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又恢復了最初的寂靜。
於震南的劍已停止了顫動，但他的眼神依舊空蕩，似乎還沉浸在死亡前的回憶中。
一個人在生與死的邊緣活過來，總難免會有些失神。
燕南飛的思考忽然被一道驚呼聲打斷。
聲音急促短暫，而且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顧雪。
莫非她還沒有逃出去？
燕南飛不敢再多想，已拔劍衝出石室。
顧雪就站在門口，滿臉驚慌與焦灼，人卻一動不動。
看到燕南飛，她的臉上立刻出現了喜悅。
燕南飛看着她，眼神更加奇怪，他當然看得出，顧雪是被人以一獨特的手法點中了穴道。
江湖中每門每派都有他獨門的點穴和解穴手法，其中以少林和武當的點穴手法爲正宗。
有些手法除了他們本派的傳人之外，沒有人能解得開。
燕南飛見識過各種各樣的點穴手法，但制住顧雪的這種手法他卻是第一次見到。
手法雖獨特，但所幸點穴時用的功力並不深，所以並不難解。
燕南飛提起內力，一掌輕拍在顧雪的風門穴上，內力透體而入，轉遍她全身經絡。
顧雪的穴道剛解，石室中卻又遭鉅變。
一聲冷哼突然自石室傳來，接着有人倒地。
燕南飛神色立變，以最快的速度衝入石室，可是已經晚了，於震南已停止了呼吸。
他當然絕不是死在燕南飛劍下的，他的劍並沒有刺入於震南的心臟。
那兩分之差，就已是生死之別。
有人能在這片刻之間，殺了於震南並全身而退，而且來去無蹤，顯然對這裡的環境非常熟悉，這石室中也絕不止一道石門。
剛纔制住顧雪穴道的也一定是這個人，他不殺顧雪是爲了引走燕南飛，然後再出手暗算於震南。
這個人不光武功高，心思也極縝密。
燕南飛的臉色很冷，這是一種憤怒到極致的冷。
於震南的眼睛睜着，眼神中充滿了驚訝、疑惑和不解，他一定在臨死前看到了兇手的樣子。
他的身上還是同一個傷口，燕南飛留下的傷口，但現在傷口卻已深及心臟。
燕南飛的眼神中甚至出現了一絲恐懼。
這個人能在原來的傷口中一劍刺入，不差分毫，出手間不留下一絲痕跡，他的劍法也一定很可怕。
他不留下於震南的活口，顯然是怕他會泄露什麼秘密。
他當然也知道，只有死人的嘴是最會保守秘密的。
燕南飛那一劍沒有刺入心臟，是因爲他發現於震南在面臨死亡的時候，臉上竟然沒有絲毫的遺憾與難捨，反而顯得很平靜，很安詳。
一個將名利看得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的人，絕不會如此坦然和甘心死在別人手上。
如果於震南真是兇手，又怎麼會輕易放棄他費盡心血建立的飛鷹組織。
他的死也恰好證明了燕南飛的猜測。
萬方不知何時突然衝入了石室，看到於震南的屍體，不禁大聲痛哭了起來。
他瞪着燕南飛，悲痛道：“總有一天我會來找你，替我師父報仇。”
燕南飛看着他，沒有說話，神情有些落寞。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殺人的人，只是有時候你不殺別人，別人就會殺你。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其間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但從今以後，殺害於震南的罪名，他恐怕是再也甩不掉了。
顧雪忽然走上前，冷冷的瞪着萬方道：“你既然已經背叛了你師父，又何必還要假惺惺的替他報仇？”
萬方的臉色忽然變了，他擡起頭看着顧雪，臉上出現了一絲慌亂。
顧雪又道：“那個灰袍人在哪裡，你何不將他請出來幫你？”
顧雪的語氣越來越冷，話越來越犀利，就像一根針扎進了萬方煩人心裡。
萬方煩人額上已滲出了冷汗。
顧雪又上前一步道：“另外一個於震南又在什麼地方，你們謀劃這一切難道就只爲了殺掉他？”
顧雪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在她看到躺在地上的於震南時 ，就已明白他們見到的於震南其實並不是一個人。
躺在這裡的當然是真正的於震南，能跟燕南飛交手的，又豈會是冒牌貨。
燕南飛微微走了幾步，正好擋在了門口。
萬方緊緊的盯着顧雪，神色驚慌，眼神像一把刀，似乎恨不得將顧雪斬於刀下。
但他知道自己絕沒有這個機會，他還沒有把握能在燕南飛的眼前殺人。
他站了起來，忽然笑了，道：“你們能活到現在，並不是因爲你們運氣好。”
燕南飛道:“哦。”
萬方道：“你難道不想知道，爲什麼你的劍會出現在囚室中，爲什麼你明明喝下了毒酒，卻武功未失？”
燕南飛道：“難道這一切都和你有關？”
萬方笑了兩聲，道：“當然是我。”
他又道：“你的劍本就是我放進囚室的，你喝下毒酒卻武功未失是因爲酒中雖有毒，但杯上卻有解藥。”
燕南飛道：“你這麼做又是爲了什麼？”
萬方道：“爲了讓你和我師父決鬥。”
燕南飛有些不解，道：“我和於震南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萬方道：“不這樣做，怎麼能讓你相信我師父就是你要找的人，又怎麼能讓我師父相信你就是殺害楊師兄的兇手。”
燕南飛道：“看來你們爲了我，果真是費盡了心思。”
聽到這裡他也明白了一切。
假的於震南承擔這些罪名，只爲了讓他相信於震南就是真正的兇手。
而他爲了替柳飛絮報仇，一定會出手，而於震南爲了給徒弟報仇，也一定不會手下留情，所以他們這一戰就成了必然。
他已經看出，就憑萬方一個人絕不會謀劃出這麼周密的計劃，他背後一定有一個很強的人在指使他。
他們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他和於震南決戰，如果他死在於震南手裡，那就不會再有人追查柳飛絮的死因。
若是於震南死在他手中，就可以讓於震南背上殺柳飛絮的罪名，也可以了結這一段恩怨。
他們的計劃很好，可惜的是，他偏偏在最後時刻沒有下手殺掉於震南，所以他們纔會殺了他滅口。
由此看來，這個真正的兇手和於震南之間一定也有某些關係。
萬方笑的很神秘，道：“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是誰。”
話還未說完，他的人已向身後的牆壁衝去。
“轟隆”一聲，牆壁翻轉，萬方已消失在了石壁之後。
這一下出其不意，等燕南飛追過去時，萬方已不見了蹤影。
石壁後接着三條通道，但這三條通道中都沒有萬方的身影。
於震南爲自己設計的藏身之處果然非同尋常，只可惜他的人卻還是死了。
最怕死的人往往通常都死的更快。
這也是生命的悲哀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