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劍頂峰道星隕,純陽顯聖驚世人。
消瘦身形勉強撐着一件青佈道袍,鶴髮童顏的臉上無悲也無喜,若是平常時候見到眼前這個老道,定會以爲他只是一個平凡的修道老者,但能夠讓純陽四子同時跪下,齊聲稱呼“師尊”的,世間便只有一人——
上任中原道門掌教,純陽宮創派宗師,純陽真人·呂洞賓!
位列中原武林“初唐四傑”之一,降妖除邪無數,更曾向高祖皇帝李淵以及當朝玄宗皇帝傳授過治國安邦的要術,最爲重要的一點,眼前這名貌不驚人的老道,乃是大唐建國以來,第一位由武入道,得道成仙之人!
見到純陽真人現身,雲行舟既是激動又是悲痛——在鎮南關前,自己曾經與純陽真人有過一面之緣,更受其點撥武學之恩,受益匪淺,只是沒想到卻是在這般情景下再見真仙。
而此時最爲緊張的,便是李倓與衣如墨了。
在第一眼見到純陽真人之時,其爲衣如墨擋下卓鳳鳴那至極一劍,李倓與衣如墨只以爲其是一名深藏不露的高人,但見到純陽四子稱呼其爲師尊的時候,李倓兩人才真正感覺到了害怕。
面對純陽真人,李倓縱然再怎樣狂妄,純陽真人·呂洞賓也是其一生也翻越不過的一座大山,莫說是與一旁的衣如墨聯手,即便是與那幾位藏於幕後,共商大計之人一同出手,只怕也難敵呂洞賓三招!
雖然李倓身爲“九天”之一,知曉中原武林中的一些秘辛,如純陽真人這般的高手,一定也在那些“規定”的限制之中,但逼死君東臨,李倓無法想象純陽真人發怒後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一旁衣如墨腦中也在不斷的思索着脫身之法,早在剛剛聽出純陽真人身份的時候,衣如墨便想憑藉自己煙雨紅塵意的玄妙功體逃走,然而卻發現整個論劍峰上都已經被一股十分強大的氣息所籠罩,連忙收起了逃走的意思。
“師尊!請爲沖虛師弟報仇啊!”
純陽四子對着純陽真人不停的哭訴,一旁雲行舟等人也暗暗抹淚,君東臨的死,對他們而言,實在是打擊太大了。
純陽真人看着四位弟子,眼中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疼愛與哀傷神色,純陽六子中,即便君東臨是李忘生代師收徒,但在呂洞賓的心中,這六名繼承他道統的弟子,均如同他的親生骨肉一般。
隨後純陽真人又看了看悲傷的雲行舟衆人,微微點了點頭。
“能夠結識爾等傑出好友,吾徒雖死,但大道永存。”
繼而,純陽真人又將目光掃過了正驚懼難安的李倓與衣如墨兩人,兩人只覺得純陽真人原本和顏悅色的面容,瞬間變成了地府惡鬼一般,可再一定神,純陽真人早已轉過了臉去。
“你們四個起來吧…這一切都是東臨他自己選擇的天命,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純陽真人頓了頓,又看了一眼雲行舟幾人:“此事過後,不用再提報仇之事,這是東臨的天命,他也不會希望你們去報仇的。”
“可是!師尊……”
衆人都沒有想到,面對愛徒身亡,呂洞賓竟然會選擇隱忍,祁進氣急之下還想說些什麼,卻見純陽真人擡手示意,打斷了他的話。
純陽真人又饒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倓,緩緩道:“建寧王殿下,天道自有其運行的道理,若是強行破壞天道循環,即便老道能夠阻止我的弟子去復仇,逆天之人也必會遭受天譴。”
說完,純陽真人閉目攤開了右手:“請吧。”
李倓擦了擦額頭冷汗,見呂洞賓確實沒有出手的意思,而呂洞賓身旁的純陽四子與雲行舟幾人雖然怒視自己,但有呂洞賓的授意,每個人都強自按捺住了怒火。
“李倓多謝純陽真人指教,告辭!”
向純陽真人行了一禮,李倓與衣如墨立刻轉身離去,多餘一字也不敢提及,但卻帶走了君東臨所遺落下的那柄道門名鋒,道枕玉虛。
身爲正法庭三教法執的離昧珠然與暢抒懷兩人,雖然對李倓與衣如墨逼殺君東臨的做法有所不滿,但此刻再待在這論劍峰上便是自討沒趣,兩人對視一眼,亦緊隨李倓二人腳步離開。
“這…哎!”
自詡爲粗人的金虛真人卓鳳鳴,看着正法庭衆人遠去的身影,無奈悲嘆一聲,碩大的拳頭砸在了一旁的雪松之上,震落了一樹的積雪。
“師尊,沖虛師弟蒙冤而死,您爲何不讓我們報仇呢?”
