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飛箭破空,長長的尾羽拖出令人心顫的嘯音,四名少年緊盯着這支羽箭沒入樹冠,隨即一道瘦小的身影落下,精鐵打造的箭矢將其脖頸整個貫穿。
“嗚!”“嗚!”“嗚!”緊接着一聲聲愈發急促的怪吼聲從各個方向此起彼落地包圍了少年,少說也有十幾只猿犬在吼叫示威,樹木搖晃的聲響更是不絕,卻不知有多少猿犬聽見了同伴求援的呼喚,正在快速趕來?
“壞了,這回我們捅了大簍子!”周馳面色蒼白,上面是不是盤踞着上百隻猿犬在虎視眈眈?那等數目的敵人不必親身搏鬥,一人扔一塊石頭就能把他們砸死!
“是你捅的簍子。”薛雪沒好氣地回嘴,她剛入學時也是個不愛說話的恬靜少女,卻被這囉嗦的少年吵得漸漸耐不住性子了。話雖這麼說,少女手中的弓卻搖擺不定,她未將弓拉開也未繼續射擊,儘管她憑猿犬的叫聲有八成把握能射中對手,但她需要以十成把握用必中之矢威懾出頭鳥。
“猿犬會在攻擊之前儘可能虛張聲勢以恐嚇獵物。”凌青雲的提醒令同伴們緩解了幾分慌亂,“一旦獵物在此時露出怯態,它們就會毫不猶豫地乘勝追擊。”
“我懂,就和山賊嘍囉一樣欺軟怕硬,最喜歡打順風仗!”周馳聽得明白,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對這種傢伙,只有比它們更狠,是不是?”
“不錯。”凌青雲輕輕點頭:“這一戰對我們而言猶如雞肋,但想要脫身還是得讓它們吃到苦頭才行。”
“小心,它們出手了!”伴着徐靈峰的提醒,樹上猿犬的叫聲也變得異常高亢響亮,凌青雲見到樹梢上無數黑影竄動,忽然間齊齊擡起臂膀,便落下雨點般的灰影來!
凌青雲當即舞動長劍,將猿犬擲下的彈雨悉數掃落;徐靈峰唸咒掐訣,竟是環聚腳邊落葉地衣形成一道防禦屏障,亦擋下了重重打擊;薛雪取出腰刀,揮灑着雪亮刀光也守得滴水不漏,唯有周馳提着匕首,頓時瞪圓眼睛不知如何應對,若是躲,他就等於將同伴的後背讓了出來!
“低頭!”這時周馳卻聽到身側傳來的一聲暴喝,長久以來配合養成的信任令他沒有疑問與思考便依言照辦,卻在低頭的一瞬感受到凜冽寒意從頭頂掠過,接着便是一陣碰撞聲響,三尺青鋒在少年手中已舞成了暴風雨般的銀亮狂勢,落向兩人的“暗器”皆被斬裂或劈落,卻是石子、樹枝、不知名的果實、揉成團的樹葉甚至蝸牛甲蟲等所有可用於投擲的雜物。
“多謝!”周馳低聲道謝,這對他來講十分難得,可事實上作爲團隊中修爲最弱者他總是受到同伴幫助,這份情誼哪怕不說也記在了心裡。
“舉手之勞而已,這些畜生沒吃飽飯,丟出來的歪瓜裂棗也算不上威脅。”凌青雲說了句玩笑話,與往日嚴肅不同的神情卻將周圍的壓抑氛圍沖淡了不少。
少年們聞言都忍不住露出笑容,的確,這羣猿犬固然勢衆,一輪投擲的威力還不如一伍兵士投矛來得厲害,憑氣勢嚇人還行,被識破面貌後卻不過紙老虎而已!
