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時，縷縷青煙穿透瓦片，蒸騰瀰漫，沉着下降。
白霧填滿了每一條巷道，覆蓋了每一個院落。
與此同時，萬道劍碑上深淺長短不一的無數劍痕，掠過道道流光。
“嗡——”
萬道劍碑震顫着發出一道嗡鳴，響徹山谷之間，回聲蕩蕩。
白鶴鎮上空忽現靈力波動，多了一道與歸一派相仿的無形屏障。
陸九遠遠望見那白霧，鼻翼翕張，便知那激活分形連氣陣所用線香的材料價比真金。
白鶴鎮百姓人口衆多，家家戶戶皆備有此香，其中所費，難以估量。
他不由咋舌，歸一派果真不同。
陸九心中一定，雙目炯炯，一錯不錯地盯着林意歌，試探道：“白鶴鎮上不過都是些凡人，何必大費周章護他們周全？”
見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麼，其樂融融，自己則累死累活消耗極品靈石守護白鶴鎮，不由心中一堵。
白鶴鎮上不止有前輩弟子的眷屬後人，還有未能拜入山門卻不肯死心的求道者，有無家可歸的，也有千里報恩的……是歸一派重要的弟子來源。
但凡白鶴鎮有一人因此亡故，靠山之事，就得泡湯！
思及此，陸九收了收下巴，訕訕地擠出一個笑臉，道：“談真人實力了得，與我不相上下，差不多，差不多。”
“陸九！”談笑察覺不對，當即遠遠喝道，“快攔下那羣黑蚊！”
對衝玄子緊追不捨，將其逼上窮途末路，令沿途百姓淪爲人質，反倒棘手。
大師姐與二師兄日月爭輝，豈是山海九宗大乘修士那螢燭微芒可比？
壓根不在一個檔次。
黑蚊依舊不知死活地往白鶴鎮與歸一派分形連氣的護山大陣上撞，脫離的那一小團卻改了方向，眨眼間便消失在西南方。
論修爲，確實是接近大乘中期的自己更勝一籌。
但也僅限於此。
陸九打斷她，斬釘截鐵道：“切磋，必須切磋！切磋好再安置也不遲！我已經等不及了！”
談笑鬆了口氣，折身回去收取維持分形連氣陣的靈石。
可眼下衝玄子掙脫了自己所設的禁制，是談笑真人在收拾爛攤子。
她其實並不在意陸九如何回答，與千歲大乘的大師姐風輕輕相比，年歲相近的二師兄談笑，稍顯黯淡。
林意歌連忙攔下他，說道：“衝玄子顯然是用了什麼逃命的秘法。陸九前輩你這樣御風而行，是追不上的。”
陸九怔愣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林意歌言簡意賅，道：“熊耳山。二師兄放心，我已知會文宗易。”
沒了衝玄子的操控，片刻功夫，談笑便解決了黑蚊。
就在這時，一小團血翅黑蚊悄無聲息地從漫天黑蚊之中脫離。
林意歌瞥了陸九一眼，心生一念，玩味道：“我二師兄與陸九前輩相比，孰強孰弱？”
見陸九被小師妹勸住，談笑加快了動作，不再留手，只說道：“那血翅黑蚊所過之處，堪比飛蝗過境，城池村莊皆死寂。追不上也得追！”
不枉自己這麼多年來行醫濟世，可算是好狼有好報，爲九節狼一族找了個好靠山！
陸九安了心，便抱臂看着衝玄子化身的黑蚊衝擊那道屏障。
陸九一怔，就要追上去。
……
顧不得那分形連氣陣還在消耗靈石，他閃身到了陸九和林意歌面前，問道：“衝玄子去哪了？”
話說半句，他猛然一頓。
談笑接到傳音，沒再催促，只專心對付剩下的黑蚊。
每時每刻，都有數百上千的“衝玄子分身”被談笑的漫天塵暴劍雨磨滅。
“那就這麼說定了！”
陸九看了看談笑，又轉頭看向林意歌，問道：“我聽誰的？”
陸九聞言，更是止不住地高興。
再看到陸九身上歸一派弟子道袍袖口的特殊標記，他不免嘀咕：小師妹的道袍都披陸九身上了，他們關係有這麼好嗎？
談笑心念一動，劍雨如絲，更急更密，血翅黑蚊瞬間少了一成。
山海界哪有大乘修士爲了一決高下就隨意切磋的？
不怕打出火氣，失了分寸，最終引來天道注意，雙雙飛昇嗎？
林意歌看穿他的心思，解釋道：“大師姐閉關日久，不見外人。若你們兩個切磋，大師姐定會暗中關注，前輩你覺得——”
陸九兩團白眉微微一挑，都到歸一派山門前了，可不能露怯！
他伸手將一半紅褐色長髮撩到腦後，用不知從何而來的竹枝，三兩下盤成個混元髻，又將雙手背在身後，微揚起頭，信心滿滿道：“比起我來，談真人還是差……”
有了萬道劍碑相助，談笑對付漫天黑蚊輕鬆了許多，還能分出心思關注山門前的一人一妖。
林意歌嘆了口氣，說道：“只怕，他已決心再奪舍一次！我真沒想到，衝玄子願捨去一身煉虛修爲，從頭修起。”
陸九卻如遭雷擊一般，喃喃自語道：“難不成文氏是衝玄子的血脈？不對啊，他奪舍了朱星淵，早與文氏不同源了。”
陸九萬分驚奇，不解道：“山海界修真勢力這麼多，你怎麼知道他的去向？”
林意歌一邊傳音給談笑，一邊說道：“窮寇莫追，況且，我已猜中衝玄子去向。”
林意歌微微一笑，自顧自提議道：“待安置好後，陸九前輩不妨與我二師兄切磋一番。”
……
林意歌理所當然道：“白鶴鎮與我歸一派同氣連枝，衝玄子攻擊白鶴鎮，與攻擊我歸一派無異。”
怎麼衝玄子這種拿同類練吞天邪功的玩意兒，也能留下血脈啊？
他頻頻點頭，不吝讚歎：“談真人沒放一隻黑蚊進白鶴鎮，真是滴水不漏！”
“啊？”陸九漆黑的雙眼中，透出些迷茫。
林意歌解釋道：“衝玄子這一招自損八百，身受重傷，急需生靈血氣。可凡人血氣對他而言九牛一毫，哪裡比得上同源血脈的修士血氣？”
文氏目前只有文宗思那一支是衝玄子的血脈。
怕就怕，衝玄子奪舍采薇那不成器的兄長之一，自己當自己的孫子，那麼一來，大半個文氏都與他血脈同源了。
事關文氏存亡，十萬火急。
林意歌取出一道千里傳音符，神識一放一收，再伸指一點。
傳音符無聲隱去，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