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5.第625章 落魄山的家底(二)

第625章 落魄山的家底(二)

魏檗收下了那根行山杖,準備由他的披雲山寄給崔東山。這比朱斂以落魄山身份寄出,要合適。

除了行山杖,隋景澄還自己親筆撰寫了一封密信,陳平安交代給她說與那位崔前輩的言語,隋景澄不願意當面說給朱斂和魏檗。

並非信不過朱斂和魏檗,只是她的心性使然。

這一點,她與陳平安確實很像。

魏檗又收下那封密信。

隋景澄如釋重負。

接下來在見到那位被前輩說得神乎其神的崔先生之前,她就只需要在一位元嬰劍仙大師兄的護送下,安心在寶瓶洲“遊山玩水”了。

不過她打算在落魄山和龍泉郡先待一段時日。

反正理由很多啊,比如見一見前輩的開山大弟子裴錢,逛一逛牛角山渡口的仙家鋪子,還有魏山神的披雲山怎麼可以不去做客?這兒當年可是三十六小洞天之一的驪珠洞天,不需要慢慢走上一走?甚至可以先去北邊的大驪京城看一看,再乘坐長春宮渡船返回牛角山渡口,就又可以在這邊歇一歇腳。

隋景澄被一位長得粉雕玉琢可愛女童,領着去了宅子。

魏檗先去了趟披雲山,寄出行山杖和密信,然後返回朱斂院子這邊。

朱斂在緩緩踱步,思量着事情。

魏檗沒有打攪,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打個比方,山水神祇的修爲,是可以用金身來直觀顯露的,修士修爲,則以氣府積蓄的靈氣多寡來衡量。

那麼在魏檗看來,藕花福地的畫卷四人,南苑國開國皇帝魏羨,魔教教主盧白象,女子劍仙隋右邊,當然各有各的精彩人生,而且也都站在了藕花福地的人間巔峰,可若是隻說心境,其實都不如朱斂“圓滿無瑕”、“凝練周密”。出身於鐘鳴鼎食的頂尖富貴之家,一邊悄悄學武,一邊隨便看書,少年神童,早早參加過科舉奪魁,耐着性子編撰史書,官場沉寂幾年後,正式進入廟堂,仕途順遂,平步青雲,很快就算光耀門楣,後來轉去江湖,浪跡天涯,更是風采絕倫,嬉戲人生,還見過底層市井江湖的泥濘,最終山河覆滅之際,力挽狂瀾,重歸廟堂,投身沙場,放棄一身舉世無敵的武學,只以儒將身份,獨木支撐起亂世格局,最終又重返江湖,從一位貴公子變成桀驁不馴的武瘋子。

所以這就是爲什麼朱斂哪怕到了浩然天下,依舊對什麼都興趣不大的原因,對於朱斂而言,天下還是天下,不過是一座藕花福地變做了版圖更大的浩然天下,可人心還是那些人心,變不出太多花樣來。

簡而言之,朱斂從來就沒真正提起勁來。

隋右邊會希冀着以劍修身份,真正飛昇一次。

魏羨會帝王心性,野心勃勃,縱橫捭闔,試圖重新崛起,想要比一位福地君王掌握更多的兵馬和權勢。

盧白象會希望從一走新江湖起步,慢慢積攢底蘊,最終開宗立派,有朝一日脫離落魄山,自立門戶,以純粹武夫身份傲視山上神仙。

三人各有所求,在新的天下,都找到了自己的大道。

朱斂呢。

無慾無求。

朱斂的心境,其實早已大道無拘束。

說句難聽的,朱斂撕下當下那張臉皮,靠臉吃飯都能把飯吃撐。何況朱斂對於琴棋書畫從未上心,便已經如此精通。

說句好聽的,堪稱驚才絕豔的朱斂,學那隋右邊轉去修行,一樣可以境界一日千里,破境如破竹。

朱斂回過神,停下腳步,笑了笑,“不好意思,想事情有點出神了。”

魏檗給他倒了一杯茶,朱斂落座後,輕輕擰轉瓷杯,緩緩問道:“秘密購買金身碎片一事,與崔東山聊得如何了?”

