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青年與巨牛相對而立,青衣青年神色專注,肩胛有氣旋激盪,時呈金色,時呈青色,又轉化爲土黃、火紅,在各種色彩間不斷轉換並呈現出鋒銳、厚重、熾熱等不同特性,氣旋時急時緩,時而逆轉,令人目不暇接,卻覺有諸多奧妙。
“原來如此,這穴位真氣竟可如此逆轉,且因屬性不同有不同妙用……人體果然神奇,難怪人族能成爲萬物靈長,多謝小友賜教,我覺得改進靈牛功的把握又增加了一分。”端詳良久,巨牛長舒一口氣,笑吟吟開口。
“不敢當,前輩的指點方是令我受用無窮,這點演示不過投桃報李而已。”凌青雲收起真氣,拱手微笑,聞言靈牛也溫和地頜首:“小友倒是謙虛,其實老牛我也只是各取所需而已。說起來,上次說到哪了?”靈牛目露追憶之色。
“對了,黑山,那時候黑山老妖隕落的波動傳遍半個妖域,引得無數妖獸前往爭奪,當時我還只是三階妖獸,同樣耐不住誘惑,打算前去尋覓機緣……”靈牛沉吟一聲,將過去的經歷娓娓道來:“那金獅王確實兇猛,強如首蛇都敗下陣來,還有那隻散發鳳凰氣息的火鷹……”
一代霸主隕落,其血肉、一生之珍藏引來人類與妖獸瘋狂爭奪,靈牛講述往事,令凌青雲宛如穿越時空隧道重回那一日的黑山,不禁心潮澎湃。靈牛的傳授有時是抽象的講道,有時則是這樣舉出事例,都令凌青雲受益良多。
“那黑山老妖的珍藏如此豐厚,生前實力得達到什麼地步?莫非是山河境?”待靈牛講完,凌青雲好奇詢問。
“說不清,大概半隻腳跨入山河境,不過它天賦特殊,善於尋寶,因此財富比其他靈獸都要多,又足智多謀,捨得贈寶,甚至令其他靈獸甘願追隨,因此在妖域形成一股強大勢力,當時它的名望可比現在的魔鷲大妖要大得多。”靈牛道。
“前輩可知魔鷲大妖究竟是什麼境界?天行境巔峰還是山河境?”聞言凌青雲心頭一動,再度詢問。
“我和它沒打過什麼交道,上次相遇還是三百年前,它當時已是天行後期,以不斷掠奪血食,進階迅速,如今修爲定不下天行巔峰,至於是不是山河境就難說了……”靈牛搖了搖頭:“你得小心,魔鷲它睚眥必報,更掌握千里眼,如果你真的在妖域中被它發現可就麻煩了。”
“多謝前輩指點。”凌青雲恭敬道,有關魔鷲大妖的情報很重要,是攸關性命的,通過靈牛的講述他也對妖域有了進一步瞭解,許多都是常人瞭解不到的秘辛。
正談論間,凌青雲忽覺一陣危機感籠罩心頭,當即警惕皺眉,沒等他動手靈牛卻已發出一聲低吼:“鬼鬼祟祟的傢伙,滾出來!”
“嗖!”“嗖!”“嗖!”一道道碧綠流光從四面八方射向凌青雲與靈牛,飄渺晃盪,像是垂下萬絲絛,凌青雲卻分明感覺到這道道流光中蘊含着何等可怕的殺力,每一縷堪比牀弩勁射,又如碧柳般生機不息!
凌青雲瞳孔一縮,靈溪劍現於手中直接揮出,靈牛的動作比他更快,冷哼着一踏地面,頓時以踏足處爲中心釋放出厚重強悍的黃色衝擊波,覆天蓋地,將碧綠流光悉數泯滅!
“這就是靈獸出手的威能!”凌青雲心驚,靈牛不過一踏地面,威能卻猶勝自己全力出手,也就在這時林中傳來一聲悶哼,一道氣息一閃即逝,接着極速遠去,靈牛瞪眼一吼,吐出一道橙黃彗星以極速追擊,半個彈指後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凌青雲爲之悸動,他見到某一身影被光芒吞噬,若是自己接下這一擊會如何?起碼重創!
但毫無疑問,這一擊無法殺死那道身影,儘管氣息萎靡了許多,可那氣息依舊存在並且迅速遠去。
“前輩不……”凌青雲看向靈牛,後者搖了搖頭:“這樣已經夠了,他敢前來定有保命手段,繼續追擊意義不大,我也過了好鬥的年紀。”
凌青雲面帶欽佩點了點頭:“前輩似乎知道此人是誰?”