話說如此,若是任由從數丈高度擲下的石塊砸中身體,哪怕千鍛境修士多少也得捱上擦破皮的輕傷,是以少年們在蔑視敵人的同時也不敢怠慢,依舊竭力將攻擊悉數攔下,持匕首的周馳無法自己招架,卻將腳邊石塊拾起,打量着樹上的黑影目露冷光。
“嗚!”“嗚!”“嗚!”樹上猿犬的鳴叫聲隨着投擲起不到應有作用而焦急起來,四名少年看起來都不是熊、牛這類皮糙肉厚的巨獸,按它們的經驗早該被砸得頭破血流抱頭鼠竄了纔對,現在還若無其事地站在原地根本就不合常理!可它們再焦慮也沒有用,反倒是投下的彈雨愈發稀疏,令少年們應對得輕鬆了許多。
“看樣子它們矢盡援絕了!”薛雪揮刀輕易撥開一顆松果,臉上的笑容也有些“肆意”了起來,倘若你們沒了力氣,那就該輪到姑奶奶反擊了!
“我數三聲,我們一起反擊!”凌青雲亦是嘴角上揚:“三!二!一!”
四名少年同時動了手,早就攥緊了石塊的周馳發狠着將灌注真氣的石頭丟向投擲物最不講究的一隻猿犬,正中對方額頭令它慘嚎着從樹上跌下,徐靈峰則掐出一道法印,以真元凝就雪白飛燕同樣撞落一隻猿犬,薛雪最是強勢,連發兩箭,皆將獵物的慘嚎聲鎖在了喉嚨裡,連聲音都未發出一聲便嗚呼悲哉。
凌青雲不擅投擲,不通法術,手中也無弓箭可用,先前卻剛好切出一塊薄而尖銳的石片,便夾於指尖將其遐想爲劍,屈指一彈便在空中劃出了致命弧線,正巧射穿一隻猿犬腹部,將它痛得慘嚎不止。
“嗚嗚!”“嗚嗚!”“嗚嗚嗚!”少年們突然的反擊令猿犬們方寸大亂,一向都是它們佔着居高臨下之勢佔便宜,結果今天的形勢卻完全調轉,叫它們如何接受得了?卻有一隻最強壯的猿犬當機立斷,猛地一聲怒吼後從樹上躍下,朝整整射殺了三隻同類的薛雪撲去!
薛雪來不及換刀,只得舉起弓胎架住這當頭一擊,卻聽哐噹一聲,少女面色一白,跌退着撞上凌青雲的後背:“這傢伙力氣好大,怕是首領!”
“我來殺它!你們保護好自己!”凌青雲轉身與薛雪換位,一劍直刺猿犬首領,後者卻是機警異常,見凌青雲劍利就地一滾以避鋒芒,同時嘴裡“嗚嗚”怒吼,吼聲像是具備無窮威嚴,竟是把爲少年反擊所驚的猿犬統統從樹上拉下,或是張牙舞爪或是揮舞樹枝,自四面八方涌來。
“來得好!”周馳握緊匕首,滿臉無畏還爲終於能和敵人硬碰硬而興奮,薛雪一箭射死當先的猿犬將猿犬羣士氣一降後再度拔刀嚴陣以待,而在幾隻猿犬衝到少年面前打算揮舞利爪將敵人撕碎時,裂地而出的青藤卻死死捆住了它們的雙腳反將它們絆倒,周馳趁對手驚慌失措之際大笑着割斷了它們的喉嚨。
同伴奮勇殺敵,凌青雲亦不甘示弱,手中寶劍掠出萬千劍影,招招皆爲取敵性命,但這猿犬首領卻是他所遭遇過野獸中最狡猾的一隻,感覺到寶劍鋒銳後絕不敢影拼而是藉着異常靈活的身手連連後退避開劍鋒斬掠的同時不斷呼喚同伴,意圖對凌青雲展開包圍,凌青雲見狀眸光微閃,卻是一聲冷哼。
“嗚!嗚嗚!”橫掃而過的劍風狠狠地撕下了猿犬首領胸前的硬毛,令它的叫聲萬分淒厲,眼中的忌憚亦更爲濃重:只是被勁風掃到就痛成那樣,真被切中豈不是要開膛破肚?它見過裂蟒鶴的狩獵,哪怕是比自己高一倍的黑猿都會被直接劈斷半個身子,那種滋味它絕不願承受!
