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屠殺!
王府的家主及夫人兒子、王府的侍衛及侍衛總管、來給王員外賀壽的賓客,全被逍遙子屠殺!
血腥味籠罩着整個王府。一個年輕男子手執着一柄長劍,佇立在王員外的屍體面前。
他的臉雖是俊美,此時卻寒霜罩頂。他的眸子漆黑如墨,此時卻射出兩道寒光。他穿着一身白衣,此時已被鮮血染透。他的長劍仍在滴血,劍身上卻已有些血跡乾涸。
王府的僕人們跪在逍遙子面前求饒。那不過是一羣普通的僕人,比起奴隸好得到哪裡去呢!
逍遙子臉色終於恢復了些許溫度,嘆了口氣,道:“你們走罷!把那些奴隸也放走罷!”
王府的僕人們紛紛跪謝,然後從王猛屍體上找到鑰匙,幫奴隸們解開手鐐腳鐐後便離開王府。
除熊倜外其餘十二名奴隸們也紛紛感謝逍遙子,然後一起逃離了王府。這些窮苦的奴隸,終於重獲自由。這大概是老天爺對他們不放棄希望而努力活着的獎賞罷!
熊倜卻仍躺在原地,雙眼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被王猛的屍體弄得滿臉鮮血,看起來十分駭人。
逍遙子皺眉道:“你怎麼還不走?”他以爲熊倜被剛纔的屠殺嚇傻了。
剛纔王猛的屍體壓着熊倜,不過已被熊倜吃力地推開。
熊倜忽然爬起來,又跪在逍遙子面前,開口問道:“你能不能做我師傅?”
逍遙子似乎沒想到熊倜這麼一問,或者從未聽過有人這麼問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沉吟片刻,反問道:“你爲何要我做你師傅?”
熊倜道:“我想成爲一個高手。”
逍遙子道:“你爲何想成爲一個高手?”
熊倜一字字道:“我要報仇!”
這四個字很堅定地說出來,聽得逍遙子原本冷漠的雙眼也恢復了一些溫暖。他望着跪在面前的熊倜,只見熊倜長得有些黑,顯得又瘦弱,頭髮散開,亂糟糟的一團。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逍遙子還聞到一陣臭味。
熊倜低着頭且彎着腰,雙手撐着地面,跪着一動不動。逍遙子看到熊倜背後被劃了個“八”字,已經結了痂,除外還有一道又一道新舊不一的傷痕。赤着的雙腳上佈滿了黑色的痂,有幾處還在滲着血。
可想而知,這人究竟遭受過多少毒打!生活窘迫卻沒有澆滅這人活着的信念,他還能堅定說得出自己要成爲高手要報仇!
逍遙子從未收過徒弟,而熊倜這身子骨也不知道能不能拿起劍。但他並沒有拒絕。
逍遙子問道:“你真想成爲一個高手?”
熊倜依然堅定地說:“是!”
逍遙子道:“你起來罷。”他忽然笑了,好似剛纔屠殺王府的是另外一個人。
熊倜慢慢地站起來,纔看清了面前這位白衣男子。此人眉清目秀,像是出身富貴的翩翩公子,比熊倜高了約莫兩寸。年輕,瀟灑,雙眼流露着一絲溫暖,嘴角泛着一絲笑意,笑起來有些靦腆。若是哪家姑娘見到這人,大概抵擋不住這微微一笑。
看上去這位少年公子很喜歡笑,即便是生死決鬥,他竟也能笑出聲來。熊倜想起剛纔聽到王員外喊此人“逍遙子”,這名字倒是挺符合此人。
若非看到被血染紅了大半的白衣,以及手上拿着一直滴着血的長劍,熊倜不敢相信此人竟屠了王府。
換作別人,恐怕也不敢相信。
望着滿臉鮮血的熊倜,逍遙子皺了皺眉,忽然覺得噁心。
一個殺手竟也會被鮮血噁心到。逍遙子感覺自己很可笑,便對熊倜道:“滿臉鮮血,你也不覺得難受麼!還不擦掉!”
熊倜纔想起自己一臉黏糊糊的鮮血,血腥味薰得自己想嘔吐。他擡起手,用破爛的衣袖胡亂地擦了幾把臉。
也許是做了多年的奴隸,讓熊倜顯得有些木訥。
逍遙子卻似乎沒有注意到熊倜是木訥還是機靈,他臉色一變,問道:“什麼名字?”
