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高興輕輕應了一聲,又問道:“最近高紹儀有什麼動靜。”這些日子高興一直注意着北周和突厥的動向,對高紹儀便沒有過多的關注。
“回稟小王爺,這些日子高紹儀一直大肆招兵買馬,如今他麾下可用人馬已近二十萬,其中高寶寧統御的五萬大軍可謂精銳,而且高紹儀目前正在營州。”
“他居然來了營州,是擔心皇上出兵征討他,還是想對付我呢?”高興微微皺着眉頭,沉吟片刻又繼續道:“我已下令封鎖了與高紹儀治下的貿易往來,高紹儀哪裡來的這麼多財力給養軍隊呢?莫非他又是橫徵暴斂,欺壓百姓了。”
“王爺這回卻是猜錯了。”張順之搖頭道:“高紹儀想來也知道自身處境,是以這數月以來格外收斂,不僅於公務一事頗爲勤勉,更是對治下百姓溫和許多,否則他的境遇只怕會更加艱難,雖然瀛洲等地不如山東、江蘇富庶,不過這裡的大族富戶也不再少數,高紹儀給養軍隊的錢糧正是來自與他素有罅隙的富商大戶。”
“原來如此。”高興頷首,旋即又搖頭輕聲道:“高紹儀此舉雖可解燃眉之急,但終究是飲鴆止渴,於事無補,百姓愚昧懦弱,縱然反抗只要反應及時倒也能夠鎮壓下去,那些個商賈豪族卻不是那麼好象與的,逼急了他們高紹儀可不好收場。”
高興所言不虛,高紹儀如今的處境委實尷尬,雖然麾下有兵馬二十萬,但他卻不敢主動挑釁高長恭,且不說高長恭聲威無雙,受萬民擁戴,高紹儀於大義上也佔不了便宜,更重要的是高長恭麾下兵精將廣,高紹儀根本沒有絲毫信心能在正面戰勝他。
因此高紹儀只能努力訓練兵丁,積蓄實力,等待着機會,但這個過程卻是艱難至極,爲了穩定軍心,高紹儀不敢徵收太過苛刻的賦稅,再者這幾年天災人禍,民間所餘甚少,只能是杯水車薪,只有那些富賈士族的家業才能起到些許作用。
儘管高紹儀的屠刀只向着那些曾今與自己不睦的家族,但他的做法依舊讓治下所有人風聲鶴唳,心驚膽戰,沒有人知道高紹儀和高長恭的對峙會持續到何年何月,當有一天身邊的“敵人”消滅乾淨後,高紹儀的屠刀還會對“朋友”猶豫嗎?沒有人知道。
“那些士族之所以容忍下來,想必正處於觀望之中吧,若是我們抵擋不住突厥的進攻,他們恐怕會立即堅定地支持高紹儀,若是突厥不勝,高紹儀也就會大禍臨頭了。”
高興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冷笑道:“不行,不能讓高紹儀這麼胡鬧下去,不然等到他鉢可汗兵進大齊時,那老小子很有可能背後捅刀子,這可是要命的。”
原本高興遲遲不動高紹儀就是希望借他之手將朝中心懷叵測的人都揪出來,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如今剷除高紹儀之事卻是必須要提上日程了。
高興雖然自信但卻不自負,高紹儀二十萬大軍雖然算不得精銳,但好歹也是二十萬人,就算是二十萬螞蟻,蜜蜂也足以讓你一陣手忙腳亂,更何況是人,一旦時機得當,所能發揮出的效用是極其巨大的。
張順之嚴肅地問道:“小王爺有何吩咐。”
“此事得要籌劃一番,先不急。”高興眯着眼睛,淡淡地道,話音方落,他的眉頭突然輕輕一挑,低聲道:“我們要等人應該來了。”
說着,高興自腰間取出望遠鏡置於眼前向營州的方向望去,幾年過去,玻璃的生產和打磨技藝提高了幾個層次,這望遠鏡所能觀測的距離也是不可同日而語。
少頃,高興放下了望遠鏡,衝張順之笑道:“換過衣服,咱們下去等他們。”說着,高興便迅速將身上的衣衫鞋襪除去,然後換上張順之遞來的的胡服、胡靴。
換好衣服,高興又自取出隨身攜帶的工具開始喬裝起來,他的動作很快,如同穿花蝴蝶般,使人眼花繚亂。
當高興停下手中的動作時,他整個人模樣頓時大變,從原來儒雅倜儻的翩翩公子變成了一個面色黝黑,一臉絡腮鬍子的契丹大漢,他的雙眼中兇光閃爍,看上去很是凶神惡煞,而且身上還有股子濃重的牛羊身上的腥臊味,若非知道面前之人就是高興,張順之幾乎以爲他就是好勇鬥狠的草原人。
高興喬裝的時候張順之也沒有閒着,他也將身上的衣衫換成了胡服,扮作了契丹人的模樣,只是卻只得其形而沒有高興那種神韻。
