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在他靠近石俊時,陸然伸手攔住了他:“幾個箱子而已,我陸然沒放在眼裡。葛大哥和蘇會計準備好賬本,我們來看看裡面都有哪些值錢的。”
作爲一個已經摸到武師門檻的武者,搬幾個箱子實在不算什麼。當然,他這麼做,也是爲了葛飛的安全着想。他自己再怎麼說,也是民事長,是南宮氏的上門女婿,石俊應該不至於對他出手。但葛飛等人就不一樣了,在石俊眼裡他們可能真的就如螻蟻一般,憤怒之下出手傷人絕不手軟。
很快,陸然扛着一個沉重的木箱子出來,再次打石俊面前經過。身形交接之時,他能明確感到對方身上毫不掩飾的強大氣勢,甚至靈力都有所流露。
這一刻,民事堂所有人都爲他捏了一把汗。若是石俊一怒之下真出手了,後果將不堪設想。對他們來說,最直接的影響,扁食飯碗肯定保不住。說不定對方憤怒之餘還會連他們也教訓一頓。
“公子。”
秦長老把手搭在石俊肩膀上,低喊了一聲。或許正是這一聲提醒,讓石俊最終沒有出手。不爲三千多兩銀子,就爲箱子裡的東西。
“慢着!”
沉默良久的石俊終於開口了。儘管心有不甘,儘管一旦開口就意味着實實在在的屈辱,來自死對頭的屈辱,但他似乎沒有別的辦法——如果不一拳打死對方的話。
堂堂五毒門大公子,被陸然這個不知道怎麼上位的民事長給強拆了;堂堂石氏避暑山莊,被南宮氏的廢物贅婿給強拆了,還罰款三千多兩……太多的不情願,讓他後半句話憋了好久才蹦出來。
“管家,給錢。”
這時,庫房裡面站着的幾位家丁裡,跑出一個矮胖管家。他顯然沒跟上情況,還停留在“這怎麼可以”的印象裡,不免多問了一句:“公子,真要給他們罰——”
啪!
可憐管家話還沒問完,就被扇了一巴掌:“給錢!”
管家捂着瞬間腫得通紅的老臉,沒吱聲,連忙從衣袖裡掏出一大疊銀票來,從裡面數了幾張,又從另一個袖子裡摸出一打,同樣抽了幾張,沒好氣地遞給陸然。
陸然拿着一疊銀票,不覺擡了擡眉毛——居然還有面值一千兩的。難怪他剛纔覺得三千七百多兩不應該只有這麼幾張票子,尼瑪,真是貧窮限制了想象力啊。瞅瞅人家,不愧是豪門,用的錢都是槐州城最大號面值的。而他雖說是豪門女婿,可平日裡零花錢只有幾兩……
嗯,這纔是他陸然將來花錢的樣子——不,肯定比這更吊,面值要一萬起步,聽說白龍城那邊就有流通這個面額。
“怎麼,怕不是連錢都不會數吧?”不知道陸然在意銀之中,石俊冷嘲道。
陸然這才意識到自己數錢的過程是有點長了,連忙借題發揮:“石公子言重了。我之所以數這麼久,那是要點清楚,以防你們少給了。”
此言一出,石俊當場石化,真的連嘲諷的欲 望都沒有了。特麼的,我石家富甲一方,整個槐州城除了嚴家就沒第二個比我有錢的了,你竟然懷疑我少給錢?我看你是窮逼想法多吧?
葛飛接過銀票,強行清了清嗓子,顯然也被陸然驚豔的話語所折服,渾身不自在。不過相比之下,他更爲陸然剛纔的勇氣所折服,爲他今天的魄力所折服,打心底改變了對眼前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的看法。
石氏橫行霸道不是十年二十年,從來就沒哪個民事長敢在石家頭上動土,事實上整個槐州城官府恐怕就沒人正面跟石家這麼幹過,更別說幹贏。但今天陸然就這麼做了,沒有別的依仗,就只憑民事長一職,以及背後所依靠的、以往被他們忘之腦後的扶風國律法。
“這小子還真有點意思。”
想到這裡,葛飛清點了銀票數目,和蘇會計做了賬,心情大好。
按理說,庫房違章佔道的部分拆也拆了,該罰的也罰了,今天這一趟無論面子裡子他們民事堂都賺足了,也應該收拾收拾回去慶賀一番,好好休息。陸然,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偶然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
就在他暫時心滿意足準備讓兄弟們收傢伙回府時,視線打地上的木箱子滑過,竟意外注意到了一個奇怪的、像粗草根一樣紫黑色的東西。
如果只是上面說的兩點,這可能還不足以引起他的好奇,但最關鍵的是,這乍一看認不出來的東西,竟然散發着幾分靈氣,而且就落在木箱邊角那條縫隙旁邊。
難道箱子裡放的是靈藥?可據他所知,尋常靈藥的形態、色澤似乎沒有這樣的。而且剛纔他把箱子一般出來,石俊就嚥下這口氣甘願掏錢,顯然並非真的怕了他,而是很可能有所顧忌。
本着一顆害死貓的好奇心,陸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撿起這塊不明物,轉向葛飛:“葛大哥,這個你認得不?”