“狩獵者。”靈牛淡淡地吐出三字:“以狩獵妖獸爲生並且獲取榮耀之人,在這座大陸被譽爲一類勇者,他們往往熟悉各類妖獸異獸之習性,善於借勢而爲,將實力比自己更強的妖獸獵殺展現自身能力,不得不說他們的確很有一套。”
“能狩獵一尊靈獸對他們來說是最大的榮耀,所以他們千方百計找我破綻,我名氣大,性子好,攻擊力也不強,算是最合適的目標。”靈牛晃了晃腦袋,對此很是無奈。
凌青雲張了張嘴,不知如何應答纔好,畢竟這算是人類對妖獸作出的侵略,靈牛卻繼續道:“我倒不在乎他們狩獵,不過有一回,一狩獵者竟然以牛族人威脅於我,那次我真的憤怒了,將他與同黨全部碎屍萬段。”
作爲人類卻以牛族人威脅靈牛?凌青雲聞言也緊蹙眉頭,這未免太喪心病狂了些,靈牛見狀和緩一笑:“當然其他狩獵者也是看重臉面的,做不出那等下作之事,他們實力不夠,想獵殺我卻奈何不得,我也不怪人類,如此龐大的種族定有無數差異,對他們來說狩獵便是生存意義,皆爲自己而已。”
凌青雲點了點頭,欽佩於靈牛的豁達,卻也難以釋懷,以靈獸之身庇護人類,靈牛可謂是八荒大陸最良善的靈獸,這些狩獵者不去狩獵魔鷲大妖等兇獸,專挑這與人爲善的靈獸下手,簡直給人族抹黑。
時間一晃而過,不知不覺便近了一月,凌青雲以自身演示,佐以參悟衆多武學之意見,功法方面的探討卓有成效,而靈牛豐富的感悟與經歷也令他獲益良多,當彼此發現自己已沒什麼可教給對方,便含笑告別,平淡如水。
凌青雲走出了叢林,入眼那遼闊無際的平原,本來這景象能令人心情舒暢,但恰恰相反,凌青雲的心情當即低落了起來。
因爲入眼的既不是生命的綠也不是大地的黃,而是無際赤紅,如血赤紅。
兩支大軍在震天喊殺聲中廝殺在一起,鐵騎與戰車並駕齊驅,將一路所遇的敵軍踏成肉泥,馴獸師駕馭着戰象與巨犀在戰場肆意衝撞,巨大的投石落在軍陣中引發熊熊火海盛燃,萬箭齊發不知致多少生命凋零,更有強者出手,光芒耀天,撕裂大地……
猶如兩頭洪荒巨獸怒吼着撕咬在一起,血氣沖天,吼聲震盪千里不絕,這是一場真正的大戰,比當初石虎城的戰爭更加慘烈。
“雲國與辛月國的旗號……”凌青雲目光凝重,這兩個國度可都是擁有天行強者的強大勢力,眼下分明出動主力,引發百萬雄師之大戰!這戰場煞氣濃烈得過分,他遠遠望着都心生狂躁感,又心生悲慟,被環繞戰場上空的怨魂悲音感染,誰知道現在戰死了多少士兵?十萬?二十萬?
即便都是大勢力,兩國卻有着與石虎城、魔鷲軍相同的習慣,驅使剛剛徵召的民兵投入戰場,以減少主力消耗,這爲他們大壯軍威,保存精銳,卻令戰場愈發混亂與慘烈,凌青雲看見騎兵撞向矛陣,被肉串般挑在矛尖,看見巨型妖獸肆虐,將驚惶逃竄的士兵挨個生吞,看見披頭散髮的戰將狂笑着殺向萬軍,巨斧橫掃,擋者皆肉糜,滾滾血氣便被這戰將狂笑着吸入口中,化作修煉值養料。
還有打着雲國、辛月國之外旗號的軍隊加入戰場,流寇、僱傭軍、其他勢力……兩大勢力爲了勝利竭力尋找外援,將戰鬥規模不斷擴大。
“這位小兄弟,可有興趣爲我辛月國而戰,陛下說了,斬首一級賞金五金,若斬殺百軍武、百夫長乃至金身靈華強者更重重有賞!”一名戴着狐面的白袍人出現在凌青雲身邊,用誘惑的口吻笑道。
“抱歉,我一介散修不感興趣。”凌青雲目露冷光,直接拒絕了,白袍人也不生氣:“真不考慮考慮?如果斬殺金身強者,就可以得到一次閱覽頂級武訣的機會,若能擊殺萬軍武更有機會被本國靈華大將收爲弟子,此外我國國庫更有諸多珍寶……”
凌青雲依舊淡漠拒絕,白袍人搖了搖頭:“若有興趣,隨時可來我辛月營帳投軍。”說罷飄然而去。
目視平原,在戰場之外確能見到諸多白袍人如幽靈般飄蕩,籠絡着觀望此戰的修士爲己方效力。
“每一首級五金?單是這就能將辛月國國庫搬空吧。”凌青雲冷笑,明白這大餅不可能完全兌現,比方說參戰者戰死或下落不明,那麼他們就有機會不付酬金,更何況在如此激烈的戰場中單是保命都不容易,哪有空斬敵首級?可能在彎腰割下腦袋的瞬間就被敵人殺了,且以此戰之激烈,恐怕會有許多人死無全屍……
但的確有不少散修被這種獎勵誘惑,投入戰爭廝殺,在八荒大陸這本就是很正常的現象,爲了生存,爲了成爲凌駕別人之上的強者,人們會想方設法尋找提升實力的機會,戰爭就是伴着大凶險的大機緣,行走天下的散修往往有搖身一變爲傭兵的覺悟。
“這兩國不惜代價,傾盡國力如此廝殺究竟是爲了什麼?難道他們就不怕此戰後元氣大傷,被其他勢力趁虛而入?”凌青雲不解,他知道八荒人好戰,但好戰也看場合,往往是有利可圖又沒太大危險才誘人戰鬥,像這樣兩大勢力傾力決戰太罕見了,他聽說有國有些仇怨,但近十年邊境還算安穩,爲何會突然爆發如此大戰?
他繞過戰場,在路人口中得到了答案。
“兩國大戰,是爲了爭奪一遺蹟的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