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莊敬之念出此詩時,所有的人都在心中狂吼着:“好詩哪!”
“好詩啊,不過駙馬爺,你真的不應該讓它面世啊!”
快遞送這首詩篇到太平公主府,公主不傻,哪會看不出這首詩豪邁無比,已經逆天!
那曲風雨起蒼黃,風雨含義爲戰爭,蒼黃則是“中國”也。
十萬貔貅過大江,貔貅者,神話中猛獸,形容唐軍的勇猛不爲過。
“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慷而慨”說得爽了,但龍虎、天地在封建社會可是禁忌,不是一般人可以言談的。
皇家可以講,做臣子萬萬講不得。
正如春秋戰國時秦興師臨周(朝)求九鼎,你來論龍虎、天地,即有不臣之意!
天翻地覆,這是做臣子能講的嗎!
天不可講,地不能說,尤其是要傾覆天地,你想改朝換代!(即使大家知道你指的是吐蕃),更是大忌諱。
“宜將餘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學霸王?項羽可是與劉邦爭天下的,固然可論爲唐軍追擊吐蕃人,亦可以解爲韋晞想更上一層樓,他想打誰?
你想學項羽,還是想學劉邦?
學誰都不成,學誰都是死!
反正莊敬之肯定把大帽子扣在韋晞身上。
天若有情天亦老,得了,這句徹底釘死你了!
什麼是天子?皇帝是天的兒子,萬壽無疆,你居然說天會老!你還有什麼說不出來的?
人間正道是滄桑,你想表達出什麼?
正道豈是你能說的,就算要說,也得稱頌主旋律,那就是在天皇天后的引領下的大道!你居然說正道是滄桑!
原文在手,證據確鑿,不容抵賴。
……
太平公主震驚於她老公是強者,就是要逆天,但她可不敢逆天,豈會將它現於衆人眼前,遂着府內詩婢鶯鶯收於府內天簌殿偏殿裡,不得泄露。
不想,問題出在鶯鶯身上。此間有個故事。
鶯鶯原爲小家碧玉,少時識得不少詩書,後家道中落,父母雙亡,鶯鶯給舅舅賣入公主府,入府不到半年即受到重用。
那時期讀書人少,有知識的女子更少,遂被公主提拔爲詩婢,負責文書,之後,在天簌殿辦差,爲掌殿侍女,畢竟公主不可能讓其他男人近身,從用女性。
她有出府權,主要是採買文房四寶,一來二往,識得洛陽南市的一間文房四寶店鋪的年輕老闆張生。
女人喜歡逛街,當鶯鶯到得張生店中,受到熱情款待,店鋪商品質好價低,於是鶯鶯多從張生店中進貨。
那張生風流倜儻,談吐文雅,小白臉一個,妞兒愛俏,鶯鶯與他好上了!
在與張生的交往中,鶯鶯發現張生是駙馬爺韋晞的大擁躉,店內常掛有韋大將軍的詩詞字樣,甚至編輯了韋大將軍的歌曲出售。
鶯鶯忍不住說出了她是天簌殿的掌殿侍女,專門負責管理韋大將軍的作品!
張生大喜,說他雖是書生一個,但性喜武事,尤其是韋大將軍更是他的偶像,對於大將軍詩詞歌愛不釋手!
兩人有了共同愛好,關係更加密切,在發生了超友誼關係後,張生遂提出傳抄韋大將軍第一手資料的要求。
拿出去給張生看,鶯鶯沒這個膽量,但抄抄詩詞歌曲,想想也是無妨的吧。
因此這次韋晞攻吐蕃,詩詞歌曲的作品張生是與天簌殿同步更新。
當得到《七律·賀唐軍渡過怒江》的傳抄後,張生向鶯鶯提出要求,說太喜歡這首詩了,想觀瞻一下這首詩的原作。
鶯鶯先是不肯,把頭搖得象撥浪鼓一般,那張生施展手段,鶯鶯情迷意亂之下,鬼迷心竅,想的是帶出去給他看一下即時帶回來,應該沒什麼的。
所謂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這份由軍中筆法較好的軍官書寫、蓋有韋晞私印的作品帶到了張生的店鋪中。
張生兇相畢露!
