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嘛,陸然把銀票分了之後,他們拿到的有一千兩,用來買三層銅礦和月亮巖只有多沒有少。
可是,一千兩啊。這是他們十個職員半年的工資。要是吃點苦頭直接能挖到,豈不是能攢下一大筆私房錢?想喝酒喝酒,想逛窯子——嗯哼,都是正派人士,說這些幹嘛?
“哎,看來天意如此,那好吧。”
葛飛終於還是點頭了。再不下去,他們要在這兒變成烤全羊了。
大夥收拾了傢伙,一個個垂頭喪氣地下山來。剛到三岔路口,還沒上“車”,只見一輛裝得滿滿的貨運馬車疾馳而過,掀起一陣遮天蔽日的灰塵,讓他們幾個良久保持在雲裡霧裡的狀態。
煙消雲散之後,夥伴們一陣叫罵。
“媽的,怎麼這麼沒素質,明知道路邊有人,還不往中間一點。”
“就是,地上的標線清清楚楚,都不知道遵守規矩的。”
這裡是槐州城管轄,這條東西走向的大路,平時因爲客流量大,工部負責郊區道路的隊伍經常來維護。大路分爲兩個部分,中間很寬的區域是大型馬車通行區間,兩側大概丈許的邊帶,是馬匹、小車和行人的通道。
嗯?標線?
葛飛被夥伴的話提醒了,腦袋飛快地打轉,不久眼睛一擡,嘴一咧,笑了起來。
“兄弟們,今天的油水,有着落了。”
“真的?飛哥知道哪裡有三層銅礦和月亮巖?”
“瞧你這點出息。撈油水就只能用挖礦的方式來嗎?動點腦子行不行?”
“那飛哥的意思是?”
葛飛指了指剛纔給他們嗆了一陣灰的、已經遠去的馬車:“看見它後面寫的字了沒?”
大夥聞言,都再回頭瞅了瞅,發現是“器——陳”兩個字。
這是商會成員統一車馬標註,“器”表示槐州城總商會煉器行業,主要是工器、靈器和普通兵器等商行和店鋪。
工器指的是家用、公用類鐵石器械或木製器械,這樣的商家進料渠道多廣雜,但很少需要到冰狼谷來取料,就算需要也不會這麼大量。
普通兵器商行,在槐州城數量不多,主要從白龍城那邊進些精鐵礦,是從北邊來的。
那麼,從西邊礦區出來,往南趕回去,車上還寫着“器——陳”,要是沒猜錯的話,這就是陳記靈器店的貨車,至少是他們店裡的貨。
“嗯,看樣子是陳記靈器店在運礦石。所以,這跟我們的油水有什麼關係?”
葛飛搖了搖頭,擺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大兄弟,咱們今天干嘛來了?給董凌風采購礦石。董師傅是做啥的?不也是做靈器的嗎?他要的兩樣普通礦石,別的靈器店應該也需要吧?”
大家聽到這裡,果然有點開竅了,似乎明白其意思了。
“哦,我懂了。飛哥的意思,是叫我們——搶!”
啪!
葛飛毫不猶豫,就是一巴掌拍在夥伴腦瓜上:“搶你個頭!現在是陸堂主的任期,我們民事堂已經不同往日了,現在我們是體面人,做體面事,懂不懂?”
“額……懂,懂。那這‘體面事’,要怎麼做?”
“這個嘛。”葛飛摸了摸小撮鬍子,轉了轉眼睛,頭一扭:“堂主前陣子不是跟我們上過課嗎?說民事堂準備組建一個‘城池管理隊’,要加強市容市貌的整頓,規範市場秩序,還有提到要規範交通秩序。依你們看,剛纔這種越線行駛的行爲,有沒有違反工部的規定?”
“這……當然有啦,同事們劃線都是根據條例來的?”
“不錯,他們違反了工部的規定,也就是違反了交通規則。作爲民事堂的人員,還有你們,作爲工部人員,也作爲即將成立的‘城池管理隊’隊員,我們有權利,也有義務,對這樣危害其他人、車安全的行爲,進行阻止和懲罰。”
“對,飛哥說得簡直太對了,油水——哦不,這是我們的責任和義務。可是,規定裡面,有沒有提到可以沒收?”
葛飛嘴角上翹,民事堂各部的懲罰規定,他可是瞭如指掌:“放心,《公佈條例》第四大條第十七條第三項裡面,說得清清楚楚——‘拒不接受檢查以及武力抗法的,執法人員可酌情考慮加重懲罰,最多可沒收所查貨物’。”
“額……飛哥,那萬一他們接受檢查,不抵抗,那咋整?”
