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器協會在靈物市場附近,過了小巷子再走半個街區就到。
名義上,靈器協會和商會一樣,也受商部監管。但實際上,和商會一樣,這種協會早就被幾個大家族和大勢力把持,表面工作做得非常完美,基本上沒有什麼能被商部找茬的。
至少,在陸然上任之前,是這樣。
靈器的鑑定,並不需要每一批每一件都走流程。只需要拿出某一類產品中的一套或者一件,到靈器協會的鑑定大廳找鑑定師鑑定,拿到參考品級證書,以及對應的品級說明標籤。
有了品級證書,意味着同類型同款式的靈器都能使用對應的品級說明標籤,拿到市場上售賣。
因此,雖說靈器協會涵蓋整個槐州城的靈器鑑定,但每天的工作量並不多。只有哪家靈器店除了新的款式,或者新的種類,或者原來某款有了大幅度的改進,才得拿來重新鑑定。
今天,等陸然等人來到的時候,鑑定大廳裡面很冷清。夏季炎熱,各煉器坊個工作會格外辛苦,因此這個季節研製新的靈器不大可取。一般來說,冬天的新品更多,鑑定大廳的工作在那個時候纔會忙些。
大廳左側,有一個小窗口,是接待窗口。工作人員看見剛回去沒多久的老王又來了,臉上不免露出毫不掩飾的笑意。
“老王,怎麼,還有一套要堅定啊?”
老王原是陳記煉器坊的監工,昨天被陸然挖到風然靈器府的事情,附近靈器行業的人員都有聽說,再加上他在這一帶工作多年,因此跟很多人都比較面熟。
前不久頭一次來,老王抱着一整套靈器,讓今天當班的鑑定師鑑定。其全程被調侃、刁難的過程,該工作人員看在眼裡聽在耳朵裡笑在心裡,知道這是遭到報復了。
沒想到,老王臉皮厚,沒過多久居然又抱着一套靈器來了。尼瑪,別人明擺着故意爲難,剛打你一巴掌,你不長記性,又把另一張臉湊上來?
老王看了看陸然,在得到示意之後,開始走流程。
“我有一套靈器要堅定。”說着他就把靈器放在堅定桌上面。
那工作人員略微打量,發現就是剛纔那一套,不禁笑得更歡了:“呵呵,老王啊,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吧?你這一套不是剛剛鑑定完嗎?是不是拿錯了?”
“沒拿錯,我要重新鑑定。”
“哎呀我去,我看你是真老糊塗了。低等貨就是低等貨,鑑定一次是這樣,鑑定十次也是這樣。難不成,你懷疑我們的楊師傅一時大意,看走眼了?”
工作人員口中的楊師傅,是靈器協會新秀鑑定師之一,最近幾年名聲不小,據說受到多位老一輩鑑定師的推崇,是衆多煉器坊鑑定靈器時的首選。
當然,今天也沒什麼首不首選的說法,今兒鑑定大廳當班的鑑定師,就楊師傅一個。
“少廢話,又不是不交錢,快喊他出來。”
老王沒好氣地懟了一句,上去找先前的數目交了錢,跟大夥在一旁等着。
那工作人員見錢都拿出來了,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既然是錢多人傻,那還管那麼多幹嘛?一切照流程來,只要給錢,你們今天就是堅定一百次都行。
收了錢,他朝裡邊喊了兩聲,沒見動靜。又喊兩聲,之後乾脆直接走進去請,這才讓名氣不下的楊師傅出來。
從外表上看,楊師傅是個面善之人,臉上幾乎自帶微笑,小眼渾 圓炯炯有神。嗯,看起來的確是個資歷不錯的鑑定師,平日裡沒少搗鼓靈器。
“嗯?老王,你什麼意思,剛纔不是給你鑑定完了嗎?”
楊師傅說道,順帶看了看老王身後的陸然和董凌風,不免微微皺了皺眉。陸然這個明星民事長,他當然也在報紙上見過。董凌風嘛,這就更熟悉了,雖說近一兩年沒什麼交集,可以前他也多次謀面。
“剛纔是鑑定了,但老夫我現在還想再鑑定一次,錢也已經交了,楊師傅,請吧。”老王說着把桌上的靈器一件件攤開,在一旁恭候。
楊師傅跟那工作人員確認了一下,笑了笑,果然走到近前來。
其實嘛,今天的事情他心裡也相當清楚,對方這會兒再來鑑定,八成是來找茬的。要不然,爲啥新開的風然靈器府兩位老闆陸然和董凌風,也跟來?無他,討個公道而已。
可是,公道這東西,不是你想討就能討到的。做一行事,吃一行飯,玩一行手段。這裡是靈器協會鑑定大廳,鑑定師只有他一人,其他的都是非專業人士,還能看出個啥?
