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多寶這些年一直沒怎麼出過遠門,即便是出行也是坐的火車,這一回去南海,算的上是他頭一回坐飛機,從登機開始整個人就開始興奮的不行。
結果沒成想,飛機起飛之後他倒開始暈機了,一路上折騰半天,下飛機整個人都焉了。
鄭三生還有徐靜秋只能陪着他在機場找了個地方緩緩。
就在這過程中,鄭三生偶然間看到一個身穿T恤,帶着鴨舌帽的背影,總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不過那身影一閃即逝,再加上鄭多寶在身旁鬧騰着,他就沒多往心裡去。
好不容易到達跟沈老約好的酒店時已經時天都已經快黑了。
勉強將所有人都安頓好之後,鄭三生稍微收拾了下便去往沈老的房間。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應該是鄭三生前去拜訪,這是應盡的禮數。
幾人這次住的酒店是這次交流會官方統一安排的,南海的一家五星級酒店。
不過雖然同是交流會的出席人,沈老這種身份跟鄭三生這種類似附帶人員的待遇定然不可同日而語。
沈老所住的房間是一間帶着小客廳的套房。
見到鄭三生的出現,沈老顯得極爲高興,拉着他的胳膊就往裡走。
“三生,你來的可太是時候了,正好一起來看看這個物件!”
鄭三生好奇的順着沈老的指示看過去,只見在會客廳中間的桌子上,正放着一隻天青色的盤子。
直觀上看這盤子,它的造型非常端莊,口沿是呈現一個直壁,弧腹內斂,通體素色,顯得很是雅緻。
鄭三生只遠遠看了一眼便笑着說道:“沈老這是從哪兒得來的天青釉色折沿碟,好生漂亮。”
“這可不是別人送我的……”沈老笑呵呵的搖頭,“剛剛小謝出去轉了一圈帶回來的,讓我幫着看看。這不還沒開始你就到了,也是趕巧。”
就在沈老話音落下的時候,一道聲音從鄭三生的身側傳來。
“老師哪裡的話!只要老師喜歡,這碟子就送給老師聊表心意也無妨的。”
只見一個身穿白色襯衣、西裝褲戴着眼鏡的男子從衛生間裡走到沈老的身旁。
沈老見到這人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連連用手指頭虛點着他笑道:“你呀,就會嘴甜,一天到晚哄我開心罷了!”
一番調笑之後,沈老這纔開口道:“啊對了,還沒給你們兩個介紹吧。這個是我的弟子,謝文。小謝啊,這個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鄭三生。你們兩個都是我見過的年輕一代裡面的佼佼者,以後要多親近,多交流纔好!”
謝文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容率先伸出手,對着鄭三生說道:“久仰大名,老師自打從蓉城回來之後就一直把你掛在嘴邊上,今天總算是見到真人了。以後還請鄭先生多多關照。”
謝文客氣而不失禮數,鄭三生自然也不會拿喬。
他伸出手跟謝文虛握兩下,開口道:“不敢不敢,謝先生是沈老高徒,自然有過人之處,談不上關照,我們互相交流吧。”
見着兩人這般客氣,沈老反倒有些不耐煩,徑直走到桌子前說道:“你們兩也別客套了,都是年輕人,互相稱名字就好。一起來看看這個碟子吧。”
兩人當即緊跟過去。
“小謝你說說,這碟子是怎麼個情況。”
謝文聽了沈老的吩咐笑着開口道:“老師,難得來南海一趟肯定要到南海周圍的古玩街走走逛逛。這件碟子就是我今天晚上在一家店裡看到的。”
“我看這碟子圈足上面能夠清晰的看的到,在使用過程當中形成的老化的摩擦痕跡,必然是一個老物件。而且它是滿釉的支燒工藝,從底部看是胎呈灰白色略微帶着點黃,呈現出香灰胎的特徵,再加上它的天青色非常的飽滿,我斷定這是一件北宋汝窯的天青釉色碟子。於是毫不猶豫的花20萬把它買下來。”
謝文說的時候臉上的神色極爲得意,如果真的是汝窯的天青釉碟子,20萬的確是撿了個大漏。
只是鄭三生在聽到謝文說這是汝窯天青釉碟子的時候,面上神色卻是有些變得古怪。
沈老將碟子拿起,在手上查看,片刻後卻是對着鄭三生問道:“三生,你怎麼看?”
鄭三生正色道:“沈老,我能上手看一下麼?”
沈老點頭同意,片刻後,鄭三生放下手中的碟子說道:“這並不是汝窯的天青釉碟子。”
這話一說出來,謝文的臉上閃過不悅,淡淡的說道:“鄭三生你一直在蓉城那邊,想來也不怎麼能見到好東西,汝窯的青花瓷這種還是少見的。”
鄭三生的眉頭悄然皺起。
緊接着謝文又一副指教的模樣拿起桌上的天青色釉碟開口。
“你看這開片中的夾灰,如果是做舊的必然整個表面都會有夾灰現象,但這碟子內外的夾灰是完全類似的,這正是時間自然留下的痕跡,必然是個老物件無疑!”
“你再看,這個碟子相比較同類型的碟子來說可以算是非常的薄,只有汝窯的泥料纔可以做到這一點。而且本身胎質細膩,釉面溫潤,開片細密,天青色更是青中泛藍。這些都是汝窯天青釉的特徵!所以,這碟子的確是汝窯天青釉色折沿碟。”
說完這些之後,謝文滿臉和煦的對着鄭三生道:“鄭三生,一時看錯也沒關係的,以後多看看就好了。”
鄭三生淡淡的笑笑,對於謝文夾槍帶棒的話沒有多過多的反應,反倒是沉穩的開口道:“剛剛謝文說的那些我都承認,但是它的確不是汝窯的瓷器。而是耀州窯的天青釉素色碟。”
聽到這話,謝文整個愣住了,口中驚疑的喊道:“耀州窯?這不可能!”
鄭三生點頭道:“不錯,就是耀州窯。一般碰到天青色,我們下意識的第一反應就是汝窯還有柴窯。但因爲柴窯存世物件幾乎失傳,所以大多都會認爲,只要天青色的瓷器就是汝窯的。但實際上天青色並不是汝窯的專屬顏色,歷史上耀州窯裡面,從五代開始到北宋前期的時候,有一段時間生產的青瓷產品,它的顏色也會呈現這種天青色。”
“而耀州窯的天青釉瓷器跟汝窯的天青釉瓷器是非常相似的,這件碟子的底部漏胎部分微微有些發黃,但是胎的斷面細節上看,胎是灰白胎,也極易被誤認爲是汝窯的香灰胎,但仔細比較就會知道,這個胎的顏色,比香灰胎來的更加的返白一些。”
“至於謝文所說的天青色,其實仔細看,它的顏色青中偏藍,但是在聚色的地方卻隱約能夠感受到一點湖水綠,是一種較冷的青色。這跟耀州窯偏好橄欖綠色有關。”
“所以這一件是北宋前期耀州窯的天青釉色折沿碟,而不是汝窯的。”
說完這句之後,鄭三生就端坐回沙發上不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