“誒,我說你小子你到底站在哪邊?他們!”葛飛說着又指了指已經看不見的馬車,聲色嚴厲:“他們都是商會老蛀蟲,是剝削者!他們那麼多的產業錢財,哪裡來的?都是從老百姓身上一分一釐剋扣出來的!他們是真正的掠食者,是殘暴者!殘暴的人,會乖乖地接受檢查嗎?會抗法嗎?你說?”
“這個……好像也不一定啊。”
“你——,你給我再說。”
“額,一定會拒絕檢查,暴力抗法。”
“誒,這就對了嘛。既然他們暴力抗法,那我們‘酌情考慮’,沒收礦石,是嚴格按照法律法規來的。”
一陣交流過後,衆人在思想上達成了高度一致的認識,都放好工具,拿出隨身攜帶的工部工牌,在路口展開了正義的行動。
嗖!
幾輛滿載龍血石的馬車經過,帶起一片煙塵。不過馬伕一看就是老車伕,走線筆直,無懈可擊。過了。
呼!
一輛四匹馬三車廂的大型馬車,從遠處風塵僕僕地趕過來。或許是地面有些小碎石,不大平坦,又或者馬兒調皮,你撞我我撞你,讓馬車有點偏。
路口這兒,葛飛等人屏氣凝神,仔細看了看車上的“器——李”字樣,心裡激動起來。再看看大馬車後面的幾個軲轆兒,一會兒近線,一會兒遠線,好不刺激。
“快壓線,快壓線,快壓線……”
衆人心裡都這般想着,不知不覺嘴上竟然喊了出來,還喊成了口號。
說也巧,車伕正竭力地聚精會神,冥冥中提到“快壓線”三個字,腦子一抽,手一抖,竟然把繮繩往右邊扯了扯。馬兒倒也聽話,往邊上就是挪了兩步。
壓線了!
只見車軲轆碾過,在後面留下一條深刻的痕跡。夥伴們一陣驚呼,好像賭馬的時候自己下注的那一隻後來居上,一馬當先時一樣。
霎時間,葛飛等人提前往中間一站。
車伕此刻雖說有點迷糊,但看見幾個大活人站在前面,冷不丁嚇了好一跳,連忙扯住繮繩把馬車停了下來。
好戲,來了。
“你們幾個找死啊?”
車伕在車上罵了一句。這車慌馬亂的,突然衝到大路上,實在是危險。每年都有一些個走路不長眼睛的,被飛馳的馬或者車給撞死撞殘,也難怪車伕動怒。
“他罵我們找死,快記下來。”
葛飛交代了一句,神色嚴肅地走上前。作爲民事堂總管,他還是很有經驗和風度的。只見他拿出自己的工牌證件,給對方瞅了瞅。
“看清了吧?”
車伕愣了下,忙堆起笑來:“喲,是葛大人啊,嘿嘿,看清了。敢情你們在這兒,做啥子嘞?”
“老哥,我們奉堂主之命,在這裡維護交通秩序。我跟你說,你下來,你剛纔違章了。”
“違……違章?”
車伕定了定神,老老實實地下來。民事堂最近怎麼樣,他從報紙上也略微瞭解過,但對於葛飛這種老油條,他很清楚——不好惹。
以前他就常聽一些同行或者村民們們,說工部啊商部啊農部啊什麼的,在各個時候,到各個地方,以各種理由,找各種人士的麻煩,藉機揩油。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清官主子,可不容易短時間內就把底下人洗白了。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先恭敬點配合,大不了像以前一樣給幾兩銀子。
“老哥,你回頭看看,車軲轆壓線了吧?”
車伕停了一愣,回頭瞥了一眼,嗯,是壓線了。可是,這是什麼鬼?這條大路每天往來的車馬,沒一千也有八百,壓線的多了去了,不信你就站這兒十分鐘,不出意外還能看見有人壓線。
當然,車伕也是很有經驗的。遇到管事的故意找茬,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爭辯,乖乖按照套路給點錢了事。要是不識趣,把對方惹急了,以他多年的經驗來看,沒好果子吃。
“葛大人說的是,壓線了壓線了。那,你看這該罰多少?”
就罰一千兩吧。葛飛想這麼說。可惜人家這一車貨可能都不值一千兩,再說就算按規定罰款,這種壓線的小毛病,以對方這種情況,能罰幾個錢?
“嗯哼,罰款是要的。那啥,我們懷疑你車裡私藏贓物,要查貨。”
我勒個擦?私藏贓物?車伕頓時就楞那兒了,神色複雜地盯着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那些達官貴人的精緻馬車,你去查私藏贓物,這個可以理解。我特麼一個運石頭的,你也懷疑私藏贓物?這冰狼谷除了礦石,還有啥好藏的?
再說了,車廂裡裝的滿滿的都是石頭,你要查也到裝車或者下貨的地點查啊,半路上——來來來,你倒是查給我看。我看你們多有力氣,能把石頭搬出搬進。
“好說,好說。葛大人,各位,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