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目睽睽之下,洛辰從容朝洛擎天走來。下人們像是見到瘟神一般,紛紛向一旁避讓。
洛擎天原本就方正威嚴的臉,立即又陰沉了幾分,偌大的沐星苑內,氣氛陡然變得凝重、沉悶了起來。
洛擎天身旁的三人,卻是臉色大變。那僕役夏信,更像是被雷電劈中了一般,全身變得僵硬,臉色也霎時變得慘白。只是衆人的注意力放在世子洛辰身上,並沒有發現他們的異狀。
洛擎天陰沉着臉,目光如電如炬,說道:“哼,你總算是露面了,我正打算讓人綁着你過來!”
世子洛辰迎向洛擎天逼人的目光,心中暗凜:“這個世界的武道強者,單是氣勢就令人感到窒息。若不是我修習箭術,心志堅韌,甚至連跟他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洛辰見老僕常安、侍衛姜崴、婢女貝珠三人,都是惶恐、驚懼的樣子,心道:“在郡王府中,也就這三人對世子還算是忠心,可那世子卻是不爭氣,屢次讓三人受到拖累,這次更是累及他們險些丟了性命。我若是不救他們,以後在郡王府中還有誰服我?”
洛辰穩住心神,神情自若地說道:“我犯下的過錯,自會一力承當,與常伯幾人無關,請祖父大人放過他們!”
“咦?”衆人詫異地看着這位世子爺,彷彿是今天第一次才認識他似的。
這草包世子闖下無數禍事,每次都是聖武郡王出面給他擦屁股,他身邊的下人也跟着遭殃。什麼時候,他變得如此有擔當了?
洛擎天詫異地看了洛辰一眼,沉聲說道:“進屋說話!”說完,轉身朝身後的大廳走去。
洛辰的目光落在夏氏、洛凌烽和夏信三人身上,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隨後跟着洛擎天進了大廳。
夏氏一心想讓洛凌烽取代洛辰成爲世子,對洛辰早就心懷殺意。
直到昨天,夏氏終於找到機會,令心腹家奴夏信出手殺死世子。即使洛擎天追查起來,最終也會認定世子是在與人爭鬥中受了暗傷而死,絕不會懷疑別的。
夏氏認定洛辰必死無疑,這才抱着斬草除根的心思,藉着洛擎天震怒之機,把常安等人朝死裡整。
然而此時,洛辰卻毫髮無傷地出現在眼前,讓他們如何不驚?
洛凌烽和夏信互相看了一眼,兩人都是滿臉的驚惶。夏氏卻是極其冷靜,低聲說道:“慌什麼,這廢物還能翻天了不成?一起進去,見機行事!”
暫時逃過一劫的常姓老僕,以及那侍衛姜崴和婢女貝珠,都是滿臉的難以置信。下人們也都是驚異無比,小聲議論起來。
“世子今天得了什麼失心瘋,居然爲他們幾個下人出頭承擔罪責?”
“那又怎麼樣?這次他闖下那麼大的禍,郡王不扒掉他一層皮纔是怪事!到時候常安他們還是死路一條!”
“唉!”老僕常安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僅爲世子擔憂,更爲自己和姜崴、貝珠的命運憂心忡忡。
洛辰一進大廳,沒等他站定,洛擎天的臉頓時陰沉了下來,厲聲喝道:“混賬東西,這些天你做的好事!”
那位世子爺,生前的這段時間裡所做下的荒唐事,可真是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饒是洛辰心志堅定無比,此時也臉上發燙,無言以答。
見洛辰默然無語,洛擎天愈發惱怒,指着洛辰,顫悠悠地說道:“我洛擎天竟然養了這麼一個不孝子孫,真是氣煞我也!”
洛擎天一掌拍在身邊的桌案上。手掌上紫光一閃,一張名貴的檀木方桌,“嘩啦”一聲化作一堆碎渣。
暴怒之下,洛擎天全身紫色的星辰光華閃耀不止,懾人的氣勢,讓人膽顫心驚。
夏氏帶着洛凌烽和夏信走進大廳,見洛擎天動了雷霆之怒,心中一陣冷笑:“你這廢物雖然從夏信手中僥倖逃過一劫,郡王這一關看你怎麼過。不用我挑撥,郡王不廢掉你的世子之位纔是怪事。即使你說出夏信暗害於你的事情,郡王又如何會相信?”
洛辰從容地站在那裡,似乎洛擎天的怒火不是衝他而去的。讓夏氏不禁一愣,洛凌烽和夏信也是一陣大奇。
在他們的印象當中,這草包世子在外面膽大包天,在郡王面前卻無時不戰戰兢兢。此時面對聖武郡王的雷霆之怒,他居然還能安之若素,實在是太出人意外了。
洛辰恭恭敬敬地說道:“洛辰以前少不經事,舉止荒唐。昨晚上苦思一夜,終於幡然醒悟。決定從今日起,洛辰決定專心於武道,絕不會再讓祖父蒙羞。還請祖父息怒,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
“嗯?”洛擎天詫異地看了洛辰一眼,見他一改往常的輕佻,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洛擎天不禁神色稍緩。
見洛擎天被洛辰的話打動,剛剛落座的夏氏輕笑一聲,出言挑撥道:“世子的話,讓妾身無比敬佩。不過,以世子的武道天賦,又拿什麼來擔當你犯下的過錯?”