熊倜道:“八號。”
逍遙子道:“八號?這是何名?”
熊倜道:“賣入王府後,我就叫八號。背上還有個‘八’字。”
逍遙子道:“賣入王府之前你叫什麼?”
熊倜道:“木頭。”
逍遙子冷笑了一下,道:“木頭?!這世上會有父母給自己孩子取這樣的名字麼?”
熊倜訥訥道:“因爲嵐說我好似塊木頭,就叫我木頭。娘也叫我木頭。”
逍遙子道:“你娘難道沒有給你起過名字麼!”
熊倜沒回答。
逍遙子冷冷道:“你若不說,別說收你爲徒,我現在便殺了你!”
“熊倜。”熊倜輕聲說道。
“你再說一遍!”逍遙子聲音裡有些激動。
“熊倜。”熊倜緩緩道,“這兩個字,我有十多年都未曾跟人說過也未曾被人叫過了。我以爲我已經忘了。”
一陣沉默。
熊倜感覺到逍遙子拿着劍的手在顫抖,或者說是全身都在顫抖。他看着逍遙子,看到逍遙子那雙眼睛裡流露出一絲驚訝而又激動,然後迅速地恢復了平靜。
逍遙子又道:“嵐是誰?”
熊倜一臉悲傷,沒有立刻回答。逍遙子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已經死了。”熊倜還是說了出來。
逍遙子已經卸下了全身冷漠的外裝,他拍了拍熊倜的肩膀,柔聲問道:“所以你要爲她報仇?”
“是!”熊倜目光堅定地道。他以爲自己想起嵐會再次流淚,卻一滴眼淚都未曾落下。
他似乎已經忘記了怎麼哭泣。
日已西斜,將近黃昏。
逍遙子拿着火把,點燃了一個又一個屋子。熊倜在旁木然地望着。
偌大的王府迅速被大火吞噬着。這裡白天還是熱鬧非凡,如今卻變成了一片火海。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葬身於此處。
熊熊大火,恐怕方圓一里內都能看到王府上空冒起的濃煙,卻沒有人停下腳步。
過好自己的日子就不錯了,哪管得人家呢!何況王府的老爺不過是個爲富不仁的傢伙罷了!
逍遙子用王員外的錦袍包着王員外的首級,牽着白馬,從王府後門離開。熊倜不由自主地跟着逍遙子也離開了王府。
他想起自己現在已經獲得自由了。
做了十年的奴隸,他終於重獲自由了。身邊卻少了嵐……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卻沒有說話。
路上似就此二人,熊倜注視着逍遙子的白色的背影,不知道逍遙子要去何處。
逍遙子忽然問:“你真要做我徒弟麼?”他頭也不回,也未停下來。他知道熊倜就在身後。
熊倜依然堅定道:“是!”
逍遙子接着問:“吃得了苦麼?”
熊倜堅定道:“吃得!”
他忽然覺得逍遙子的話題沒有先前的冷漠,好像變了一個人。
“很好。”逍遙子似乎很滿意熊倜的回答。一個人無論如何都能堅定自己的信念,便已足夠。
逍遙子忽然又問:“爲何你不叫熊倜了?”
熊倜嘆了口氣,道:“小時候娘說,如果我告訴別人我的本名,可能會遭到仇家追殺。”他忽然苦笑,接着道:“其實我也不喜歡這個名字。因爲,我討厭這個姓氏!”
熊倜的雙眼噴出了怒火,似乎想殺人。
走在前面的逍遙子並沒有看到,只道:“你做了我的徒弟,就不會有人輕易殺你了。”
兩人來到了一個山洞前。逍遙子讓熊倜在洞口前站着,自己則轉身進入了山洞。
熊倜望了望四周,天已經開始黑了。洞外一片草地,馬兒在吃着草。附近有片樹林,十分幽靜。熊倜還聽到一陣潺潺的溪水聲。雖是山洞,不及普通人家的屋子,熊倜卻覺得逍遙子更適合住在這裡。
正當熊倜在感受着這片景色時,逍遙子忽然走出山洞。
他已換了新的一身白衣,手上提着原先穿着的那件血衣以及王員外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