衆人之中,唯有清虛真人於睿尚且還能保持一絲冷靜,止住悲傷問向沉默不語的純陽真人。
“天道之下,自有定數,天道無親,常與善人…去爲東臨準備一場祭典吧,讓他走的安心一些。”
“有些事情,就算是爲師,也不能插手其中,你們師兄弟六人之中,雲流負氣遠赴東瀛,而東臨今日又逢此劫數,純陽宮不能再少了你們了……”
卻見純陽真人的身影漸漸淡化,逐漸消失不見,聲音也似從半空中飄渺傳來:
“沖虛後續之局,交由雲行舟小友便是…生死本爲輪迴,無生何來死,無死何來生?這道法身乃是爲師遺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個法身,今後純陽宮種種事宜,還需你們師兄弟齊心……”
純陽真人意外出現,卻又如此突兀的消失,所說的每一句話中似乎都隱藏深意,但卻難入痛者心思……
華山山腳,匆匆離開的李倓與衣如墨兩人早已將正法庭羣俠丟在腦後,一路狂奔下,只想早些離開純陽宮。
突然間,兩人猛地停住腳步,均張口噴出一口鮮血,對視眼神中盡是驚懼神色——四傑之首,純陽爲尊,僅僅是受到其自身氣勢影響,竟能對兩大高手造成如此嚴重的內傷!
驚恐之餘,李倓兩人顧不得調息內傷,再度加緊速度,急急離開。
一日後,純陽宮三清殿內。
檀煙渺渺,黑紗飄蕩,純陽宮衆弟子俯首哀泣,無一人不面露悲痛神色,偌大三清殿中,瀰漫着一股令人感到窒息的哀傷,傾訴着衆人難泄悲慟。
大殿正中的三清像前供桌上,一座靈位立於桌上,一旁還有五盞長明仙燈相伴。
道心如明燈,焚身照塵世。看着刻寫着君東臨名字的靈牌,雲行舟只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那個曾經捨身救己,與自己談心論道,互爲知音的君東臨前輩,怎麼突然間就這樣捨棄了衆人,獨自一人離開了呢?
那個亦師亦友的前輩,不久前才和自己定下了“龍圖局”,約定好要和自己一同揭穿李倓的陰謀,可剛剛引出了李倓身邊暗藏的衣如墨,他怎麼就忍心留下自己一人來面對這樣的險局呢?
恍惚中,雲行舟似乎看見君東臨那超凡絕塵的先天身姿正立於自己身前,微笑的看着自己。雲行舟正要激動上前,卻發覺眼前所見不過是夢幻泡影,桌上依然供放着君東臨的靈位。
突然間,殿外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雖然只是一個人的聲音,但卻可以聽得出,來人步伐混亂,來到殿門口處更是跌倒在地。
殿內衆人轉身看去——卻是君東臨唯一的親傳弟子,天欽曦光·陌雲曦,頓時臉上悲傷神色更甚。
跪在三清殿門口的陌雲曦,怔怔的看着君東臨的靈位,嘴巴微微顫抖,卻是沒有一滴眼淚落下——自論劍峰上一戰結束,衆人回到純陽宮前山,在謝雨汐的醫治下,陌雲曦才醒轉了過來。
雖然當時偷襲是被李倓以奇術控制,但當時眼前發生的一幕,卻深深的印刻在了陌雲曦的腦海中,只是那時的他,即便拼命的在內心中嘶吼,拼命的想要控制住自己,卻是沒有一點辦法停住手中刺向君東臨後心的劍。
醒來後的陌雲曦,將自己關在房中哭了一整天,到了這時,眼中已經沒有淚水可以流出了。
陌雲曦就這樣跪着爬進三清殿,一步一磕頭,聲聲磕頭聲響,如陣陣沉悶的鼓聲,敲擊着殿內衆人已經滿是傷痕的心。
一步步,一聲聲,等到陌雲曦跪行至一半的時候,額頭早已磕破,鮮血順着額頭往下流,陌雲曦也不管不顧,依舊默默的磕頭跪行,在三清殿上留下了一個個清晰的血印。
清虛真人於睿擦了擦眼中淚水,上前低聲勸阻道:“雲曦,沖虛師弟他…此事並不能怪你,你切莫如此……”
但陌雲曦卻是充耳不聞,雙目失神,仍舊默默地磕着頭向前跪行。
於睿心有不忍的轉過頭去,卻又聽聞一聲清亮的耳光阻斷了沉悶的磕頭聲音,也驚醒了殿中所有沉浸在悲傷之中的人。
“陌雲曦,你是君東臨唯一的弟子,連你也要這樣消沉下去嗎?”
雙眼泛紅的謝雨汐,看着被自己一巴掌打倒在地的陌雲曦,眼中只剩下不甘與悲痛。
“既然你覺得自己對不起他,你就打起鬥志來,去爲他報仇啊!去幫助雲行舟查出正法庭的陰謀啊!現在你這個樣子,有什麼資格說自己是君東臨的弟子?!”
先被謝雨汐打了一巴掌,又被其連番喝罵,陌雲曦默默站起了身,站到了一旁純陽弟子的隊列之中,雖然沒有說話,但恢復了神采的眼神,用行動表明他已經有所覺悟。
正在這時,一直沒有現身的玉虛真人終於從內殿走了出來,悲痛眼神掃過殿內衆人後,聲音悲涼道:
“既然諸位到齊,便開始沖虛師弟的祭典吧。”
悲悲悲!道星隕落,天下同悲,失去君東臨這位亦師亦友的前輩的支持,雲行舟後繼之路又將如何走下去?內心陷入弒師痛苦的陌雲曦,又將走上一條怎樣的救贖之路?君東臨的佩劍,道枕玉虛被李倓帶走,雲行舟等人是否要將其奪回?君東臨的祭典後,武林中又將會掀起怎樣的風波?欲知詳情,請繼續關注劍俠布袋戲第三卷《劍俠龍虎紀之龍圖爭霸》第二十九章——尋劍長安行 盛怒上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