說得好聽一些,他把五說成六,沒人能質疑。說得不好聽,他就是把黑說成白,也沒人能質疑。
“嗯哼。”
楊師傅清了清嗓子,抖了抖袖子,左手拿起一件護肩,右手拿着放大鏡,走馬觀花一般上下左右都過目一遍,快快道來。
“你這青砂護肩,雖然用了精煉的青砂礦,但銀絲融合得不夠,很容易磨損。而且從色澤來看,黑瓢蟲的用量和品質都很差,靈力阻斷效果不佳,整體的韌性也不高,很容易磨損。以本廳標準七星套裝中的玄級中品護肩作參考,你這個只能評玄級下品。”
說完他嘴角微翹,瞥了一眼面色慍怒的老王和董凌風,心裡甚是得意。這套說辭,不是之前想好的,而是臨場發揮的。無他,對於熟練的鑑定師來說,把一件產品說壞,就和說好一樣,都比如實道來容易的多。
接着他又拿起桌上的月光甲,放大鏡都不用,依然上下左右瞅了瞅,還故意拿着咯吱窩的地方湊近了觀察幾秒鐘,快快道來。
“這月光甲是青砂礦融合月光巖煉製的護面,以梅花繩編串,做工太差。鱗片色澤很差,一看就——”
“慢着!”
陸然突然打斷之,實在有點聽不下去了,用腳後跟都能想出這位楊師傅接下來的話。不消說,這位鑑定師今天所爲,應該就是商會方面就昨天的事情,給他們的報復。
楊師傅年紀不大,名聲不小,平日裡在鑑定大廳那是風光夠了的人物,那曾在鑑定靈器的時候被人打斷?這下他生氣了,即便半路喊話的是陸然這個民事堂堂主,他也不放在眼裡。
“喲,陸堂主,您有何高見啊?”
“有的。”陸然淡淡一笑,指着桌上的一衆靈器說道:“這兒一共有八件,我有八個高見。”
聽到這兒,別說楊師傅和鑑定大廳的接待人員,就是一同前來的老王和董凌風也不免微微一怔,緊繃着臉偷偷瞄了一眼,心中簡直無話可說。
一般來說,人說你有高見,那是恭維的意思。更何況眼下這個楊師傅,用詞肯定是反諷、挑釁,沒想到你還當真了,也說自己有高見,還有八個。兄弟,謙辭,謙辭會用嗎?不會用可以謙虛一點的。
而且話說回來,你一個纔到武師境界的民事長,來討公道直接指出對方存在不公要求換鑑定師就行了,跟人家比什麼高見?難不成你也會鑑定?
過了好幾秒,楊師傅才壓住一身的雞皮疙瘩,又好氣又好笑地拱了拱手:“那,您就把您的高見說兩句,點撥點撥在下?”
“好,我這就點撥你。”陸然也不客氣,管你啥敬語、恭維的,一概收下。
他走上前去,拿起剛纔楊師傅第二次鑑定完畢的青砂護肩,湊到對方一張滿是黑線的臉上。
“楊師傅,這護肩的絲線是什麼顏色?”
楊師傅正氣着,想看看對方到底在賣什麼關子,總不可能真上來跟他比“高見”?呵呵,沒想到還真是這樣。這下好了,既然你敢裝逼,那我今天就讓你顏面丟盡。
雖然他姓楊的作爲鑑定師,資質恐怕比不過幾位前輩,但要說是槐州城一流中的頭號,也不爲過。同輩中還沒人能贏過他,要要不然協會前輩們也不會聯名推薦他當鑑定大廳值班長。
“青色,準確地說,是淡青色,而且有點偏灰。”楊師傅答道,並不介意對方略爲粗魯、冒犯的動作。這些冒犯,很快就要送回去的。
“很好,看來楊師傅的眼力的確不錯。青砂爲青,銀絲爲銀,這兩樣材料用來煉製軟絲,在槐州城應該是最常見的煉器方法之一,所煉製出來的軟絲,其顏色也是靈器上常見的色澤之一。楊師傅作爲我槐州城鑑定大廳的鑑定師,該不會不知道這一類軟絲最罕見的顏色是什麼吧?”
“什麼?這……”
楊師傅,凌亂了。一旁的董凌風和老王也心裡一驚,詫異地打量着陸然,心裡在想這小子今天臨時看了什麼煉器的書籍?怎麼練軟絲的煉製方式和色澤都知道?
對楊師傅來說,這就更出奇了。陸然非但沒有自取其辱地說些錯誤百出的話,反而把軟絲分析得如此透徹,還點出了最罕見也是最難得的色澤。
沒錯,最罕見的色澤,正是略微偏灰色的淡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