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攤的位置在西市的最邊角，幾乎都快要超出西市的邊界去了。鄭三生注意到這個小攤是因爲這個攤主。
在所有人都熱情叫賣或者跟鄭三生打招呼的時候，只有這攤主安靜的坐在那兒，沒有動過一下。
攤主穿着件寬大的灰色套頭T恤，帽子扣在腦門上，遮住大半張臉，臉上更是戴了個口罩，只剩下一雙眼眸沒精打采的耷拉着。他坐在一個小馬紮上，瞧着身形倒是削瘦的厲害。
攤位上擺放着的也不是瓶瓶罐罐之類的東西，反倒是一本本破舊的書籍隨意的在一塊深藍色一米見方的布上散開着。不少都帶着破損，紙質泛黃。
鄭三生好奇的蹲下身子，隨手拿起一本線裝書翻了起來，老闆頭都沒擡一下也沒阻止。
不過片刻的功夫，鄭三生幾乎就將這些書整個的都過手了一遍。只是在翻到其中一本書的時候，他的手微微的停頓了片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鄭三生隨手拿起一本書，口中隨意的問道：“老闆，這些書怎麼賣的？”
“鄭三生，這書有什麼好看的，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廢品站一百塊錢能買一車，你還是來看看我這攤位上的，前幾天剛從鄉下收上來的，絕對的老物件！”
旁邊的攤主看鄭三生蹲下來挑書的架勢連忙勸說鄭三生，瞧着那破書攤眼神中滿是鄙夷。
鄭三生笑了笑沒有搭話，反倒是繼續開口詢問道：“老闆，書怎麼賣？”
見鄭三生再次開口詢價，那書攤老闆這才稍稍擡起了腦袋盯着鄭三生瞧了起來。
鄭三生注意到，這攤主的模樣雖說看不清楚，但那雙眼眸卻是極爲出彩的。狹長的眼苗下兩顆眼珠很是靈動，眼尾處的線條微微上挑，不經意間帶出了一抹別樣的魅惑風情。
單論眼睛，這怕是鄭三生見過最美的那一雙了。
“要就全部打包帶走，5萬，不二價。”
鄭三生楞了楞，這聲音聽起來，是個女人。
攤主的嗓音透着低沉，帶着一絲絲的沙啞，意外的卻很好聽，就像是醇厚的大提琴，突然間從你耳邊拂過。
鄭三生還沒說話，他身後圍觀的人羣倒是先炸開了鍋。
“5萬，你怎麼不去搶啊？”
“就這一堆破爛玩意兒，瞧瞧這都什麼書啊，《今古奇觀》、《鄉土中國》、《烏合之衆》？我去，居然還有《論人的自我修養》。這都什麼玩意兒，你怎麼不乾脆來本《演員的自我修養》呢……”
“哈哈，這些書也太奇葩了。腦子進了水纔會買吧？”
就在衆人轟然大笑的時候，鄭三生突然開口。
“老闆我也不需要這麼多書，這樣，我挑兩本，給你一千塊，你看怎樣？”
攤主只看了鄭三生一眼，繼續耷拉着腦袋開口道：“打包價5萬，不單賣。”
旁邊的小販兒滿臉鄙夷的輕嗤了聲，“就你這麼做生意，活該你賣不出去！”
那攤主卻是根本不理會，坐在小馬紮上不再說話。
看着攤主油鹽不進的模樣鄭三生皺起了眉頭，片刻後開口說道：“行，5萬，打包，威信還是支富寶？”
這一聲說出卻是讓四周所有人都驚住了，笑聲戛然而止，比按了暫停鍵還來的有效。
“不是吧，鄭三生這怕不是瘋了吧？”
“5萬買這麼一堆垃圾？鄭三生腦袋沒壞掉吧？”
“這可說不準，鄭三生這小子最近有點邪乎，說不定這堆東西里真能撿漏？”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鄭三生這幾天在古玩街上正是風頭鼎盛的時候，他每次出手都能撿漏成功，也讓不少人眼紅不已。
大金波也在人羣中，聽了人羣中的議論聲，這心思立馬就活絡了起來。
之前被鄭三生在直播間裡面接連打臉，面子落下了是小事，可因爲這事兒他的粉絲都快掉了三分之一了。粉絲的數額跟金錢可是掛鉤的，直接導致大金波最近的收入斷崖式的跳水下滑。
今天這會兒他沒開直播，想着來古玩街轉轉，看看能不能整出點新花樣出來拉拉直播間的人氣，卻沒想到遇上了鄭三生。