“走吧。”
收拾停當,高興翻身上馬,當先向着土坡下疾行而去,這次高興並未騎乘那匹汗血寶馬,而是騎着契丹族的戰馬,沒有高橋馬鞍,也沒有雙馬鐙,但高興整個人卻似是長在馬背上一般,平穩至極,非但如此,高興一邊策馬而行,口中還不時低喝着,說的竟是契丹語,而且聲音也透着草原的粗獷與沙啞。
當張順之與高興一同下得土坡時,視野之間終於出現了一行人,看旗幟應該是一個商隊,而且規模不小。
時間不長,商隊便來到了土坡近前,果然,這商隊的規模很大,約莫有四十餘輛馬車,三百餘人,只護衛就有不下二百,而且個個步履矯健,氣勢沉凝,顯然都不是平庸之輩。
高興二人看見了商隊,商隊中的人自然也看見了高興二人,距離高興二人還有百米,商隊便停止了前進,一名年輕的精裝男子策馬越衆而出,在高興二人面前三十米外停下,一邊抱拳,一邊朗聲說道:“兩位朋友,我們是來自大齊的商隊,是去契丹做生意的,希望沒有打擾到兩位朋友。”
見高興二人穿着契丹人的衣服,是以這青年男子說的也是契丹語,他一臉誠懇之色,語氣中也透着善意,不過他那半眯着的雙眼中卻是精芒閃爍,右手有意無意地貼着馬鞍邊懸掛的佩劍劍柄上。
“漢人,爲什麼來我們草原,尤其是漢人商人,更是奸詐無比,只知道到我族騙取財物。”高興神色不善地看着那青年,大聲呵斥道:“說,你們是不是漢人的探子,到草原有何企圖,。”
青年皺了皺眉,撫胸欠身,誠摯地道:“朋友,我想你誤會了,我們乃是正經商人,對你們並無惡意,我和契丹大賀楚才王子還是朋友。”
聞言,高興大怒,猛然拔出腰間的彎道,刀尖直指面前的青年男子,厲斥道:“混蛋,竟敢說與我王是朋友,也不看看你是什麼低賤的身份。”
青年男子一臉驚異地看着高興道:“咦,大賀楚才王子如今已經是契丹之王了。”
“當然。”高興高傲地昂起頭,然後怒斥道:“你果然是來路不明,竟連此事都不知道,還敢說是王的朋友,快快說出你的來意,否則我定然將你擒回族中,嚴刑拷打。”
“且慢。”青年男子忙高聲喝道:“我有月餘未來契丹,不知此事也不足爲怪,你看,我這裡有大賀大王給我的金箭。”說着,青年男子便自懷中取出一支短箭,通體金色,在烈日下熠熠生輝。
看見這金箭,高興的雙目陡然一凝,雖然相隔不近,但以他的眼力還是看見了金箭上一個大賀氏獨有的標記,心中不由微微一鬆。
“你手中怎會有我族的信物,你真的不是奸細。”高興皺眉,疑惑地問道。
“千真萬確。”青年男子重重點頭道:“此次我們運送的貨物正是大賀大王所要的。”
高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葉子文。”
“以前一直是王衍大人與我王聯繫,如今怎麼不見他呢?”說着,高興還伸着脖子向青年男子身後看去。
“東家在後面休息。”青年男子說着,將金箭收回懷中,審視地看着高興二人道:“你們又是誰,是大和大王派你們來的,可有證明信物。”
“你敢懷疑我們,。”高興頓時怒目而視,一臉兇相:“只要見了王衍大人,他自然認識我們,走,帶我們過去。”
青年男子皺了皺眉,又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埋伏後才道:“你們隨我來吧,我警告你們,最好不要耍花樣,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哼。”高興冷哼一聲,催促着戰馬便跟在青年男子身後向着商隊的方向走去。
三人來到商隊前時,正見一個身着粗布灰衫的青年男子走了出來。
“東家,他們自稱是大賀楚才的信使,您且看看是真是假,若是奸人假扮,我這就將他們擒下。”青年男子向灰衣青年拱手說着,然後猛地將腰間的寶劍抽出三分之一來。
“彩霞照窗牖,門外一漢子。”看着灰衣青年,高興嘴角輕輕一勾,口中卻是以帶着怪異腔調的漢語說道。
衆人皆是聽得雲山霧罩,唯有灰衣青年渾身微微一震,眼中精芒暴閃,卻是一閃即逝,繼而用平靜地口吻道:“身子約八尺,橫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