這是朱斂、魏檗和鄭大風商議出來的一樁關鍵秘事,蓮藕福地一旦成爲落魄山私家產業,躋身中等福地之後,就需要大量的山水神祇,多多益善,因爲人間香火,是落魄山不用開銷一顆雪花錢、卻對一座福地至關重要的一樣東西。但是金身碎片一物,與大驪朝廷直接牽扯,哪怕是魏檗來開口,都絕非好事,所以需要崔東山來權衡尺度,與寶瓶洲南方仙家山頭來做一些桌面下的買賣,大驪朝廷哪怕洞悉此事,也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於落魄山來說,這就夠了。

魏檗說道:“還在等。”

魏檗突然笑了起來,“相信那根行山杖寄出去後,你家少爺的那位學生,原先七八分氣力,會變得卯足了勁,願意花十二分精力來應付我們了。”

朱斂點點頭,“崔東山此人,我們跟他打交道,一定要慎之又慎。”

對於崔東山,朱斂還是十分忌憚。

因爲雙方算是一路人。

朱斂絕不會因爲崔東山與陳平安的那份複雜關係,而有半點掉以輕心。

再就是鄭大風那邊說了,近期將會有一位精通福地運轉規矩的人物,蒞臨落魄山。

這也是個不小的好消息。

落魄山的穀雨錢沒有多出一顆,但是此人每多說一份福地內幕,本就等於爲落魄山節省一筆穀雨錢。

先前孫嘉樹親自登山。

極有誠意。

老龍城孫家願意拿出三百顆穀雨錢,只定期收取利息,蓮藕福地的未來收益,他孫嘉樹和家族不用任何分成。

範家同樣會拿出三百顆,亦是如此。不是範氏家主,而是一個名叫範二的年輕人,會作爲借錢人。

不過兩家還有許多各自不同的詳細訴求,例如孫嘉樹提出一條,落魄山在五十年之內,必須爲孫家提供一位掛名供奉,遠遊境武夫,或是元嬰修士,皆可。爲孫家在遭遇劫難之際出手相助一次,便可作廢。再就是孫家打算開闢出一條渡船航線,從南端老龍城一直往北,渡船以牛角山渡口而非大驪京畿之地的長春宮作爲終點,這就需要魏檗和落魄山照拂一二,以及幫忙在大驪朝廷那邊稍稍打點關係。

哪怕加上這些需要雙方慢慢磨合的附加條件,這次孫嘉樹借錢,只收取利息,雖說保證可以讓老龍城孫家旱澇保收。

但是如今寶瓶洲屬於天翻地覆的格局,蘊含着無數的生財機遇,孫家幾乎掏空家底,押注落魄山,絕對不屬於最佳選擇。真正的生意經,應該是讓錢生腳,與其餘幾大家族那樣,落在觀湖書院以南、老龍城以北的廣袤地帶,利滾利,錢生錢。按照如今逐漸明朗的形勢,孫氏不但同樣穩賺不賠,還可以與大驪朝廷和宋氏新帝交好,一旦大驪吞併一洲,這種隱性的付出,就會幫着後世孫氏子孫拓寬財路。

朱斂突然說道:“包袱齋那邊的鋪子開張後,不出意外的話,大驪新帝會主動給你送來一筆金精銅錢,或是一堆金身碎片,披雲山只管收下便是,免得讓年輕皇帝多想,聰明人一閒下來,就喜歡生出疑心,反而不美。不過事先說好,關係歸關係,買賣歸買賣,還是我們落魄山與你披雲山低價購買。”

魏檗笑道:“當然。”

然後補充了一句,“如果去掉‘低價’兩個字,就更好了。”

魏檗從隆重舉辦第二場夜遊宴,到牛角山開設自家包袱齋,除了掙點昧良心的神仙錢之外,其實……還有再掙一筆昧良心金精銅錢的用意。

既然北嶽大神都需要大肆攫取神仙錢來幫助破境了,大驪朝廷豈會坐視不理?甚至可以說,如今的大驪新帝,比寶瓶洲任何一人,都要更加希望魏檗能夠順利躋身上五境!動靜越大越好!最好是方圓千里祥瑞齊出的天大氣象。這意味着什麼?他宋和得位最正,天地慶賀!

魏檗是先帝手上敕封的唯一一位新五嶽山神。

可魏檗又是大驪龍興之地的山嶽神祇,屬於重中之重的存在,因爲大驪京城就在魏檗這尊神祇的眼皮子底下。

那麼如何巧妙拉攏“前朝舊臣”魏檗,很容易成爲大驪新帝的一塊心病,久而久之,雙方若無溝通,就會變成皇帝心中的一根刺。那麼就需要魏檗和披雲山,給一個臺階,讓大驪朝廷可以順勢走下來,還要走得舒服,不生硬。

所以當初朱斂和鄭大風提及此事,爲何魏檗稍作猶豫便答應下來?

