥王院的智方大師,再後邊的是無言、無嗔和無癡。
那長相極其威嚴的中年男子,站定,舉起右手,轎子立停,卻是並不言語,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和尚。
智遠大師不語,眼睛卻是看向那黑色的轎子,之後眼睛移至那四名老者,心中暗道:唐門四老!
此刻智誠大師望了一眼方丈,站出一步,雙手合什,對着中年男子道:“阿彌陀佛!敢問施主可是唐門唐直?”
只聽中年男子低沉的聲音響起:“不錯!不知少林各位高僧攔住我等去路所爲何事?”原來那中年男子正是唐向天的長子、現任唐門掌門的‘霹靂火’唐直。
智誠大師見唐直語氣不善,倒也是未曾多想,道:“前一陣兒,無塵師侄等人去了貴派一趟,直至現在未歸,不知……”
雖說唐門最高權力掌握在唐門姥姥手中,但是對外一向是以掌門爲大,是以唐直見少林寺方丈並不答話,而是出來一個和自己身份並不對等的智誠,是以心中本就有氣,此刻更是有些憤怒,遂道:“唐門一向不與武林中人打交道,更是不知道什麼無塵不無塵的人,還煩請讓路!”
智誠大師一時語塞,智遠大師呵呵笑道:“唐掌門,一向可好?”
唐直臉色稍有緩和,道:“好!”
智遠大師道:“唐掌門當真沒有見過無塵等人?”
唐直似是在猶豫,這時自轎子裡傳來一聲嘆息,又道:“唐直!走吧!”
唐直當下躬身道:“是!”一揮手,轎子又開始向前移動。
智遠大師同時神色一緊,讓與不讓已是在智遠大師的心頭回轉,這一讓,勢必被江湖同道嘲笑,豈不辱沒了少林的武林領袖的聲望!若是不讓,那個轎子裡的人……他的盯着轎子的眼神交替流露出驚、敬,懼、疑,只因爲他知道,若是江湖上還有人坐着這樣一頂轎子出行的只怕就只有一個人——唐門姥姥!
轎子在動,不緩也不急,已是距少林派諸人只有三尺之遙。初秋的風似乎在剎那間變得有些蕭瑟,風在動。
智誠、智方大師兩人同樣也是驚敬俱疑,他們兩人自是不會忘記他們的師傅、上一代少林掌門、三大絕世高手之一清無大師在臨終前說過的一句話:千門萬門,莫招唐門!
轎子依然在動,地面的條形青磚同時在向後晃動,此刻轎子距智遠等人已只有一步,不緩不急!
唐直的手已是沒入袖中,其後的四名老者雙手向後微扣。可是智遠顯然還沒有拿定主意,讓!還是不讓!戰!還是不戰!
就在智遠於這一步的猶豫間,這一步已是到了盡頭。最後的一刻智遠大師嘆氣側身而避,低頭閉目,那黑色碩大無比的轎子自少林寺六人面前不急不緩而過。
唐直笑,輕笑。
智遠大師沉臉不語,眼中已是有些悲涼之秋意。只是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急如驟雨的馬蹄聲,眨眼,身邊已是疾馳而過三匹快馬,馬上三名清兵軍官的裝扮,急速向那頂還沒走出兩丈的轎子而去。與此同時,身後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響起,回頭,五十左右清兵列隊快步而來。
智遠大師示意少林寺諸人退後,靜觀其變。
但見五十多名清兵在轎子後站定,此時,那三名清兵軍官至唐直面前飛身下馬齊躬身抱拳,中間微胖的一名道:“敢問可是唐直唐掌門!”唐直點頭,那名軍官看了一眼黑色的轎子,又道:“在下見過唐掌門,總督大人已是爲姥姥在瞻園擺下酒宴,還請即刻前往!”
唐直立時便趕至轎子近前,似是在請示。不久,唐直等人和那頂轎子便在清兵的前呼後擁下沿着正對着文德橋的那條路向北而去。
智誠大師長出一口氣,道:“幸好方纔沒有出手!唉!千門萬門,莫招唐門!”
智方大師道:“別忘了,唐門一直爲朝廷製造兵器火器,自是爲朝廷所倚重,況且當今皇上身邊的御醫總管張睿更是唐門姥姥的得意弟子!”
這時無言小聲道:“那……那……那無塵師兄他……他……他們怎麼辦?”
智遠大師回頭瞪了一眼無言,又轉回道:“此事容後再說,先去丐幫的杏花村落腳!”
