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婦,正是三叔洛雲橫之妻姬氏。這少年,則是與洛辰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堂弟洛燦。
十五年前,洛辰和洛燦滿月喜宴,高朋滿座。由於一時防護不周,被楚國奸細潛入府中,險些將兩人全部擄走。三叔洛雲橫恰好撞見這一幕,然而他卻不得不面臨痛苦抉擇:洛辰和洛燦兄弟倆,他只能救下一個。
洛雲橫毅然救下洛辰,而他的親生骨肉洛燦,卻被那楚國奸細以化骨掌技重傷。
洛燦的年齡太小,受到這樣的重創能保住一條命都是奇蹟,想要治癒卻是不可能。一直到現在只能在躺着,甚至連動一下手指都十分困難。
看見洛辰,姬氏先是一怔,隨即臉上結滿了寒霜,涼亭內的氣溫,也陡然變低了幾分。
洛辰暗道:“我的這位三嬸,對我的怨念可不小啊!三叔一家,是因爲我的那位前身才落到這步田地的,也難怪三嬸見到我之後會是這幅表情”
洛燦勉強從嘴角擠出一抹笑容,算是跟洛辰打了招呼,洛辰也衝他點頭笑了笑。
洛燦不再理會洛辰,對母親說道:“丘夫子的編著的《易學》,我剛剛有了點感悟,娘,怎麼不讀了?”
姬氏冷冷說道:“娘有些煩躁,讀不下去了。改天請曾大先生來,親自爲你講一天學。”
“曾大先生?”洛燦眼睛一亮,接着滿臉嚮往之色,說道:“曾大先生是丘夫子的親傳弟子,若是能拜在他的門下修習文道,那就好了!”
星野大陸武道盛行,然而再強的武力,也只能用於殺伐。普通人畢竟佔着絕大多數,一個國家要管理億兆百姓,若是沒有文道教化,是萬萬不行的。
洛燦口中所說的丘夫子,正是天下文道魁首。無論是大燕國,還是南部強國大楚國,天下文士都尊這位丘夫子爲師,把他的著作當做聖書來讀。即使是兩國的皇帝見了丘夫子,也要執師禮。其影響力之大,由此可知。
曾大先生是丘夫子衆多門徒之一,就住在這星隆鎮上,被讀書人尊稱爲曾子。
以曾大先生的地位,洛燦剛纔所說的願望也只能是說說而已。看在洛擎天的面子上,曾大先生屈尊到老宅來講一天學,這倒是有可能,收一個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少年當學生,卻絕不可能。
“我兒跟雲橫一樣才華橫溢,當年雲橫救下的人若是燦兒,而不是這下流胚子……”
聯想到往事,姬氏心中涌起一陣強烈的憎惡,兩道冰冷的目光落在洛辰的身上,令洛辰情不自禁地一個寒噤。
姬氏冷冷說道:“你來幹什麼?”
洛辰躬身說道:“祖父讓我回老宅居住一段時間,我特意前來拜見三叔和三嬸。”
姬氏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冷冰冰地說道:“你三叔那個樣子,不見也罷。現在已經見到我了,可以走了!”
洛辰卻毫不在意,說道:“前幾日我得了一份丹方,對洛燦弟弟的病也許有些用處。三嬸精於煉藥,所以想請您看看。”
“丹方?哼,你倒是有些長進,還知道什麼是丹方!”姬氏鄙夷地瞥了洛辰一眼,神色陡然一冷,“你的丹方自己留着,從今日起,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踏入內宅半步。”
洛燦不忍地說道:“娘,哥也是好意,您怎麼發脾氣了?”
涼亭內的氣氛,變得尷尬起來。洛辰在心中嘆了一聲,就要起身離開。這時一個僕役匆匆走了進來,朝姬氏說道:“星輝藥堂的迦藍夫人來了!”
姬氏的神色稍緩,問道:“有什麼事?”
“迦藍夫人說,她從採藥人手中收到一樣叫紫玉茯苓的藥材,特意送來讓您瞧瞧。”
“什麼,是紫玉茯苓?”姬氏眼眸中閃過一抹驚喜,連聲說道:“快請迦藍夫人進來!”
洛辰聽了紫玉茯苓這個名字,也是吃了一驚。
洛辰這些日子從那神農族的星魂結中瞭解到不少藥材,其中恰好就有紫玉茯苓。
紫玉茯苓,是煉製中品藥物紫玉茯苓膏的主藥材。紫玉茯苓膏具有寧心安神的功效,對武侯級武者的修煉幫助極大。然而上品藥劑往往是有價無市,珍貴無比,以武侯級武者的身份地位,也很難買到。
姬氏也不知道要紫玉茯苓用來做什麼,一聽到這藥材的名字,竟然一反常態,表現的如此熱切。
不多久,一名寬額高鼻的婦人被請到涼亭中。
這名被稱作迦藍夫人的婦人,無論是姓氏還是外貌,具有明顯的異族人特徵。大燕國立國千餘年以來,征服了不少蠻夷部落。這些異族的後代,漸漸在大燕國繁衍下來。異族蠻夷雖然在燕國的地位極低,當中卻不乏一些奇人異士。
迦藍夫人跟姬氏十分熟絡,寒暄了幾句之後,交給姬氏一個藥匣。
姬氏拿起藥匣中的藥材,細細辨認起來。
洛辰用力地用鼻孔嗅了嗅紫玉茯苓散出的香氣,眉頭一皺。看了那異族壯婦一眼,再看看姬氏,洛辰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許久,姬氏將藥材輕輕放下,臉上滿是欣喜之色,說道:“紫玉茯苓,竟然真的是紫玉茯苓!”
