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西輪峽參天

波瀾壯闊,浩浩湯湯,青河猶如一條橫臥大地的巨龍穿越雪域,又似九天臨塵的仙綾滋潤世間萬物,長達十萬裡的路途由此而起,其後奔騰不息,自高原而下,入東海而終,穿過數十州地,世人莫不敬仰推崇。

見過青河的人太多,即便沒有親見,能在這大陸上繁衍生息都免不了這條大河的恩澤,可實際能抵達青河上游的探訪者實在少之又少,至於可以抵達最神秘而兇險的雪域深處,見證真正青河源頭者,更可謂是一段傳奇。

凌青雲便走過了這段傳奇之路,並親眼見證世人一代代千百年來傳頌的奇蹟,他的目光落在兩座高聳入雲的巍峨雪山間,浩蕩青河由此而起。

無盡波濤聲從遠處傳來,那是一片色調深沉的無垠水域,比凌青雲曾見過的江河湖海都要更大更遠,茫茫無際的深青像是一張大口,大陸河山皆在其中,這就是西海,至今仍顯神秘莫測的遼闊海域,而今凌青雲的目光卻落在海洋與大地的交界,波濤洶涌,彷彿有着世外之神秘的海水灌入大地,浩蕩地向下方進發。

這就是青河的起點,源於西海,抵及大陸盡頭而非雪域高原,但單見到這一幕卻難免令人沮喪,青河人一向將河流視爲大地的恩澤,卻將海洋視爲截然不同的領域,甚至認爲大海險惡,不如河流。如今知道賴以生存的青河卻源自外海,難免會感到不真切,覺得希望落空。

更何況,海水怎能作爲河流源頭,青河水甘甜滋潤,海水卻苦澀無比,根本無法供陸地生物飲用!

但青河的源頭不只是海,按捺着激動的心情,凌青雲的視線漸漸向上,無以復加的震撼在心頭動盪。

波濤洶涌的入海口,巍峨雄峙的雪山間,一座石磨狀巨石架於兩山間緩緩轉動,石盤上端高聳入雲,彷彿直達天聽,石盤下端深入海口,帶動海水翻涌與石盤而上,比雷鳴更響亮而深沉的轟隆巨響隨着磨盤的轉動不絕,透着滄桑久遠,如一曲從遠古傳遞至今的史詩。

一座如山嶽般巨大的磨盤架于山間,因莫名力量轉動不息,攪動海流,這場面已是莫大的震撼,但真正令凌青雲心潮澎湃,令世人奉爲奇蹟的絕非這磨盤轉動的表象,而是隨着磨盤轉動不息發生的蛻變。

立足雪地,凌青雲能感覺到天地的震動,他像是聽到無數聲音與吶喊,有虔誠的祈禱聲,有欣喜的感激聲,有愁苦的哀嘆聲,也有深痛的吶喊聲,聲音何止億萬,穿越時空,從古往今來匯聚於此,無量之音鑄成鐘響,澎湃而無名的氣息猶如繁星點綴,涌滿蒼穹,若有刀耕火種的先民在其上蹣跚前行,也有茂盛森林,有萬獸奔行的大地,有一座座山川與河流,龍吟鳳嘯其間,聖王築城在上,這是整片大地,這是青河古史,這是衆生之相。

匯聚在天,經久不息的是永恆的偉力,信仰、生命,這片天地本身的意志,亙古不滅的原始規則,這股力量推動了巍如山嶽的磨盤轉動,並從天地八方匯聚無窮無盡的能量於此,當海水從磨盤下涌過,令人敬畏的深青化作河流的清澈,遠方的寒冽盡去,在冰天雪地白霧騰騰,攜着生命能量流向遠方,被磨盤帶上空中的海水則灑落天地,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永恆不息地下,陽光下映出燦爛的虹霞。

海水奔騰而入,卻被彙集天地之力的石墨注入生命源泉,在雪域中浩蕩流下,開始蜿蜒十萬裡的浩蕩長路,直至東流入海,無盡地輪迴。

“西輪峽!”凌青雲震撼地喃喃,這纔是源遠山與那山頂大湖之前,青河真正的源頭,不單是水源,更是爲這偉大河流注入生命與信仰的源頭,磨盤轉動的韻律像是這座大陸本身的心跳震響,那麼具有感染力,令人不由敬畏,不由感動,彷彿這磨盤是由至高神祗親手推動,又彷彿聽見震盪聲中蒼古的鼓點,重回歷史劇變之刻,親見那一幕幕改天換地的歷史畫面。

值了,登臨此地,得望此景,在雪域中經歷無數艱難險阻,甚至多次陷入生死危機都是值得的,在這片大地上不會有比這更偉大,更震撼的奇蹟,這裡是大地的盡頭,是生命的起點,寄託了所有生命的信念,並回以希望。

不免感到震撼,爲這震天動地的景象震撼。

不免由衷自豪,爲這源遠流長的歷史自豪。

不免心生感恩,爲這孕育生命的奇蹟感恩。

駐足在此,已經不覺雪域寒,凌青雲望着西輪,心神如臨其上,與每一道粗糙石刻映照融合,也隨着西輪深入河底,將陸地生靈難以承受的異質濾出,注入至純的生命能量,造就最初的青河水令其源遠流長,也隨着西輪登上雲空,得以俯瞰萬里無垠,晴空下的蒼茫大地。

