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入野蓮教後,梆子和許多人已經被迫着加入了許多次見不得人的事件,身負血債罪惡,已經擺脫不乾淨了,所以,才能接受野蓮幫主那看似瘋狂的慫恿。
那個被抱住腿的人又急又怒,一邊咒罵,一邊用刀把往梆子腦袋上磕去,只一下,就留出了鮮血,接着,又是一下,旁邊的人也忍不住出了手,用的是刀刃……
於是,出現在那裡的,是一個自己受着圍攻擊打,流着鮮血,還在衝着想守護的人大喊逃走的年輕人。
阿呆那一刻驚了,看着那漸多的鮮血,減弱的聲音,突然向天一聲暴叫,不知哪裡來的聲音,猛然從地上起身,握着刀向敵人衝去。
那些人一方面驚於他的氣勢,一方面,抵擋他的武器竟然一下被格開甚至磕飛。
然而阿呆的行動更驚動到的人,是楚三娘,她也算一個江湖高手,看得出來,阿呆執着那把刀,雖然表面上是胡衝一氣,亂砍一通,但是,並非是完全的沒有章法,甚至可以說,那根本就是利用章法的隨意發揮。
最關鍵的,那些亂招,更像劍法!
劍法……
楚三娘一時間不知想到了什麼。
而在阿呆的衝刺下,那些圍攻的人暫時都逃開了,只剩下倒在地上的梆子。
阿呆流着淚將梆子抱起,卻見那孩子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而且,身上受過太多刀傷,傷及內臟,已經將活不成了,即便這樣,他還抓着阿呆,虛弱地說:“阿呆哥,我跟着那些人,已經做過了很多惡事,你和鎮上的人卻對我照顧了那麼多,我這輩子,是沒臉面去見他們了……”
沒說完,就斷了氣。
阿呆抱着屍體有那麼一陣,一時之間,四圍空氣中都流溢着悲傷肅殺。
驀地,阿呆放下屍體,站直了身,面對着洪幫主那些人。
那一瞬間,對面的洪幫主等人分明看到,阿呆的眼中,竟然是赤紅的顏色,他的周身,似乎散發着一股擇人而噬的欲,望,那是野獸的覬覦!
而即便自己這方人數上佔據優勢,也無一人敢上前!
這小子,怎麼突然之間像一個無可匹敵的武林高手一樣了……
這麼想着,見多識廣的洪幫主當機立斷,哈哈大笑道:“阿呆,咱們不跟你鬥,就放過你,不過,對秋水鎮的洗劫已經開始了,哈哈,你想耗,就在這裡耗吧,兄弟們,散——”
說着,他和那些幫衆向着林帶中四散而去。
此刻,將劍歸了鞘的楚三娘指着林外的天空,急叫道:“阿呆,快看,火光!”
阿呆一驚,轉頭看去,秋水鎮的方向,上空,分明已經燃起火光和濃煙!
原來,先前由於密謀竟被楚三娘這個外人被打斷,洪幫主知道大舉絕不能再拖,就讓那多數人跟軍師先去動手了,自己等在收拾了兩條“小蝦米”後再去會合,哪裡知道,依據阿呆所展現的能耐,己方不但不能將其快速制伏,反而有被其反噬的危險,還不趕緊扯呼!
而對於阿呆,秋水鎮的安危最重要,所以,他最後看了一眼地上的梆子,和楚三娘由出入口快速向林外奔去……
不過,回到鎮上的時候,基本已經晚了,放目過去,只見到處人爲的火災,到處也有人哭喊着救火救人,也有人在大罵那些喪盡天良的狗畜生,說平日裡真後悔由着他們了。
看來,野蓮幫那些人是真的實現了自己的意圖,將整個秋水鎮洗劫了。
看到火光,聽到哭泣和咒罵,阿呆的眼神再次衝動起來,忽然舉着從野蓮幫總舵裡帶出來的那把砍刀啊啊啊大叫着衝在鎮裡的街道上,搜尋那些搶匪的蹤影,只是,他從鎮東一路追到鎮西,也看不見野蓮幫人的影子,一時虛脫,只能止住。
而身後,喘着氣追過來的楚三娘忙道:“還是先救人救火吧!”
