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誰之過
建寧跟着順治到了萬壽宮門前，頓住，她不想進去，也不想見到董宛。
順治笑道：“建寧還在生小宛的氣？”
順治其實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董宛與建寧的關係其實很差，只當還是因爲玄燁來的那日的事。
順治道：“建寧，小宛不是有心的，她也是有她的苦衷。”說着只看着萬壽宮的牌匾，若人真如這上面所說的萬壽無疆，那其實也應該很恐怖吧。
建寧許久沒有與順治一同散步一同說話，便是知道來到萬壽宮，也假裝不知道，只是她並不想進去，但是順治說了這麼一通話，建寧也不忍心回絕，她看的出來，皇帝哥哥一直都很不開心。
比錢更不開心。
建寧便點點頭，應下。
順治笑道：“建寧總是這麼善解人意。”
建寧不知道該說什麼，有點手足無措，皇帝哥哥這樣說太……見外了，以前皇帝哥哥都不會這樣說的。
順治拍了拍建寧的手，一同進了萬壽宮。
萬壽宮現在十分的安靜，安靜的讓人害怕，建寧好似都聽見自己的心跳了。
進入寢殿，就見董宛安靜的半靠在牀上，見到順治並沒有下牀行禮，只是放下手中的書。
順治也不介意，只道：“不必多禮。”
在董宛身旁伺候的是董宛的心腹，整個萬壽宮的宮女太監，只有這一個人活下來。
這還是順治救出來，若是晚一天……
那宮女只是屈膝行禮，然後默默出去了。
建寧遠遠的看着董宛，就覺得董宛好似又變了一個樣。
建寧從來都沒有看清過董宛的面目，最初輕狂的董鄂小宛，之前高傲的皇貴妃，現在沉默的董宛，哪一個是她？
因此建寧其實是害怕董宛的，人有這麼多樣貌，她都分不清哪一個是她。
建寧只站在順治身後，並不向前走。
順治並不介意董宛的沉默，只坐在牀邊，爲董宛掩了下被子，道：“我與建寧在沐夕宮遇見的，我們都想起了沒幾日就是長平公主的忌日了。”
順治面對董宛的時候自稱“我”，建寧下意識的看了眼順治，順治滿眼都是董宛。
而董宛只盯着被子。
順治又說了些今日發生了什麼，董宛卻什麼都沒有說話，只發愣。
順治嘆口氣，對建寧道：“建寧，今日來便是想讓你陪陪小宛說話，小宛自那日之後就不再說話了，你是最清楚我們之間的事，希望你能勸勸她。”
這時吳良輔站在寢殿外，順治看了眼吳良輔，又對董宛道：“小宛，讓建寧陪會你，這幾天我有些忙碌。”
董宛的目光慢慢的移到建寧身上，點了點頭。
建寧看着董宛的樣子，總覺得董宛有些陰沉，只道：“我不知道該勸什麼……皇帝哥哥……我……”
順治見董宛又反應，很是高興，只笑道：“那你就隨便說說話吧，說你在公主府幹什麼，說以前你們說過的話。”
建寧看着順治殷切的目光，更是不能拒絕。
順治這纔出去。
屋內只剩下建寧與董宛。
建寧咳嗽了一聲，道：“皇貴妃，你……還好吧……”
董宛只愣愣的看着建寧，點了點頭，輕聲道：“你坐過來吧。”
“什麼？”建寧沒有聽清楚。
董宛又道：“坐過來，不要怕我。”
建寧居然你心生可憐，只坐在牀邊的凳子上，道：“你……好好休息，過段時間就好了。”這種安慰的話，建寧都覺得敷衍，可是她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
董宛沒有理她。
建寧當真說了些她在公主府都幹了什麼，其實她每日也很無趣，公主府無需她打理，無非就是選布匹，戴什麼首飾，去那塊玩，花園裡今日什麼花開了等等。
不過建寧自己說出來，倒覺得有意思，只越說越高興，道：“沒幾日，迎春花就開了，雖然花匠說這種花上不了檯面，但是若是開的話一叢一叢的也是漂亮，黃燦燦。”
說來半天董宛一句話都沒有說，建寧才頓住，道：“皇貴妃不喜歡聽這些吧，我看時辰也差不多了，皇貴妃該休息……”
董宛道：“公主叫我小宛吧。”
建寧頓了下，乖乖的道：“小宛。”
董宛臉上居然露出些笑意，道：“公主真聽話。”
建寧道：“聽話不好麼？皇帝哥哥對我最好了。”
董宛道：“好，聽話有聽話的好處。”
建寧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就知道她與董宛聊不到一起的，她完全聽不懂董宛的話，而有些話聽懂了她就覺得不中聽。
董宛長嘆一口氣，道：“真是羨慕公主，只要聽話就好，什麼都不用想，讓幹什麼就幹什麼。不覺得委屈麼？”
建寧皺眉道：“沒有，皇帝哥哥從來都沒有勉強我。”
董宛道：“那吳恙呢？公主不是想和離麼？”
