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陣主忽道:“小道兒,那五大派因何不惜與我劍閣一戰也要索求所謂機密呢?”
孫道兒琢磨道:“近段時間山下崛起了一個月魔教,底細未明,但一上來就讓正道吃了大虧,接着也是連番受壓制,更聽說不久前月魔教用八百身手貌似普通的教徒轉戰千里約鬥五大派于山門之前,四次全部八百場勝出六百場,又詭異又無可辯駁,五大派深感對方對付不了,就結夥來我劍閣求助來了,先始是請求師傅直接帶隊下山除魔的,師傅沒答應,他們就要求劍閣提供武功捷徑的機密,咱們哪裡有,他們就動起手來了!”
孫道兒越說越氣,這幫五大派的,當我劍閣人少就好欺負麼?隨便請出七大陣中的一個,震懾一下場面,世上就再無人敢小瞧劍閣了!
七人聽了孫道兒的事理分析,陷入短暫的沉默,不久,萬音陣主先發話道:“道兒小弟子,聽你講這整個過程,局面當沒有那麼嚴重,你的師傅應當也心中有底,他既允諾那兩千五百人上山,危機是有的,但該不會威脅到門派的生死,你們該當信任自己的師傅纔是。”
千流陣主道:“不錯,而且觀那局面,我等出手雖可以震退對方,但也坐實了自己實力超出常規,與武的捷徑機密之類就更曖昧不清了。⊙∠⊙∠⊙∠⊙∠,≤.¢.n☆et”
千石陣主道:“而且,依我等對小尹的瞭解,他既然現下不發指令,估計是爲了考察你們這些尋常沒經過大大浪的弟子在危難中是否能團結一致、相互信任,並且冷靜思考。”
千火陣主總結提點道:“維護劍閣任重而道遠,千萬不要讓你們的師傅失望啊,你們應該習小尹的深思熟慮,謀以遠,而不是放任自己的衝動熱血。”
萬劍陣主最後道:“道兒小弟子,你謹記師祖們的這些話,並且也告知師兄弟們,非到了大魔來襲,危機到整個劍靈山存亡,我七人就不會出七大陣一步。”
孫道兒仔細一琢磨,確實是這樣,沒準師傅正是想磨練這些弟子,他不由佩服七位師祖雖常年坐關陣中,對於世道事理的分析卻並不生疏,那是自己這點兒小聰明可比的,他正要應是退走,忽想起自己在敘述中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點,正色又有點猶豫道:“七位師祖,剛纔我忘了說了,領着那些人來並且主導着向師傅發難的,就是齊不仁師伯。”
孫道兒原以爲這可以讓七人很驚詫且考慮一下的,哪知很簡單的,萬劍不久就道:“這樣一來,我們就更不好以輩之姿干涉了,師兄弟間的矛盾小尹自己該可以處理好的……你去吧。”
孫道兒只好老老實實的告了退。
孫道兒一走,七人間的氣氛就凝重起來,萬靈陣主喃喃道:“‘月魔’教嗎?這倒是讓人不得不想起那夜的‘月噬’現象。”
谷斷絕來山中挑戰的那一夜,整個劍靈山頂空明月被不知名魔物所吸噬,與這教名倒氛圍相似。
萬音陣主接着道:“小尹數次來問安,在我等問詢世俗情態時,也曾提及這月魔新教,底細混沌、目的不明確,想稱霸世俗嗎……倒是它發起的那四次約戰頗令人在意。”
其他幾陣主有同感般道:“不錯,若世俗武人的武境界依然類似我七人多年前未被委任陣主行道江湖時的話,那麼,這八百勝六百場就顯得蹊蹺了,五大派那些傳統武修的代表來劍閣尋求機密也就可以理解了。”
萬劍陣主忽嘆道:“我等因在這壓靈古陣中,身負御魔之大責,而能被成爲對手的魔物,我等私下裡皆稱爲大魔,並依級數大致分爲天、地、人三層次,人魔無數,由小尹他們對付好了,這地魔天魔的力量卻是超出了新一代弟子應對能力的……上次那月噬之魔物已超出人魔範疇,進入地魔境界,雖然乍現身就因受我七人所發出氣息的影響不知所往,但萬一這月魔之教就是與其相關,其再伸指劍閣的話,我怕……我們就不得不出關了。”
餘六人也嘆道:“是啊,想想這人生過百載,坐關一甲子,能令我七人出手的人魔、地魔還未正式登場呢,莫非,快要現身了?”