是啊,鎮里正蔓延火災,也有些人沒來得及從房裡出來,這纔是首要任務。
阿呆一下又繃直了身體,回身衝去。
於是,這整整一個夜晚,秋水鎮裡都是慌亂,救人,救火,人在跑動,哭聲一直沒有停止。
到了天亮,火勢總算止住了,但放目過去,已是一片狼藉,沒有幾間的好屋子,被搶救出來的物資也極少,而每間殘跡之前,都有村民跪地在哭泣,聲音極低。
他們要麼失去房子財產,要麼失去親人朋友,又救了一夜的火,渾身疲乏,已經沒有力量站起來做什麼了。
而原來的天然居面前,也幾乎成了廢墟,數名店夥計癱在那裡,絕望而無聲。
阿呆雖然直着站在那裡,但雙目空洞而無神,就像被奪去了什麼東西而找不回來,他的腦海,則依然回憶着店小二夜中的敘述:“……一羣蒙着面,持着鋼刀棍棒的人衝了進店來,二話不說就架在脖子上,逼着交出錢來,東家爲了安全,只好將錢交了出來……不料,這些人得了利還不罷休,臨走還將店內物什毀了個亂七八糟,並且放起火來……火燒的很快,那些劫匪走後,咱們才能去救,但是,已經晚了,尤其是,掌櫃的夫人還有稚子先前被安排不要出房,結果就被困在了裡面,而火漸大,掌櫃的不甘心,掙脫了我們的阻止衝進了火裡,一家三口就此再也沒有出來……”
楚三娘聽到的當時,也舉目望天,以不讓淚水脫出來。
忽然,曾經招呼過楚三孃的那名店小二霍地起身,憤慨大罵道:“這是怎樣的世道啊,蒼天呀,你怎麼不開眼呢,掌櫃一家多好的人,竟被活活燒死,那些土匪又是何等兇蠻,毫無人性,如若我當時有武力,會武功,如果當時想到現在的結果,我一定拼了命也要阻止他們的,嗚嗚……”
其他人忙勸止小二,不過,他們眼中也是控制不住的淚水。
而阿呆記憶中,也浮現着以前的時光裡,掌櫃和老闆娘對他的好,而他生病的時刻,對他日夜照顧的,就是老闆娘,但是那溫柔的面孔,慈悲的語氣,是再也看不到聽不到了,一切隨着大火成灰,再想想,鎮裡的其他人,對他又何嘗差了……
忽然,阿呆聽進了小二呼喊的那幾句話:“如若我當時有武力,會武功……”
是啊,如果有武功,最開始在野蓮幫總舵裡就不會被圍困,需要楚三娘去救助,如果有武功,自己就可以儘早從圍困中脫出身來,到鎮裡來,事先告訴大家預防,甚至共同抵抗,而如果有武功,梆子也不會死!
但是,我會武功嗎?
阿呆握緊了手裡那把鋼刀,儘管這把刀從頭至尾就沒砍到過人。
猛地,阿呆向天一聲爆叫,抓着兵器向鎮外衝了出去。
楚三娘叫了一聲,沒有效果,只好緊緊追上去。
一直追到鎮東,才見到,阿呆正跪在野地裡,垂着頭,嗚嗚哭泣,鋼刀也掉落到了一邊。
楚三娘嘆了口氣,放慢腳步,走了過去,輕輕將手放在了他肩頭,柔聲道:“我知道你很痛苦,你沒有以前的記憶,醒過來的時候,這個鎮就是你的一切,這裡,有你的生活,有你的快樂,鎮裡的人都是你的親人,而天然居老闆夫婦就是你的父母,然而一次搶劫一次放火,將這些全毀了,物非人非,而你,也無法再走回過往了……但是,阿呆,你要記住,過去的事情,就真的是過去了,你無法再將其從噩夢那裡搶回來,任何人都不能……”
說着話,楚三娘似乎回憶起了許多東西,都是自己的事,於是,她恍惚在了一時。
不過,她還是很快回復了過來,按着阿呆肩頭的手掌力度加重,道:“所以,阿呆,現在最重要的是活下來的人怎麼辦,鎮子又怎麼重建,畢竟,鎮民們還需要活路。”
這一說,阿呆忽然直起背,抓到目標一般道:“對,野蓮幫總舵,那裡!”
說完,他一下站起,同時重新撿起了鋼刀。
楚三娘知道他在想什麼,卻沒有指出,無奈道:“好吧,咱們就去看看。”
距離很近,兩人一先一後幾乎是用飛奔的速度,衝進了林帶中的那總舵遺址。
不過,遺址中是完全的空落落了,再沒有野蓮幫的一個人,也沒有半點財物的痕跡。
當然,在建築羣前的空地上,還有一個無知無覺早已冰冷僵硬甚至發白的屍體躺在那裡,連鮮血都烏黑髮幹了。
這個人,是梆子。
阿呆又一次無力地跪在了那面前。
昨晚先始的一切,形成一幕幕近乎眼前的場景衝擊着他。
最終,在楚三孃的建議下,兩人合力埋葬了梆子,墳頭,就在空地的正中。
祭拜之後,還是出了林帶。
默默走了一陣,楚三娘問道:“阿呆,你現在有沒有什麼想法,關於秋水鎮內重建的事。”
災難已經是現實,無法重來,就只能想着去彌補活着的人。
阿呆停身下,靜息了有那麼一刻,忽然轉身,握住楚三娘雙手,急迫地道:“怎麼去做,告訴我!”