洛辰投向夏氏的目光驟然一冷,暗道:“你這毒婦,不僅殺了世子,連他身邊的幾個下人都不放過。若是不除掉你,我又怎能在郡王府中立足?不過,要是我道出你們謀害世子的事情,郡王自然不會相信,我更是無法解釋靈魂附體的事情。今天雖奈何不了你這毒婦,那就先殺了這惡奴夏信!”
想到這兒,洛辰淡然一笑,隨手指向右方牆壁:“就憑這個!”
洛辰所指之處,懸掛着一張戰弓和一筒羽箭。
二少夫人和洛凌烽先是愕然,隨即曬然而笑,一副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着洛辰,僕役夏信更是忍不住發出一聲充滿嘲諷的嗤笑聲。
洛擎天臉上的表情頓時一陣僵。隨即就化作瞬息噴發的火山,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兩邊太陽穴突突直跳,一副即將暴怒的模樣。
“混賬,還以爲你轉了性子,誰知你依然沉迷於這些聲色犬馬、雕蟲末技。真是無可救藥,爛泥扶不上牆!”
也難怪洛擎天發怒,在武者心目中,弓箭屬於軍中低級軍漢才使用的低等戰器。燕京城中有很多王公子弟以弓矢取樂,前世子也經常以弓箭爲玩物,被視作是不務正業的紈絝表現。
洛辰卻無視洛擎天的怒火,徑自走到牆邊,從牆壁上取下弓箭。
弓,是軍卒用於騎戰的角弓。箭,只是普通的羽箭。洛辰將箭筒縛在身後,單手握弓。另一手輕撫弓脊,動作輕柔,就像是撫摸着久別情人的臉龐。
洛擎天發現洛辰弓箭在手的一剎那,眼眸深處透露出一股子令人難以置信的沉穩與堅毅,讓洛擎天一陣訝然,心中怒火頓時消了幾分。
洛辰忽然搭箭彎弓,弓弦振顫,羽箭如流星般朝着夏氏身後激射而出。不偏不倚,正中那惡奴夏信的眉心。
青色光芒一閃,緊接着傳來“叮”的一聲脆響,箭矢就像是射中了岩石一般,自夏信的眉心彈射回來。惡奴夏信,卻是毫髮無傷,令洛辰大吃一驚。
只是這精準無比的一箭,卻把夏信給嚇了一跳,滿臉驚怒地看着洛辰。羽箭自他的額頭上彈回,射落在夏氏身旁的茶几上,箭桿兀自顫抖不止,夏氏和洛凌烽也都大吃一驚。
夏氏勃然大怒道:“世子,你又發什麼瘋癲?”
“我試一下箭技,有什麼不可以嗎?”洛辰遙指夏信,一副狂傲不羈的神態,“早聽說這奴才的武道境界不低。我就用弓箭這等雕蟲末技,與你比鬥一番。也讓祖父大人知道,雕蟲末技,也堪大用!”
二少夫人和洛凌烽都愣住了,隨即啞然失笑。洛擎天也是一怔,困惑地看着洛辰。
星野大陸的軍中大小將官都是由武者擔任,因此武者的級別也是按照武職高低來劃分的。共分九階:武卒,武士,武尉,武將,武侯,武王,武皇,聖者,尊者。
武者的等級森嚴,各階武者的實力各有不同,地位以及有資格擔任的官職,甚至是衣着、配飾、印璽,也都各自不同。
夏信是中等武士級別,這樣的武道水平,若不是他自己甘心爲奴,完全可以在軍中可擔任百夫長的職務。
而這位世子爺,自幼各種藥物不斷,至今卻還在星辰武道的門口晃悠——武卒級,與夏信整整差了一階。
就這麼一個武道廢物,以對武者威脅不大的弓箭,竟想越階挑戰一名中等武士,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洛辰似笑非笑地說道:“怎麼,不敢了嗎?”
“這次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夏氏心中殺機再起,輕咳一聲。夏信立即會意,大聲應道:“恭敬不如從命!”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洛擎天對於洛辰的胡鬧,不僅沒有出口阻止,反倒是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
夏信走到大廳中央站定,說道:“世子,請!”
洛辰的目光鎖定夏信,嘴角的笑意更濃,眼眸深處卻再次閃過一縷寒冷星芒。
夏信從洛辰的目光凝視下,竟隱隱生出幾分危險的感覺,心中不禁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