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別說話。”老頭忽然警覺地豎起耳朵,仔細傾聽着風雪裡的動靜。
“師父,出什麼事了?是夜魔嗎?”小女孩眼裡露出了驚恐的神色。看來她對“夜魔”的擔心超過了對寒冷的恐懼。
夜魔到底是什麼?是傳說中的妖魔鬼怪?如果是妖魔鬼怪,這一老一少兩個凡人又怎麼會得罪了它?
老頭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道:“也許是我聽錯了,不是他……徒兒,你跟着爲師這三年來擔驚受怕,是不是有些後悔?”
“不,不後悔。”小女孩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道,“如果不是師父當初把紫晶兒從野狗羣中救出來,紫晶兒早就被那羣畜生咬死了。師父這三年來傳授紫晶兒開鎖之道,帶着紫晶兒走南闖北,吃好的、穿好的,有如紫晶兒的再造父母,紫晶兒如何會後悔呢?”
“你這孩子,真會說話,呵呵,咳咳……你真是個苦命的孩子,父母、家鄉都不知道在哪裡,小小年紀就出來討飯,還和野狗爭食;問到你時,你連自己的名字都說不出,真叫爲師嘆息。”
“是的,師父見紫晶兒脖子上掛着的一塊小紫晶,就給紫晶兒取名叫‘紫晶兒’。”
“那塊紫晶你還留着嗎?”
“紫晶兒留着呢。”
“嗯,留着好啊,千萬不要弄丟了,也許將來你還以憑着它找到你的親生父母呢。”
“師父,紫晶兒這一輩子都跟着您,不去找什麼父母,也許他們早已不在人世……就算還在人世,紫晶兒也不會去找他們!”
“哦?這是爲何?”老頭眼裡露出了一絲驚奇的光。
“他們如果疼愛紫晶兒,又怎會讓紫晶兒從小就在江湖上流浪、討飯、和野狗爭食?我恨死他們了,不想去找他們!”紫晶兒說完,淚水刷刷而下。
“孩子,別難過了,咳咳……其實爲師也不是好人,你知道嗎?”
“我知道,師父是個賊,而且是個開鎖高手,什麼鎖都難不住師父。”
“呵呵,算你說對了。師父就是個賊。說起來,師父的家境還是可以的,不過呢,師父不喜歡讀那些聖賢書,更不想讀了書後去做官,受那些狗屁禮儀的拘束,只想天馬行空、逍遙快活,因此就幹上了做賊的勾當。不過師父可是個義賊。知道什麼是義賊嗎?就是隻偷那些爲富不仁的暴發戶、土財主、還有那些貪官污吏,不偷窮人。這是師父做人的原則。咳咳……這些年,師父年紀大了,總感到做這些已經力不從心,已經沒法進入到那些防範森嚴的大戶家裡去偷,只好也禍害一下老百姓和平常的商賈。因此師父這些年實際上已經違背了自己的良心,如今落得這傷寒絕症,也算是報應吧。”
“師父,您身體虛弱,還是多休息吧,不要過多說話……”
“紫晶兒,師父看起來是不是象個快要死的人了?咳咳咳咳……”老頭一陣劇烈咳嗽,忽然奮力睜開雙目,目中似有一股直衝天際的嗔怨,“想我神開王,憑着一雙開鎖妙手,吃遍多少大戶商賈,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曾似今日這般落拓頹廢,如喪家之犬?老天,你不公啊,爲什麼不讓我多治治那些爲富不仁之人?咳咳咳咳……不過能在大限將至之際,能竊到夜魔的麒麟寶盒,也算是一件快意之事。紫晶兒,那個地點你可曾還記得?”
紫晶兒的大眼睛依然睜得溜圓,她頷了頷首道:“紫晶兒記得。”
“記得就好……等躲過了這一劫,爲師就把它撈上來,那時候,咱們師徒也不用這樣東躲西藏了,咳咳……”
“師父,那個盒子裡面到底有什麼?咱們爲什麼非要得到它不可?師父,你還是把那個東西還給那個夜魔叔叔吧,免得他一天到晚追趕我們。紫晶兒想住到城裡去,不想住在這破廟裡,紫晶兒怕冷……”
“那個東西絕對不能再還給他!徒兒,你幾時見過爲師把到手的東西還給人家的?再說那個夜魔本身也不是東西……咳咳,等熬過今天,咱們就可以出去了,那時候爲師帶你去住最好的旅館,咳咳……”
“呼!”一股強勁的風吹來,破廟的大門忽然發出了可怖的“嘎軋嘎軋”的響聲,撐着廟門的粗大木柱明顯在移動。
廟裡的一老一少都吃驚地盯着廟門,紫晶兒更是渾身顫抖……
撐門的柱子是一根上好的黃木,少說也有百十來斤,是這一老一少用了吃奶的力纔將這根木頭挪來,撐住了廟門,而且木頭的一端是搭在了死角里,也就是說將廟門卡死了。不要說風吹不開,就算是三四個身強力壯的漢子也無法從外面弄開。
但是現在卻分明有一股大力在推動着這廟門!
這怎不引起廟內的一老一少的極度恐慌?
老頭忽然坐了起來,用顫抖的手伸進了破襖裡掏着什麼東西,一面用一種很深邃的眼光看着紫晶兒道:“你別出聲,咱們師徒能不能躲過這一劫,全在此一搏了!萬一事不濟,你可向他討饒,他不會殺你的。如果他要問起你那件事,你千萬不可說——不說還可保命,若說了,你的命就沒了,知道嗎?”