迦藍夫人面露自得之色,說道:“我們神農族擅長煉藥,辨識藥材,只是煉藥的基本功課。並且我還專程找正牌煉藥師看過,絕對是貨真價實的紫玉茯苓無疑!”
“神農族?”洛辰仔細打量了迦藍夫人幾眼,那根記載有各種藥材資料和藥方的星魂結,正是神農族的傳承之物。
姬氏穩住情緒,問道:“迦藍夫人,這株紫玉茯苓多少錢?”
“採藥人開出五萬兩銀子的價錢,星輝藥堂只收一千兩的抽頭。三少夫人,你看如何?”
“五萬兩?”姬氏眉頭一皺。
五萬兩可不是小數目,尋常百姓人家,辛苦一年能掙到十兩銀子都算是不錯的了。五萬兩,算是大燕國一戶富足人家的全部家當了。武者賺錢很容易,聖武郡王洛擎天家也不缺錢,但是花五萬兩銀子買一株藥材,卻也要仔細斟酌一番了。
就在姬氏沉吟之際,一旁的洛辰忽然開口說道:“五十文錢,這紫玉茯苓我買下了!”
“五十文錢?”
涼亭內諸人無不愕然,常安忙拽拽洛辰的衣袖,示意他別亂說話。
迦藍夫人啞然失笑,說道:“這小兄弟是誰,可真是會開玩笑。”
姬氏狠狠地盯了洛辰一眼,俏臉陡然一寒,說道:“出去!”
洛辰淡然一笑,說道:“我若是出去了,三嬸恐怕要掏五萬兩銀子,買下一株假藥材了!”
“假藥材?”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
迦藍夫人“撲哧”一笑,說道:“我開藥堂也有二十多年了,每天從進山採藥人手中收的藥材,比大戶人家屋裡燒得柴火還要多,怎會認錯藥材?再說這株紫玉茯苓經過正兒八經的煉藥師看過,怎麼可能是假貨?”
姬氏滿臉鄙夷地說道:“他除了胡作非爲之外,哪懂得什麼藥材?別聽他滿口胡言!”
常安生怕洛辰一時紈絝習性又起,得罪了姬氏,趕忙拉着洛辰的胳膊,想拉他離開。
洛辰無奈地搖搖頭,說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我說上幾句都不行,難道你心虛不成?”
迦藍夫人不悅地說道:“你說說看,我這藥材怎麼就是假的了?”
洛辰不急不緩地說道:“紫玉茯苓的確是煉製紫玉茯苓膏的主藥,價值高昂。不過,這株卻不是紫玉茯苓,而是紫茯苓。兩者雖然只有一字之差,價值卻是天地之別。紫茯苓卻只是普通藥材,價值絕對不會超過五十文錢。”
涼亭內諸人都是大吃一驚,就連姬氏見洛辰說的頭頭是道,也是一陣詫異。
迦藍夫人嗤笑一聲,不屑地說道:“你連毛都沒長齊,誰信你胡說八道?聽那採藥人說,這株紫玉茯苓旁邊有一頭三階異獸守護着,採藥隊的兩個高手就是傷在守護異獸的手上。這株紫玉茯苓怎麼可能是假的?我找的那位煉藥師,可是經過藥師行會認定過的正牌煉藥師,難道他還能看錯不成?”
洛辰淡然一笑,接着侃侃而道:“紫玉茯苓和紫茯苓雖然從外表上看一模一樣,內部卻大不相同。紫玉茯苓最有用的部位是紫玉茯神,也就是茯苓中心抱有紫色細鬆根的東西。紫玉茯苓的茯神是紫色的,晶瑩如玉,紫茯苓的茯神卻是乳白色的,粗糙的很。不信的話可以切開看看,如果我說錯了,我賠你五萬兩銀子。”
迦藍夫人和姬氏兩人相視一眼,迦藍夫人毅然說道:“切開看看!”
下人找來切藥刀,姬氏小心翼翼地用切藥刀割開紫茯苓,頓時發出一聲驚呼,那迦藍夫人也是目瞪口呆。
果然跟洛辰說的一模一樣,茯神的顏色是乳白色的,粗糙不堪。哪裡是什麼紫玉茯苓?
“這怎麼可能,怎麼連煉藥師也會看走眼?”
迦藍夫人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翻來覆去地擺弄着那紫茯苓,嘴皮子不住地哆嗦着,顯然這次受到的打擊不小。
諸人頓時對洛辰刮目相看,就連姬氏看向洛辰的冰冷目光中多少帶着些驚訝。洛燦更是兩眼發光:這還是那個傳說中的廢物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