……
任飄萍已是閉目在屋內依照寒蕭子的《九天玄功》一反常規的武功心法調息吐納的好一會兒了,唐靈和燕無雙一直在旁邊默默地注視着任飄萍。
忽然任飄萍的胸膛急劇起伏,面色似是極爲痛苦,臉上同時也是滲出細細的汗珠,二女神色一緊,任飄萍已是‘哇’地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二女花容大驚失色,一左一右攙住任飄萍,急道:“任大哥!”“任公子!”
任飄萍睜眼,苦笑道:“只怕是我的資質不夠,一時半會兒還是不能理會這其中的玄機奧妙吧!”
唐靈看着任飄萍,心疼道:“也許是假的呢,不練也罷!走吧!我們去吃飯!”
燕無雙卻是沉思,美目一轉,道:“不可能是假的吧,誰會費勁心機搞這麼多玄虛來害人呢?除非……”
唐靈立時接口道:“除非什麼?”
任飄萍搖頭笑道:“你的意思是小常會掉包,呵呵,不會的,”言語之間充滿自信的任飄萍又道:“縱使有一天他要和我決一死戰,也不會對我使陰招的!”
唐靈和燕無雙同時一驚,道:“什麼,你們要決一死戰!”
任飄萍笑道:“就是隨口一說!”
這時唐靈忽然嬌羞一笑,道:“任大哥,你剛纔爲什麼說我是‘女后羿’?你又沒有見過我的箭法!怎麼知道我的箭法很精準?”
任飄萍神秘一笑,看了看唐靈背上的那張精緻之極的弓,道:“你忘記了你送個我的那個荷包了嗎?那荷包之上繡的那把弓和箭似乎和你現在背的是一模一樣!”
唐靈聞及任飄萍提及那個自己送給他的荷包,不禁心中小鹿亂撞,低頭輕輕嗯了一聲。
燕無雙自是不會忘記在蜀中大巴山腳下‘風雨軒’中唐靈送給任飄萍荷包:紫色緞面繡着一把金黃色的弓,弓兩頭翠綠色如玉,箭在弦上,引而不發。
任飄萍繼續道:“所以我就想你定是擅長射箭了,而剛纔你能夠看到道德經上我們大家都看不到的字時,我就像想起了后羿練射箭的故事了!”
燕無雙道:“你是說后羿當初練射箭時盯着一個細小之物,一直看一直看就可以把那個細小之物看得很大很大,然後自然就可以百發百中了!”
任飄萍含笑道:“難道你讓唐靈試着看道德經時不是這麼想的?”
燕無雙笑,到了一杯茶放到任飄萍的面前,道:“是,當然是這麼想的,不過我是真的見到唐靈的百發百中的‘追風射日箭’的箭術的,而你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
任飄萍也不爭辯。唐靈笑道:“我知道了,寒蕭子前輩定是把《九天玄功》的武功心法寫成很小很小的字,就是武功極高的人用肉眼也無法看到,對吧!”
任飄萍點頭笑道:“對極,並不是每個人那麼練射箭都可以成功的,必須要有天賦,還要有正確的射箭心法和持之以恆的努力,而這樣的人看來普天下啊就只有唐姑娘一個人!”
唐靈心裡簡直開心極了,燕無雙卻是白了一眼任飄萍,暗道:哼,哄騙女孩子果然有一招!
只是任飄萍此刻忽然感到一陣心痛,心知定是自己適才強行修煉九天玄功受了內傷,立時默運‘日月傷逝大法’。不消片刻,任飄萍周身已是五光十色,漸漸光芒大盛,又漸漸地暗淡了下去。任飄萍忽然覺得先前的疼痛非但全然消失,而且體內同時產生了另外一種真氣,這股真氣所到之處竟似是實物一般,完全不同於之前修煉的虛無之真氣,心中驚道:莫非這就是九天玄功的反其道而行之?!!!
唐靈是第一次見任飄萍使用‘日月傷逝大法’,臉上寫滿了驚愕,道:“任大哥,你這種武功叫什麼呀?”
燕無雙笑道:“傻妹子,這就是寒蕭子前輩的‘日月傷逝大法’啊!”
唐靈皺着眉,看看任飄萍又看看燕無雙,忽地站起,道:“這怎麼可能呢?這種武功不是叫‘劫後餘生大法’嗎?”
這次輪到任飄萍和燕無雙皺眉了,燕無雙已是道:“唐靈,你說什麼什麼?”
唐靈一字字道:“‘劫後餘生大法’,是姥姥說的,我還親眼見到她使用過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