更見瀰漫在諸天的念力,遠比萬劍之息縹緲虛幻,難以窺見一人一獸的實影,但當它們聚集,呈現出的卻是一個時代,輝煌而短暫的王朝、符文之道盛行的古世,追隨樂道的時期,人類與妖獸抗爭的古世,還有地震導致的遷徙、洪水淹沒大地、舉世冰封的末日……

這實在是一本百科全書,並不詳細,卻比任何名著古籍更加古老神秘,凌青雲的目光望到千萬年之前,那時的大地簡直令他難以理解,卻不妨礙他盡力摹刻,將其牢記於心。

這份感動太強烈,世間機緣都難比見證眼前奇蹟,無盡的天地能量向西輪彙集,同時也穿過凌青雲的身軀,如大能灌頂,自然而然地改造着他的身軀,近乎實質化的濃郁靈氣環繞周身,令他眸子發亮,一道道靈光從心中閃過,腦子轉動從沒有像現在這麼快過。

“快要結束了。”某種念頭出現在凌青雲心底,他無比留戀眼前的景象,已經忘卻時間流逝,恨不得一生駐足於此,永久沉浸在這不朽的奇蹟中,但不可能如此,這是高於人間的力量,這是不屬於他的聖蹟,能令跋山涉水而來的他有所瞻仰,感動思悟已是莫大的恩典,怎麼可能允許他永久駐足於此?

一股不可抵擋的神秘力量將凌青雲包圍,像是迷霧與旋風,也似迷亂時空的力量,凌青雲有所感應,卻留戀地望着這片奇蹟之地,竭力汲取着這裡無盡的寶藏,直到最後一刻。

恍惚着,也不知過了多久,凌青雲發現自己已站在湖泊之畔,這湖泊不是別處,正是那連接地下河的雪山湖,神秘力量將他送回此地,是否意味着他還可以再次進入地下河,前往西輪峽?

凝望湖面的凌青雲卻感覺到一股壓迫感,那彷彿遠古巨獸覬覦,能瞬間令他粉身碎骨的壓力,頓時明白若想再次由此進入,定會遭遇難以想象的阻力。

他沒有嘗試再次進入湖中會怎麼樣,且不論這條路究竟多麼危險,這是對起源之地應有的敬畏。

“還真見到了,這傳說中的聖地……”凝望湖面,凌青雲不禁喃喃自語,西輪峽給了他格外深刻的印象,那生命的浩蕩,那歷史的滄桑,縱只是參悟一縷也能令人受用無窮,同時那無比澎湃的天地能量也在爲他洗筋伐髓,雖不至於一步登天,卻也令他的體質與真氣更進一步,對已經是絕世天驕的他來說這種進步可是恐怖的。

“精神力也變強了……仔細想想,不光參悟諸天獲得收穫,凝視磨盤的過程是否等於將我的意識投入其中,受其碾壓磨鍊?”這想法令凌青雲自己都有些吃驚,仔細想想有可能真是如此,凝視磨盤石刻時雖沒有被碾壓的痛感,卻有歷史的厚重感涌上心頭,那不正是另一層面的巨大壓力?他的精神正是由此得到錘鍊提升,經歷與試煉塔有些相似,卻遠非試煉塔可比。

“能得到這些本該滿足,接下來若好好消化,相信實力還能更進一步……說起來我沉迷西輪峽時渾然不知時間流逝,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身體成長不大,應該不算太久吧?”重新審視自身,心滿意足的凌青雲準備在消化所得後便順流而下,繼續青河之旅,只是便在審視自身的時候,忽有一道光亮吸引了他的注意。

“無字書,突然有了反應?”召出無字書,凌青雲驚訝地發現古樸的無字書表面浮現淡淡光暈,這光暈柔和而美麗,像是書卷氣,凌青雲心中一驚,他只在試煉塔第七層與魔陣核心見到過如此發光的無字書。

“你又吸收了靈氣?”凌青雲忍不住開口,他知道無字書擁有吸收靈氣的能力與傾向,當初可是直接導致試煉塔空間崩潰,他也受到了學院的處罰,但也是藉助這一力量,他竟生生攪亂血巫的魔陣,反借其力將那幾要步入山河境的魔頭斬殺,而現在無字書又吸收了靈氣,還是青河源頭的靈氣?

凌青雲眉頭微皺,別的地方吸收靈氣也就罷了,這可是青河源頭啊!這是力量是要用來滋潤整個大陸的,怎能將其截取?誠然,他也自然吸收了,但他一介金身境實在吸收不了多少,可無字書不一樣,這可是能覆滅血巫的奇物,胃口之大難以想象,萬一真影響西輪的運作,對青河造成影響呢?

這令凌青雲產生罪惡感,卻忍不住仔細端詳無字書,想看吸收了靈氣後它又產生了怎樣的變化,正望去,光芒變幻的漩渦在無字書上浮現,愕然間,凌青雲只覺光芒籠罩,自己竟被吸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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