但七人說來說去,也沒提及齊不仁分毫。
前山,齊不仁在場面僵持孫道兒離去之時忽發出質疑尹先生人品的驚天之言,這下,引發了劍閣弟子們的不舒服,古城秋走出不滿道:“齊師伯,按說弟子輩的,無資格指摘輩短,而不論您本人對師傅有何意見,那也僅該是者間異議之爭,您依舊是城秋心中敬愛的者,但是,弟子們與您、師傅、師叔共處山中十數年,師傅他是個怎樣的人我們都身感心受,而您現在發如此顛覆之語,也太讓弟子們寒心了吧?”
弟子輩最難以接受的,就是有一天,原本互相間笑臉相持的敬愛者們間忽然內部翻臉,攻擊黑化,那種仿若被隱瞞欺騙以及背叛遺棄了的複雜感覺,並不好受。
而這樣一說,其餘弟子看向齊不仁也不痛快。
齊不仁卻冷笑一聲,道:“我這麼說,自然有我的道理……薛師弟,待我說完,你該更能理解一些!”
薛至君卻有些迷糊地奇道:“齊師兄想說的是什麼?”
齊不仁字字如錐,道:“那就是,尹師弟之所以不承認有機密,之所以不道出那事關捷徑的武機密,是因爲,他是那機密到此爲止的唯一受益者,而一旦道出,他的所有優勢,都不復存在!”
“也即是說,那個機密,不但僅有劍閣閣主才能知曉,而且,閣主以及繼承人之外的所有弟子,每個或或幼的劍閣人,只要他沒機會成爲閣主,就將終生不會成爲受益者!”
這一說,薛至君驚退一步,結舌道:“齊師兄,你……你說什麼呢,我不太懂!”
齊不仁再一聲冷笑,逼前,繼續道:“是不懂麼?恐怕是薛師弟強迫自己不去思考吧?想一想劍閣門規有一條是什麼?即是非閣主者,不論幼輩分,在新閣主繼任後,都不得覬覦並參與干涉權利的運作,這是爲了什麼?這是爲了一閣之主的權柄安然無憂,但是,尹師弟繼任後,卻大大人用了我和你。”
薛至君鬆口氣,道:“這正是尹師兄顧念師兄弟恩情的表現啊。”
齊不仁大笑,道:“顧念師兄弟情意?可笑,可笑,枉費薛師弟你被矇蔽了這麼多年……我來告訴你吧!正是因爲門規對閣主權柄的過度保護,才生出另一項弊端來,即所有大事小情的決斷,都要由閣主來憂心,這讓繼任前在故去的師父面前總是悠閒無慾無求表現的尹師弟如何接受?”
“所以,他纔不得不啓用了我們兩個,但這也意味着閣主權力被涉入,而要保閣主之位不受根本性威脅,他只要保證一條就可以了,即是在武上遠遠壓過我們,如此才能起到絕對的統御威懾,而那機密的存在即是爲了他這個目的而存在並服務的,讓他根本不必太努力就獲取到超常規武力……薛師弟啊,想一想數十年來我們都被騙了啊,你被他委託後恐怕是每日有一多半枯燥地呆在那個觀天台天機池裡,爲他盡劍靈山把門之責,而我呢,竟是替代他向弟子們授藝監督,儘管這樣了,我依舊僅是弟子們口中的師伯,不會放在第一的位置,因爲不費辛勞卻會對他們的未來有更大影響的,只有那個在你我付出的時候不知躲在哪裡以機密之法修煉增進功力維持神秘感的人!”
“再一想,被騙的被利用的何止只有你我二人?這劍靈山上下內外,除閣主以及閣主將來的繼位者以外,都將只能用尋常武修之法日練夜思增進武從而成爲閣主一人的打手、棋子!”
“而他絲毫不用擔心被篡位犯上,因爲,只有他才知曉那個機密!”
這一番絕對顛覆性的話,讓場中所有劍閣弟子都心頭震盪混亂,甚至五大派的數千人,也都在怯懦私語,大弟子古城秋心中更亂,因爲,他一向被認爲下任閣主的第一可能繼承人,所以這刻,除鄭通武泰等少數弟子外,所有師弟妹們看向自己的目光都變味了,夾雜着質疑、疏遠,甚至看向場中的尹先生時也是如此,古城秋不由惱羞成怒,臉色漲紅,他一向認爲自己算是個合格的大師兄,劍閣的獨一無二,但齊不仁的攻擊,卻已超出了自己自尊的底限,他不由脫口怒道:“你胡說!師傅從來沒有對我提及武機密之類的一星半點!”