自己的手倏忽被握,楚三孃的心不由一顫,臉色微紅,不過,這種細節也無暇去計較,只是回道:“整個鎮近乎被毀,短時間內想重建起來,不太可能,甚至連重建的財資都會匱乏,這種情況下,就只能是尋求官府,或者是附近村鎮的幫忙,不過,官府且不去說它,那些村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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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完,不料,阿呆就拉着她,道:“那咱們去附近村鎮,走!”
楚三娘未出口的話只能放回去,心想,更多的嚴峻性,恐怕還要由這個呆子親自看到爲好。
於是,兩人趕赴去了附近那些村鎮,但不幸地發現,目標地也不同程度地被破壞洗劫。
可以推出,野蓮幫是遵循着其事先商定的計劃,先洗劫了最近的秋水鎮,成功後,又轉向了其他地方的。
發現事實的那一刻,阿呆再次無可奈何。
都出了問題,誰又能幫得到誰?
只剩下最後一個可能,兩人到了府衙所在的地方,正要接近,就見一個衙差貼出一紙告示,上面言道:近日前線開戰,糧草吃緊,所以徵稅加一成,皆爲了大局,百姓們諒解。
看了貼紙,街上的人們搖搖頭走開,口中道:“唉,又要加稅,還讓不讓人活了?”
這一下,阿呆和楚三娘都止了步,先前的信心和希冀不剩半點。
楚三娘嘆道:“看來,官府知道情況後,肯定會管,不過,能幫到什麼程度,實在難以僥倖去想,估計縣衙大人還會提出讓富戶商人們捐資,至於效果,也不是現在能說了算的了。”
阿呆失神地道:“那我們就什麼也做不成了嗎?”
楚三娘搖了搖頭,忽道:“咱們算是現今事故原因、行兇者身份唯一的知情者,所以,至多可以告訴府衙是野蓮幫那些人所爲,其他,就幫不上忙了,畢竟,犯了案後,他們是不會在此逗留的,估計已經去了別的府縣所在,由縣與縣之間連通辦理,所費日程必不能短了。”
阿呆又有了動力,道:“那麼咱們就去告訴他們所知道的事。”
楚三娘未動應,看了看威壓萬分的衙門,一搖頭,道:“我實在不想進去這樣的地方,而且,一個解釋不清,就容易牽扯進去……要告訴他們實情手段多得是,而且更有效果,跟我來。”
兩人趁着人流,行到了一個寫書信兼算卦的攤位前,楚三娘丟給攤主兩個銅板,要了一張紙,利用攤子的桌面,以筆在上面寫道:“近貴府下轄地面發生村鎮夜中被賊匪蒙面整體搶劫放火甚而殺人之事,想必很快就會有奏報,我乃知情者,敢於賊匪之惡行天地難容,特來告知情報,行兇者,爲素稱野蓮幫人,其屬下雜亂龐大,據點位於秋水鎮鎮東林外荒廢遺址中,幫主姓氏洪,三十許歲,偏瘦,常華服……”
楚三娘在紙上詳細道明瞭所知的野蓮幫諸多資料,也包括了其行兇意圖,最後,還特意附上了一句話:“……而爲此羣匪孽受害至重者,秋水鎮爲甚,望府衙老爺能給予特別照拂,餘不敢多言,盼世間有青天,知情人奉上。”
寫完,吹乾,疊成團,楚三娘又用一張新紙,在外圍又裹了一次,算是增加了重量。
攤主在看着做這一切的時候,眼觀鼻,鼻觀心,不聞不問,聰明得很。
準備完成,楚三娘選好一個位置,讓阿呆看着,自己順着府衙前來回的人流不緊不慢走去,接近之時,手指一彈,包裹好的密信就倏忽落到了在大門前站崗的門衛腳畔,那衛兵一怔,不覺撿起,打開,一看開頭,大驚,忙擡頭看街上人流,貌似都有嫌疑,又貌似都非知情者,
已經不知道誰投送的了,只好放棄辨析尋覓,留另一個門衛繼續站崗,自己則轉身進了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