不過終究沒有什麼獵物有資格比擬本王的智慧,攻擊再凌厲又如何?馬上就是一具屍體了。猿犬首領見一隻同類已“悄無聲息”地繞到凌青雲身後,不禁眸光大亮地想到,果不出它的預料,這個獵物毫無防備地就遭受了同類的襲擊失去平衡,那無往不利的劍鋒也失去銳氣,這正是乘勝追擊的時候!
伴着一聲可撼山林的怒吼,猿犬首領揮舞雙爪悍然撲向了跌倒在地的凌青雲,那股兇威不比餓虎撲食要差多少,正當它以爲獵物已經沒有還擊之力時,青衫少年卻擡起頭來,一雙眸子如深潭般平靜,一柄寶劍則泛起金芒,以更甚於前的速度與凌厲猛然刺出!
“嗚!”
這不可能!喉嚨被劍尖貫穿的猿犬首領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想到,自己纔是最聰明的獵人,自己是支配族羣數千個日夜的王,自己不可能會失敗……沒等它將不甘的悲鳴在腦中吼完,猿犬中最強壯的身軀已如失敗者般跪倒在地,而勝者則毫不停頓地跨過屍體,手中利劍在空中劃出幾道凜冽寒芒,周圍衆敵,觸之即死!
“嗚嗚!”剩下的最後一隻猿犬被駭破了膽子,沒等凌青雲的劍刺來便轉身逃跑,此處的悲鳴也驚動了其他猿犬,見得首領已死的猿犬們亡魂皆冒,毫不猶豫地拋下佔據族羣近一半數目的同類屍體或跑或跳,逃向了叢林深處,少年們深知窮寇莫追的道理,因此也未曾追擊這些被嚇破膽的野獸,而是迅速來到凌青雲身邊會合。
“還是青雲你厲害,那猿犬首領至少也有五百斤掌力,在你劍下半點好處也撈不着!”薛雪看了一眼猿犬首領的屍體,滿目皆是欣賞之色。
“薛雪你的恭維我可不敢收,這回你纔是大功臣!”凌青雲也微笑着迴應,若非薛雪以必殺的三箭駭破羣猿之膽,猿犬首領也不會被逼得率先突襲,反倒丟了性命。
“這話好聽,我先去看看箭矢還能不能回收,這次歷練中的消耗只怕頗大,能省一點是一點。”薛雪笑道。
便在此時周馳卻發出了一聲驚呼,聲音甚至微微顫抖着。
“你們快看那邊!”
周馳所指乃是一棵烏黑怪樹,這怪樹高四丈,楊柳般垂下衆多彎曲的柳條,這本不足爲道,可怕的卻是衆多黑色柳條赫然綁着一隻半吊在空中沒了生息的猿犬,它分明是掙扎過的模樣,瞪大雙眼充滿驚恐,毛皮卻已是被腐蝕了大半,裸露出鮮紅血肉與森森白骨來……
一滴滴猿犬血肉化成的黑水滴落在地,瘮人的聲音相隔甚遠卻似是滴在衆人心底,莫說周馳、薛雪面色蒼白,饒是凌青雲見得此景也是後背發涼,一陣後怕:“奠柏?原來猿犬首領還打算用此物來對付我?若是大意些還真要着了它的道!”
“我還說晚上可以上樹歇息以避虎狼,想不到樹上比地上還要危險!”周馳悻悻地摸着鼻子,又是怪猿,又是食人樹,這明月島叢林比南明後山兇狠太多。
驚悚之餘,少年們卻不覺將目光投向奠柏的更後方,竟是再度吃驚地瞪大了眼,恐怖的漆黑之後竟是猶如皎潔明月的無瑕雪白,那抹色彩顯得如此動人,又如此熟悉。
那便是他們此行的目的,明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