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隨即感知到了鄭袖的存在,一開始無論是在被火燒成焦炭的那片山林裡沉寂等待着的申玄,還是休憩在丁寧身旁不遠處營帳裡的陳國女公子,全部都迅速的跟了上去。
但是很快,他們都放棄了。
因爲無論是鄭袖還是丁寧,他們都太快,快得超過常理。
快得超出常理,便意味着有超出常理的付出。
不止意味着真元以驚人的速度在損耗,同時身體還必須承擔超過極限的真元噴涌。
這樣的速度,每一個呼吸間就會讓修行者的體內不斷的出現損傷。
當感受着鄭袖和丁寧的迅速遠去,申玄和紀青清等人沉默無語。
若是以這樣的速度逃遁,在逃到他們感知極限距離之前,他們的真元和身體,恐怕就已經難以支持。
然而鄭袖還在逃,所以哪怕鄭袖再怎麼被逼到如喪家之犬一般,在修爲和純粹的力量方面,還是要超過他們這些七境中的強者。
只是一逃一追,便已經比世上絕大多數七境宗師之間的生死戰還要兇險。
鄭袖如白瓷般的肌膚上隱隱出現了許多血線,就在這些血線似乎就將滲透出來的剎那間,她的指尖彈出一顆晶瑩如玉的蓮子,彈在前方的空中,然後朱脣微啓銜在口中。
蓮子在她口中化開,衝入胸腹之中,迅速令那些血線消失,讓她的肌膚又變得瑩潤如最完美的白瓷。
當白瓷之中再次透出血線時,她的指尖便再次彈出一顆蓮子,如此周而復始。
看似平淡無奇的過程裡不知道蘊含着多少的兇險和痛苦,但是讓鄭袖的眼眸越來越寒冷的,是她始終無法擺脫後面的那道風。
那道風每次都會被她拉得很遠,但是當她體內真元將竭,當她身體接近極限,需要靠着靈蓮蓮子來修復的這段時間裡,這道風卻都能再追上來。
她明白丁寧不會比自己慢,他的慢只是不想讓身體出現損傷,因爲他只需要跟上她,不丟失她的蹤跡。
但他體內的真元總量呢,爲什麼也似乎無窮無盡。
比起很多年前,他
的確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變得比她想象的還要強。
當她的身體第七次出現血線,然後又因爲含|入口中的一顆蓮子而血線再次消失時,她停了下來。
已經遠離漁陽郡那一片雪峰。
她停留下來的時候,不遠處有一片農舍,有一片杏林。
她穿過杏林,直接推門進了一間農舍。
這間農舍裡有一名婦人,正在織布,身旁的搖籃裡還有一名正在沉睡的嬰兒。
“給我熱湯。”
她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冷漠的吩咐這名婦人。
平日裡自然的威嚴,再加上她強大修行者獨有的氣息感,讓這名婦人不敢有絲毫違抗,驚懼的開始生火,熱起鍋裡的黍米湯。
她就在這名婦人原來的木凳上坐了下來,屁股上還有那名婦人殘留的溫度。
她只是這樣安靜的坐着,偶爾看一眼旁邊搖籃裡的那名嬰兒。
但不知爲何,已經驚慌無比的那名婦人更加心慌起來,原本準備用於攪拌黍米湯的木勺掉在柴火中都未察覺。
火勢纔剛剛燃起。
掉落在柴火中的木勺被引燃了,開始綻放出明亮的黃色火焰。
有一陣風吹拂過來。
屋頂的茅草被吹落了一些,紛紛揚揚的灑到屋外另一側的菜田裡。
丁寧的身影出現在這間農舍的門外。
鄭袖並沒有帶上門。
所以他輕易的看到了裡面的一切。
他眉頭微蹙,然後便直接往前走去,走進了這間農舍。
鄭袖一動不動的看着他,看得很仔細。
丁寧也靜靜的看着她,然後在她的對面不遠處坐了下來,帶上了後方會涌入寒氣的門。
“你爲什麼敢一直這樣追着我?”
直到他坐下,鄭袖纔開口,說了這一句。
明明是不顧一切要拼命逃遁的一方,然而她卻說出了這樣一句。
只是丁寧明白她的意思。
“你們膠東郡有個人告訴了我一個秘密。”丁寧平靜的說道:“靈蓮蓮子雖然有
着世上最佳靈藥都不及的療傷能力和一定的補充真元能力,然而每一次服用,尤其服用,都會破壞我們修行者身體本身的復原能力。你的身體會變得越來越差,到後來你的身體會變得和紙一樣脆弱。身上即便再有靈蓮子,對你而言也是無用。”
“原來是這樣。”
鄭袖沉默了片刻,冷漠的說道:“你因爲這點,所以不怕我利用靈蓮子反殺你。”
“只有到真正將要殺死一個人的時候,才能看到她是否還隱藏着什麼。”丁寧也冷漠的說道:“我要再奪掉你一件可以依仗的東西。”
鄭袖許久沒有說話。
竈膛裡的火焰旺了,黍米湯開始有了熱氣。
這名農婦是燕地最爲普通不過的一名婦人,然而十幾年前發生在長陵的那些舊事,卻也是這世間最爲轟動的事情,所以聽着兩人的這些對話,她都開始反應過來這兩人到底是什麼人。
她的渾身開始顫抖。
不是因爲她自己而恐懼,而是因爲傳說中那名女人的冷酷,因爲她的孩兒就在那名女人的身旁。
“很好的報復,很完美的復仇,想不到九死蠶可以讓你變成一個截然不同的人。”鄭袖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冷,笑意裡充滿了譏諷:“世間有真正的親密無間和心心相印嗎?你當年爲什麼不告訴我九死蠶的秘密?”
“因爲你的心氣和別人不一樣。”
丁寧卻是很平靜,他看着鄭袖,回答的很直接:“你很有野心,在我看來,九死蠶對於修行者而言並不是很好的功法,很危險。我只是生怕你知曉九死蠶功法之後一定要修行。只是我沒有想到,你的野心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還要瘋狂。”
鄭袖微諷道:“你原來早就覺得我野心大。”
丁寧淡漠道:“人無完人,貴在包容,貴在以誠相待。”
“九死蠶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東西?”鄭袖看着丁寧,她的聲音突然響了一些。
“你是在求我說,還是要以她們作爲交換?”丁寧看了一眼那名婦人和搖籃裡的嬰兒,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