“紫晶兒知道。”
“還有,對任何人都不能說,哪怕是親爹親孃也不能說!”
“紫晶兒知道了,對任何人都不能說,對親爹親孃也不能說!”
“這就對了!”老頭一個“了”字出口,突然將手從棉襖裡抽了出來,對着廟門口一揚——廟門也在那一瞬間被撞開,狂風挾裹着紛揚的雪花傾瀉而進,冰涼的雪水甚至滴落進了紫晶兒的脖子裡。
但是她已經感覺不到雪花的冰涼,是被另一種比風雪更可怕的寒意所代替……
電光火石間,老頭手裡迸出一團炫目的巨大的火球,風馳電掣般地直撞向隨着風雪而出現在門口的一個黑色身影。
那是一個披着黑鬥蓬、頭戴一頂風雪笠帽、內襯羊皮襖、挾着一柄古怪長刀的男子。
那男子倐見一團巨大的火球迎面撞來,雖是有些吃驚,但還是及時偏過了身子,那團火球幾乎是擦着他的右頰而過,直撞出了廟門,然後遠遠地傳來一聲巨響,火光夾雜着雪塊在那男子背後漫天迸濺,映襯得那男子的身影更加詭異可怖。
更讓男子應接不暇的是,火球后面竟然還跟着一百零八顆子母珠,彷彿一張巨網向他罩了過來,他無論向哪個方向閃避看來都是來不及了!
子母珠不僅數量多,而且飛行的速度也極快,同時前面又有那團火球做掩護,這男子反應再快看來也是必中招無疑!
但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發生了,只見那男子手中的刀不知何時已經舉了起來,同時刀上縈繞着一股耀眼的電光——
“奪奪奪奪……”子母珠竟然全部被截了回來,反撞向了那老頭……
“師父!”紫晶兒不禁駭然驚呼。
訇然巨響中,老頭身後的那一面牆壁竟被擊穿了一個碾盤大的巨洞,塵灰四起、廟磚夾雜着木屑四散紛飛,牆外的風雪也同時飆卷而入……
紫晶兒不顧一切地撲過去,一邊用手亂翻那些磚頭碎屑,一邊悲呼道:“師父!師父!師父……”
這時,塵煙漸漸散去,紫晶兒看到了已不成爲人形的老頭……
老頭的全身上下皆被摧得稀爛,彷彿如沸鍋裡煮爛的肉骨頭,左半臉也被削掉,紅的血、白的腦漿流了滿地。但他的一隻眼珠子卻還能轉動,剩下的半張嘴也在一翕一張……
這時那男子也走了過來,用刀輕輕地拔動着老頭的臉,用一種很平靜地語氣問道:“說,麒麟寶盒在哪兒?”
老頭剩下的一隻眼珠看了看紫晶兒,最後停在那男子臉上,似乎在說:“到陰間來問我要吧!”然後那眼珠子就凝滯不動了。
“壞蛋!”紫晶兒忽然悲呼一聲,將幼小的頭用力撞向那男子。那男子沒有提防,竟然被撞了個趔趄。當紫晶兒再次撞向他時,他已經伸手拽住了紫晶兒的一隻胳膊,將她提了起來,然後擲到一邊,同時仔細地打量起紫晶兒來。
由於紫晶兒是掀開了棉絮撲到師父身上去的,因此這時她完全是着身軀暴露在男子眼前。男子盯着紫晶兒幼小的、尚未發育成熟的身體,眼裡露出了一絲失望。但紫晶兒晶亮的眼睛、烏黑的頭髮、嬌美的臉龐以及雪白的身體仍然讓男子的亢奮了起來。
他收起了刀,慢慢走過去道:“你是神開王的弟子?你告訴我,麒麟寶盒在哪裡?”
紫晶兒怒視着他,不發一語。實際上她此刻已經說不出話,喪師的悲痛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她此刻是光着身子,無情的北風和冰雪的寒冷正在快速帶走她的體溫、抽去她的生命,她的身體正在迅速的冷卻,身體表面已經結了一層薄冰。
這個男子眼裡閃過一絲絕望,他知道這小女孩馬上就會死去,他根本就追問不出任何東西了。他心中不甘啊!
忽然他象一頭野獸一樣撲了上去,將紫晶兒狠狠地壓在了身下,同時快速地解開自己的腰帶,就要行那禽獸的勾當……
“住手!”男子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威嚴的女聲。
那男子慢慢地轉過頭,目光中現出了一絲詫異,同時又有一絲驚豔……
坍塌的廟門口站着兩個女子,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帶着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那婦人和那小姑娘不說貌若天仙,也可以用傾國傾城來形容。
那男子站了起來,盯着那婦人看了好一陣,纔開口道:“玉女教?”
那婦人冷冷道:“算你的狗眼沒有瞎!”
“在下便是人稱夜魔的金玉,不知尊駕怎麼稱呼?”
“你姑奶奶柳恨男!”
“原來是柳大俠,金玉失敬了。金玉自認和玉女教並無過節,不知柳大俠爲何要阻止金某行事?”
“你要行何事?”柳恨男柳眉倒豎,面上的表情一點也不因爲金玉的恭敬而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