雖說沒瞧出來這一堆破破舊舊的書裡面藏着什麼樣的門道，但就憑着鄭三生要買下的架勢，大金波斷定，裡面一定有蹊蹺，說不定還有大漏！
想到這兒，他立馬高聲喊道：“慢着！我出6萬！”
鄭三生對着大金波冷哼了一聲，“大金波，古玩的規矩你也是明白的，我這邊已經跟攤主敲定了，你再橫插一槓怕是不太好吧？”
“什麼敲定了，你給錢了麼？沒給錢就說明沒成交，那我也有買的權利。價高者得麼！不服你加價啊！”
大金波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賴皮模樣，鄭三生的樣子更是讓他打定了主意要將這筆買賣給截胡下來。
“7萬！”
鄭三生看着大金波得意的模樣皺着眉頭跟着加起了價。
“瞧你那窮酸樣！10萬！”
大金波滿臉不屑，作爲一個網紅大主播，這點錢他還不放在眼裡。
“11萬！”
鄭三生繼續加價。
“15萬！鄭三生你沒錢就別在這兒裝大尾巴狼！加個價還一萬一萬的往上加，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大金波不停的用刻薄的話語奚落着鄭三生。鄭三生根本不搭理他，只是在他每次叫價之後多加1萬。
很快價格就已經被叫到了31萬。
就這麼一堆破書，攤主開價5萬就已經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沒想到居然還能被翻了這麼多倍，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大金波看鄭三生緊追不捨的氣勢，一咬牙直接喊道：“50萬！50萬這些書我一起打包帶走！”
這價格喊出來大金波也是帶着虛的，50萬對他來說也不算是個小數目了。
就在鄭三生準備繼續跟價的時候，那攤主卻是突然間對着鄭三生開口說道：“威信，5萬。”
鄭三生愣了愣一下子沒反應的過來。
攤主好看的眸子略有些不耐的瞥了他一眼，眉毛皺了皺，緊接着開口道：“威信，付款5萬，這些書歸你了。”
“不是，憑什麼？”
大金波一下子就炸了，“老子出50萬你不賣？你要5萬賣給他？你TM腦子是不是有病了？”
攤主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大金波，開口道：“我的東西愛怎麼賣就怎麼賣，你管得着麼。再說賣給你，那是糟蹋東西！”
這話一說出來，大金波直接落了好大一個沒臉，四周更是鬨笑一片，嘖嘖稱奇。
“大金波就你這肥頭大耳的模樣，書認識你，你怕是都不認識書上的字吧！”
“哈哈，大金波人攤主說的沒錯啊，東西是他的，他就不樂意賣給你唄。”
今天這事兒也是稀奇，先不說這堆破書賣這麼貴，單單就大金波跟鄭三生二人相爭，最後賣家居然舍了大錢只要鄭三生小錢這一點就夠人說道很久了。
大金波咬牙切齒的瞪了攤主，擡手就朝着攤主衣領揪了過去。
鄭三生眼疾手快的一把扣住大金波的手腕，反手一甩。大金波只覺得手腕就跟被鐵鉗掐住了一樣，整個胳膊都沒了力氣。
“怎麼，惱羞成怒還想打人嗎？”
說話間鄭三生身形橫插在了大金波跟攤主中間將攤主護在了身後。
大金波對比了一下自己跟鄭三生的身形，再想到剛剛那鑽心的疼痛，臉上不由露出了膽怯的神色。
“行，鄭三生，我記住你了，你給我等着！”
大金波丟下這麼一句狠話之後再也沒臉待下去，灰頭土臉的走了。
之後鄭三生給攤主轉了5萬塊，剛想跟這攤主再攀談兩句，卻沒想到那攤主拍了拍褲腿上沾着的灰塵之後擺了擺手就走了。
看着攤主很快就消失在人羣中的削瘦身形，鄭三生心中也是有些好奇。這人似乎，有些奇怪。
聽她說出的那些話，她似乎很清楚這堆書裡面有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