他硬搶了此作,徑直到御史臺首告!
可想而知,御史們的驚駭!
這可是燙手山芋,誰敢去接?
有一人自告奮勇而出道:“我來吧!”
莊敬之,這個超級攬屎棍,正合適做這事,他曾經連續彈劾韋晞二回,第一次給七歲大的太平公主罵他莊敬之是奸臣而被外放;好不容易回朝,他又來了第二次彈劾,結果給太平公主爲夫報仇,搗毀了他家,將他家寸地打得粉碎,更打得他狼狽而逃。
不過朝廷爲了鼓勵言路,着太平公主賠償了他家損失,亦不計較莊敬之的言行。
韋晞的作品逆天,莊敬之也要逆天,同僚們敬仰地看着莊敬之書寫彈章,大義凜然地道:“我輩身爲御史,當不畏權貴,糾彈不法,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起本心!雖千萬人,吾往矣!”
御史是幹什麼的,監察朝廷、各級官吏的失職和不法行爲,專門咬人,現在發現了韋晞的不臣行爲,豈能放過!
而且,御史彈劾權貴,風險大,但收益也大,你看狄仁傑的名聲是怎麼出來的,就是連續攻掉了皇帝兩位寵臣而讓羣臣側目。
於是莊敬之振臂一呼,即有數名御史聯同署名,下定決心,將韋晞硬拖下馬。
就有了莊敬之在大殿上羣臣中的慷慨發言,他惡毒地道:“前有其祖韓信造反,今有韋晞欲反,果然都是同一家人,專業造反家族!”見到無論天后和羣臣都瞠目結舌的樣子,大感人生快意!
他是心中低吼:爺做得御史,就是要這樣!
無論是武則天和大臣們,誰都不想動韋晞。
韋晞爲皇朝開疆拓土,給皇朝增添光彩,要是辦了他,那朝廷重用韋晞就變成了大笑話。
大臣們不想動他,因爲韋晞打江山,大臣們和將軍們跟着升官發財,象郭待舉、武承嗣明擺着,他們幫辦軍務,等韋晞班師回朝,論功行賞時,他們肯定有大好處。
滅國大事,只要沾着邊的,都有湯水分潤。
韋晞若倒黴,其他人等也逃不脫關係,甚至朝廷興起大案!
一些大臣們臉色陰沉,他們還保持體面,一些更低級的官員們則雙眸噴火,恨不得掐死莊敬之去。
他們要不與韋晞有關係,要不正在辦差----比方說工部的官員們勤勉地按照韋晞計劃進行以長安洛陽爲中心的十字大馬路的大工程,苦哈哈地守在工地上,堂堂郎中、員外郎等司廳級的高官,在工地吃飯時象泥水佬般端了個碗蹲地上吃,他們圖的是個啥?等着工程竣工,大夥兒有得擢升。
好嘛,一個晴天霹靂下來,韋晞要造反,那他做的什麼都是錯的!
對的是錯的,錯的更是錯上加錯。
可是不管韋晞的明目張膽的詩詞,那豈不是鼓勵大家都寫反詩,都來造反!
那江山還要不要?此風不可長!
一時間左右爲難,莊敬之所向無敵,無人能駁,無人敢辯!
武承嗣勇於爲君爲憂,試圖緩兵之計,上奏道:“茲事體大,且由諸司會商……”
結果給莊敬之噴了滿臉:“造反大事不當場處理,不從重從快從嚴,你也想造反嗎?”
他立即向武則天彈劾武承嗣道:“他是韋晞的同謀!”
強橫的武承嗣立蔫,莊敬之忍不住想哈哈大笑了。
就在這時,牛寺人跑來,在殿外躊躇不前。武則天看到他,彷彿看到了救星,“牛寺人,何事?!”
“天皇陛下突然患病,請天后殿下去處理!”
“哦,那就退朝!”武則天吩咐道,強行退朝。
別說是她,大臣們也都如釋重負,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窩蜂地跑掉了。
有史以來,一個御史嚇跑了天后和滿朝大臣,一時間莊敬之風頭無兩,儼然狄仁傑都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