這事算是建寧心中一痛，建寧不高興的站起來，道：“不是你當初說這是皇室的責任麼？而且……我已經不想和離了。”
董宛有些驚訝，道：“哦？公主不想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了？”
建寧道：“想，我們可以下輩子在一起。”
董宛愣了下，看着建寧，認同的點點頭，道：“對啊，下輩子，公主的想法總是這麼簡單。”頓了下，道：“公主，妾身一直想問你，公主爲何一定要和離？”
建寧道：“你之前問過我的。”
董宛道：“我忘記了。”
建寧很想說什麼，但是想到了皇帝哥哥，只得忍氣吞聲的道：“因爲我要和吳恙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誰知道董宛聽了這句話卻流出淚了。
有的時候道理就是這麼簡單，甚至她一直都知道這個道理，可是還非要選擇另一條路。
是她太自信了麼？
董宛後悔了，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她不該入宮的，不該愛上不該愛上的人。
建寧有點手足無措，忙遞給董宛手絹，董宛卻不拿，建寧只得給董宛拭淚。
董宛一把抓住建寧的手，問道：“公主，求求你告訴我，榮兒是怎麼死的？是不是康妃讓你殺死的？是不是玄燁嫉妒，殺死榮兒的，公主，我知道，你都知道的。”
董宛開是變的猙獰，開始不斷的哭喊。
建寧嚇的幾乎摔倒，可是董宛就是不鬆手。
好在，這時董宛的侍女進來，並不稱呼皇貴妃，而是道：“格格，格格，你醒醒，格格。”
董宛一怔，慢慢鬆開建寧，道：“我怎麼了？”
侍女回道：“格格，您忘記了？您想出去遊歷，現在在裝病呢，等大夫都相信了，奴婢就裝成您，您就可以出府了。”
董宛忙道：“哦，對對，那我得躺好，儘量不說話，免得她們發現。”說着便乖乖的躺好。
那侍女這才扶起建寧，建寧想說話，她示意一下，建寧便緊緊閉着嘴，直到除了萬壽宮，侍女才行禮道：“公主，實在抱歉，主子自從榮親王夭折後就一直這樣，有的時候想起自己是皇貴妃，還能處理庶務，有的時候想起榮親王就會哭的不能自已，只能告訴她之前的事……因此……”一言難盡。
建寧道：“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顧吧，皇帝哥哥也很擔心她。”
建寧這才離開皇宮，只是心中一直想着董宛，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乾清宮，偏殿。
下面站的是吳恙。
順治看了眼手中的信件，冷笑道：“吳應熊果然一直都有謀反之意。”
吳恙看了眼又低下頭，因爲榮親王的事，順治好像老了十歲，變的更陰沉，剛纔那眼神中就帶着十足的殺氣。
順治放下信件，問道：“吳恙……你知道榮親王怎麼死的麼？”
吳恙心一沉，回道：“說是病逝，莫非不是？皇上知道是怎麼死的？”
順治搖搖頭，道：“朕不知道，所以朕才問你的。”頓了下，道：“吳應熊與南明那邊有聯繫吧，前段時間公主府可有什麼特別的人麼？聽說康妃的孃家人在公主府？”
順治說完只盯着自己的手看，最近手腕有些疼，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太醫說是因爲握筆時間太長了。。
那日榮親王入殮的時候，臉頰一側和嘴邊有些發黑，雖然可能是屍斑，但是他看着並不想，應該是榮親王毒發症狀。
多虧了晚入殮幾日，不然就看不見了。
所以，他一直在想是誰碰過榮親王的臉頰和嘴邊，奶嬤嬤們雖然都碰過，但是她們與外人沒有接觸過，更何況，他也命人檢查過，沒有事的。
想那幾日，除了董宛就只有他碰過。
細細想來，那幾日最特別的就是吳應熊不小心灑了一杯酒，可是吳應熊自己也喝下那杯酒了。
順治閉上眼，繼續問道：“怎麼不說話？”
吳恙道：“卑職確實接待過那位魏先生，只是個普通的書生，有些書生意氣，沒有多少銀子，不過是入府騙吃騙喝，沒幾日便走了。”這些事表面上確實是這樣，實際上，魏嵐卻是住進了密道里面。
當然，這也是他猜測的，真實情況，他並不清楚。
順治點了下頭，道：“嗯，朕知道了。
順治其實也並不想知道真實答案，他不想知道，自己的孩子或許就是他害死的。因此他對董宛更加的愧疚，他不能給董宛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