這一連套的動作和提問,果然讓石俊和秦長老皺了皺眉。陸然把倆人的表情看在眼裡,心中更加確信箱子裡的東西不簡單,或者說,見不得光。
葛飛盯着這塊紫黑色的靈性之物看了很久,實在辨不出:“堂主,我沒學過醫,也沒練過藥,這東西不認得。”
“姓陸的!”石俊突然插話進來,氣勢洶洶:“這是什麼關你什麼事?庫房拆了,錢也拿了,還不滾!”
喲,着急了,定有隱情。不行,這東西今天一定要帶回去喊人鑑定一下,說不定還能再查一波。不過老天爺今天大概比較眷顧陸然,不消回去鑑定,眼下就有人認得。
“堂……堂主,”一個那大錘子的工人小聲喊道:“這個,我認得。”
陸然眼睛一亮,連忙把靈藥拿到他面前。不過,想到對方一個拆建工的身份,他還是留了個心眼。他先是看了看對方胸前的工牌,發現名字叫柴小龍。
“柴小龍,這應該是某種靈藥,你一個拆建工人,怎麼會認得?”
“回堂主,我姓柴啊。”
陸然:“?你姓柴,然後呢?我們說的是同一個問題嗎?”
柴小龍愣了下,意識到陸然壓根沒聽說過槐州城柴氏,不免略作解釋:“堂主,我大伯就是槐州城醫藥協會的柴會長,我們家世代都是煉藥行醫的。”
陸然一臉尷尬,還真沒了解過槐州城醫藥協會。其實今天早上在圖書館翻閱資料的時候,裡面有提到槐州城幾個主要的醫藥家族,爲首的就是個柴字,只是當時他沒留心罷了。真是可惜了,那會兒鄧子安要是把題目往這方面出,他陸然今天恐怕就是另一番境地了。
“哈,我其實一開始就猜到了,故意逗你的。”他恬不知恥地給自己打圓場:“對了,你家是煉藥行醫的,那你爲什麼跑工部來當拆建工人?”
“這是我爹的主意。現在考官職不都要看資歷麼,還要部門或者官員推薦。我打算考官府醫館的大夫,但是需要在官府任意部門有至少一年的工作經驗才行,所以我就來這兒混混。”
一旁,石俊和秦長老就這麼被晾在一邊,聽陸然和一個工人一個勁兒地跑題,心裡實在不是滋味。終於,石俊有點耐不住了。
“來人,把他們給我轟出去!”
一聲令下,山莊內陸陸續續七八個大肌肉跑上前來,刷起袖子就要動粗。可是這一幫大塊頭左看看右看看,不免有點懵逼。
“公子,他們好像已經在外面了。”一個夥計好言提醒道。
石俊大概是氣壞了,所以剛纔發號施令沒經過大腦。現在被手下這麼一提醒,果然恍然大悟。庫房的尾部已經被拆,現在陸然和民事堂及工部一衆人等,所站的地方是流水道的路面,甚至他和秦長老站的地方也不在自己山莊內。
一陣滾燙的灼燒感從臉上傳來,讓他羞憤交加。他脾氣不好,反手給手下就是一巴掌。這一巴掌那叫一個響啊,頓時引來葛飛二十幾人充滿“敬佩”的目光,也引來山莊七八個手下心懷不滿的斜覷。
第一次,被強拆一方的手下人和強拆一方的手下人,心裡想法達成了一致:石俊這個傻逼,自己連屋裡屋外都分不清,神特麼就知道找手下人出氣。
陸然都看在眼裡,心裡爽快,嘴上依然不急不慢地跟柴小龍打聽:“那你說說,這到底是什麼藥材?”
“堂主,這是紫車子,通常用來麻醉的。”
麻醉?聽到這個答案,陸然不覺嘴角微翹。麻醉藥,那就是特種藥材咯,這一般來說不是醫館、宗門這種獲得了商部許可才能持有的嗎?他石俊的避暑山莊,難不成還申請到了這種資格?
“你確定?”
“確定。”柴小龍說着瞄了一眼石俊,眼中竟有幾分怨恨之色。這主要是因爲前些天的事情。
前陣子,柴家有一批貴重藥材從白龍城運來,負責貨運的是嚴家開的驛館。工人在運輸過程中把貨給砸壞了,嚴家仗勢欺客,說是藥材本來就壞了,不賠。這事兒本該轉民事堂先處理的,但嚴家跟石氏關係好,請後者高層出面“調解”,三兩下就把賠款給調沒了。
要論勢力,柴家一個經營醫藥的,自然比不得石氏。放在平時,柴小龍肯定也不敢就這樣的事情跟石俊過不去,但今天看見陸然如此威武霸氣,他便也有了膽量跟石俊對着幹,給陸然指出藥材之名。
“葛大哥。”陸然興致未減,又忙活起來:“我沒記錯的話,這種藥材的持有資格,是跟商部申請的吧?你這就去一趟商部,查查看石俊公子本人,或者他的避暑山莊,有沒有申請該資格。”
說完他又喊來柴小龍,在耳邊低聲交代了幾句。柴小龍得了命令,看了石俊和秦長老一眼,立刻放下大錘子,離開。不過葛飛依然站在那裡,沒起身。
“堂主,紫車子這類用於醫用麻醉、靈獸實驗、犯人安樂死的特種藥材,持有資格的確是跟商部申請的。不過,石俊公子和他的避暑山莊的持有資格問題,不需要問商部。”
“不問商部?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