齊不仁冷笑道:“那隻因爲,你還不到繼任閣主的時候……我首次意識到有武機密的存在,就是在數十年前,師父臨終傳位的那一夜,我恰巧在窗外聽到了‘絕大機密’那些字眼,可惜還沒能繼續聽下去,就被另外的事打斷了,但毫無疑問,尹師弟與我們尋常劍閣弟子們的不同就是那時開始的……薛師弟,你現在還認爲我是小人之心,信口雌黃、旁猜妄測嗎?”
薛至君早已被齊不仁的這顆重磅炸彈擊失了邏輯,他可以忍耐天機池中的枯燥,卻絕對不想接受自己幾十年來竟是被信賴佩服的師兄所利用,所以,在齊不仁的逼問下,他一個我字道出就張口結舌不出下了。
忽然,薛至君看到了尹先生,目閃希望,趨前幾步,喊道:“尹師兄,齊師兄說的不是真的……你說句話啊!”
然而身受最大質疑,人羣焦點中的尹先生依舊入禪一般,保持姿勢,閉着雙目,似是在苦鬥,又似在旁觀側聽於己無關的事。
齊不仁加把火道:“他當然解釋不得,因爲無可解釋!”
薛至君猶自不放棄,道:“我不相信尹師兄會在利用我!”因爲他忽然想到,不久前尹先生就曾透露,待齊不仁回山後就向其和自己道出一件機密,那時的尹先生滿面自責,不過唯如此,是否就正好表明了那之前的尹先生是在違心隱瞞什麼呢?
見一時攻不破薛至君這個堡壘,齊不仁轉向更廣泛的劍閣弟子,大聲道:“你們呢?現在是相信我,還是這位名義上的師傅?”
劍閣弟子門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沒有作答。
齊不仁冷笑,道:“若想成爲僅能受驅策的苦力,終生無緣接觸那機密所代表的武新境界,你們就依舊站在那裡!若想改變命運,就站到齊某這邊,齊某不是爲追求什麼閣主地位,而是想打破這種千百年的不公,爲每一個劍閣人尋求正義,所以,齊某追求的,是這千年大派時至今日的變革!”
“你們,是信任誰,追隨誰?是變革,還是畏懦守舊?”
齊不仁的嚴辭灼句下,劍閣弟子們心防紛紛失守,這時五大派那一方旁邊的上百江湖人忽然由爲首的汪聰開始,一齊舉臂向天齊喊:“信任齊大俠,尋求變革!”不多時,連帶着五派弟子都隨着喊起來。
於是,有第一個劍閣弟子垂着頭行向齊不仁,並立在他身側,然後,第二個、第三個……古城秋眼看着身旁的師弟妹一個個減少,原先團結一致的衆心分裂異化至此,自己卻沒半點辦法的乾着急,因爲,他本身也與尹先生有着相似的境遇,自己說出任何東西那些師弟妹大概都聽不進去。
而那廂齊不仁志得意滿,哈哈大笑下遙對古城秋道:“城秋,我說過此番是爲了變革,而非爲篡位做閣主,所以,不會對你的未來有任何影響,甚至尹師弟的位子也不會受干涉,你也站過來如何?只有這樣,師弟纔會心甘情願不藏私地道出那機密啊!”
古城秋冷哼一聲,別過頭去,已經冷靜下來的五弟子鄭通拍了拍他肩膀,道:“大師兄,勿要傷心焦急,師弟妹們只是一時被妄談矇蔽了智慧。”內部分裂的這刻,鄭通也暫把先前的異思放下,迴歸了守護劍閣的焦點上,而那頭冷心思也清晰不少,畢竟他雖只是第五弟子,年歲卻是弟子中最大的。
而四弟子武泰也無言拍了拍古城秋另一邊肩膀。
十七弟子十八弟子等則在口中心裡罵着那些弟子是叛徒。
而第六弟子孫道兒就是在這種時候歸來的,看到迥然於離去前的現場,尤其是儼然分作兩派的己方內部,大驚失色,道:“三位師兄,這是怎麼回事?又出現了什麼樣的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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