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飛擡頭望天，天上烏雲壓頂。
彷彿壓在了他心頭，。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似乎想將心裡的那股沉悶之氣也排出體外。
他走出木神斧的家門時，心情有些沉重。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只覺得心裡有些異樣。
或許正因爲徐振飛表面看起來並不不像是一個有如此心機的人，才隱藏了他深如海水的城府。
回洛陽的路忽然變得有些漫長。
燕南飛看着前路，眼睛中似乎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風冷如刀，夜涼如水。
無星也無月。
只有庵中的點點星火閃爍着幽暗的光芒。
靜謐的夜色中，忽然出現四點精光。
花問柳和謝吟霜隱伏在黑暗中，只有兩對眼睛泛着奇異的光彩。
他們已在落霞庵外隱藏了很久，從天剛開始黑下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這裡了。
花問柳始終堅信，監視落霞庵一定能發現某些線索。
他也想知道，那天突襲他和胡三的人，跟徐振飛之間究竟有沒有關係。
他早已探查清楚，這幾天囚禁他們的石室頭頂之上，正是蘇小玉的房間。
而她的房間也正好在那一排禪房的最邊上。
今天他本打算一個人前來，但謝吟霜卻也跟了過來。
花問柳雖然什麼話都沒有說，但看得出來他內心的喜悅和高興。
看着謝吟霜在前面走，他的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了小美的身影。
萬籟俱寂，落霞庵中的晚課早已結束。
空谷幽寂，不時傳來兩聲烏鴉的啼聲。
時間在悄無聲息的流逝。
他們已守了一個多時辰。
終於花問柳眼睛忽然亮了，輕輕說了聲：“來了。”
他的聲音細弱蚊蠅，但謝吟霜早已聽見。
他們的精神瞬間爲之一振，看來他們的等待總算沒有白費。
對面的黑暗中忽然出現一道人影，閃身進入了蘇小玉的房中，一道輕輕的開門聲響過，又關起。
這個人影出現的毫無預兆，無聲無息，他們都沒有發現他是如何出現的。
從他進門的那一刻起，房間中的燈就突然滅了，但房中人的說話聲卻仍能聽見。
花問柳和謝吟霜已無聲無息的潛伏在了房門外。
“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很想你。”一個妖媚的女人聲銀輕輕的傳了出來，說話的人當然就是蘇小玉。
謝吟霜心裡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想不到平時看起來端莊清秀的蘇小玉竟然也會說出這麼柔媚的話。
“這段時間我們最好不要見面。”男人的語氣聽起來很嚴肅。
“爲什麼？”
“救走花問柳和胡三的一定是燕南飛，現在他或許已經對我們產生了懷疑，所以爲了不讓他發現什麼，我們只能停止聯繫。”
“我知道了。”蘇小玉低聲應了一句，雖然滿心的不情願，但她也分得清事情的輕重。
那男的嘆了口氣，柔聲道：“我這麼做，都是爲了我們的以後，所以暫時委屈你了。”
蘇小玉輕輕“嗯”了一聲，氣息越來越重。
黑夜中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兩道低促的喘息聲漸漸響起。
謝吟霜已轉身走了出去，黑暗中雖然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但她撲閃的眼簾已顯示出了她內心的慌張。
花問柳當然也起身離去，他們都清楚房間中發生了什麼。
所以他們也明白，就算守下去，也不會再聽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謝吟霜站在崖邊，冷冷的山風吹打着她的臉頰。
她還能感覺到她的心跳的很快，臉上的火熱也開始漸漸地消退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的臉一定很紅，幸好夜色掩蓋了她的窘容。
過了很久，她才平復了心情。
花問柳就站在她身後。
“你能不能猜到那個人是誰？”謝吟霜的聲音已沒有絲毫異樣。
花問柳看了看她朦朧的側臉，揚起頭鄭重道：“他的身形和那晚襲擊我的人很像。”
他並沒有肯定是誰，也沒有說出他的名字，因爲這只是他的感覺。
有時候，感覺並不一定準確。
但是那套衣服，那個身形，他已不是第一次見了。
他們的眼前都已經浮現出了一個人的面孔。
燕南飛乘着夜色踏上了洛陽的長街。
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在路旁閃爍明滅的燈火下遠遠地延展向遠方。
路面上零星的落葉在一陣陣肆虐的秋風中無力的飛向前方。
燕南飛的身形在空曠的古道上看起來顯得有些單薄。
一切都已真相大白，他本來應該很高興，但是他心裡卻感覺有些不踏實，總覺得漏掉了一些什麼。
他一邊走，一邊在腦中回想着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
所有的事都如置身夢幻一般。
燕南飛停在了徐振飛的府門前，目光凝視着這座屬於一代劍客的府邸。
這也是他第一次來到這裡。
這座府邸並沒有豪門大宅的氣派和威勢，它僅僅只是一處獨門獨戶的小院，已經臨近城郊。
這樣的府門絕配不上徐振飛的威名和身份。
但燕南飛卻覺得很好。
一個爲劍道獻身的人，本不應該貪圖凡俗塵世的享受。
聲色犬馬豈非正是最容易消磨掉一個人的意志和精神的東西。
徐振飛能有今日的成就，絕不是偶然的因素。
燕南飛不禁在心裡默默地爲徐振飛感到敬佩。
他輕輕地敲了了敲門，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誰呀？”
燕南飛沒有應聲，因爲他已聽到一道緩慢沉重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開門的是一個年近花甲的老人，臉上的皺紋深的已快能填進一抔黃土。
他的腰彎的雙手已快能夠到自己的腳面。
歲月的痕跡在他身上毫無遺漏的表現了出來。
“你是誰，深夜來訪，有何事？”他用身體擋在門前，用一種充滿了警惕和質疑的眼神盯着燕南飛的臉問道。
“在下燕南飛，來找徐振飛徐前輩。”燕南飛帶着一絲恭敬道，他看得出這位老人是一個忠誠仁義的人，這樣的人，值得他尊敬。
“徐伯，讓他進來吧。”
徐振飛的聲音從屋中遠遠地傳了出來。
聽到徐振飛的話，老人態度忽然變得尊敬，道：“是，老爺。”
他終於讓開了身體，對燕南飛道：“請進。”
等到燕南飛進了門，他又小心的闔上了門，轉身爲燕南飛帶路。
他的步伐拖沓，在地上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響。
他的確已是一個老人，一個垂暮的老人。
徐振飛坐在一間並不算大的書房裡，看到燕南飛，他顯得很開心。
“想不到你還能想起來看望我。”
燕南飛聽着這句話，心裡忽然感到一絲慚愧。
因爲他並不是專門來看他的。
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所以他只能暫時保持沉默。
徐振飛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又接着道：“人老了，通常就會感到孤獨，總想有個人能時常陪陪自己，哪怕只說幾句話也好。”
歲月的確是不饒人的。
人越老，就越害怕孤獨，也更害怕一個人的生活。
但是最終伴隨着老人的，卻往往都是孤獨和寂寞。
所以老人通常都顯得比較多嘴，也比較囉嗦。
其實他們並不是話多了，而是想多被人陪伴一會，哪怕只是片刻，他們也會感到非常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