因爲當時小院在座三人,一個比一個會下棋,皆是走一步算多步。

魏檗猶豫了一下,“就不問我爲何突然得知藕花福地的情況?”

朱斂擺擺手,“不用告訴我。可以說的,我們三人早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方便說的,我們三人之間也無需誰問誰答,毫無意義的事情。”

魏檗舉起茶杯,“以茶代酒。”

朱斂趕緊勾肩搭背,雙手舉起茶杯,笑容諂媚道:“魏大神的敬酒,不敢當不敢當。”

兩人飲盡杯中茶後,魏檗笑道:“可惜大風兄弟沒在。”

朱斂伸手摸了摸後腦勺,“做人這一塊,你我都不如他。”

魏檗沒有異議。

反正他魏檗也不是人。

這個便宜是白佔朱斂的。

從這老廚子身上佔點便宜,下棋也好,做買賣也罷,可真不容易。

魏檗站起身,笑道:“就不打攪你做宵夜了。”

朱斂點了點頭,嘆息一聲,“一開始的時候,我是硬氣的,這會兒我有些心虛了,以後我家少爺返回落魄山,我估摸着需要去你那邊躲一躲。”

魏檗有些幸災樂禍,一閃而逝。

朱斂起身去開門。

那邊有個雙臂頹然下垂的黑炭丫頭,在用腦袋敲門。

應該是她沒喊醒那位騎龍巷右護法的緣故。

朱斂開了門,裴錢搖搖晃晃跨過門檻,顫聲道:“老廚子,我睡不着,與你聊聊天,行不行?”

朱斂關了門,笑道:“這有什麼行不行的。”

裴錢坐在凳子上,呲牙咧嘴,屁股開花似的。

今晚她可不是什麼睡不着,是硬生生疼醒的,是無法睡,她如今都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以前說什麼被褥纔是自己的生死大敵,這會兒不就應驗了?輕飄飄的被褥,蓋在身上,真是刀子一般。

朱斂問道:“不餓?吃頓宵夜?快得很。”

裴錢搖搖頭,病懨懨道:“麼得胃口。”

朱斂又問,“有心事?”

裴錢嗯了一聲,卻也不開口。

朱斂問道:“是欠債越來越多,心煩意亂?”

裴錢點頭,悶悶道:“老頭兒說我還有幾天才能破三境,到時候就勉強可以有一段光陰來抄書了,不過也沒幾天日子,很快就又要手腳不利索,煩死個人。”

朱斂只是聽黑炭小丫頭說話,他不插嘴。

裴錢擡起頭,看着天上的那隻大玉盤,“以前吧,在騎龍巷那邊總想着哪天嗖一下,師父就回家了,這會兒我又想着師父回家,又害怕他回家,要是給師父知道我那麼多天沒抄書了……一生氣一發火就把我趕出師門了,咋辦?”

小丫頭皺着臉,噘着嘴,眼眶裡淚花盈盈,委屈道:“師父又不是沒做過這樣的事情,剛離開藕花福地那會兒,在桐葉洲一個叫大泉王朝的地兒,就不要過我一次的。老廚子你想啊,師父是什麼人,草鞋穿破爛了,都會留下來的,怎麼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呢,那會兒,我還不懂事,師父可以不要我又反悔,現在我懂事了,如果師父再不要我了,就是真的不會要我了。”

朱斂輕聲問道:“是怕這個?所以一直不敢長大?”

裴錢艱難擡起手肘,抹了把臉,“怎麼能不怕嘛。長大有什麼好的嘛。”

其實關於抄書一事,朱斂對裴錢有過解釋,她肯定是聽進去了。

所以真正的原因,是裴錢沒辦法說出口的,死死壓在她心底的。

朱斂大致猜得出來,卻沒有說破。

當年陳平安曾經對裴錢親口說過,他真正想要帶出藕花福地的人,是那個曹晴朗。

那會兒,陳平安對於性情在另外一個極端的裴錢,別說喜歡,討厭都有,而且在她這邊,並無掩飾。

所謂的成長,在朱斂看來,不過就是更多的權衡利弊。

裴錢處於一個很尷尬的境地。

她不是不懂權衡利弊,恰恰相反,飽經苦難的小孤兒,最擅長察言觀色和計算得失。

但是她跟隨了陳平安之後,發現她那些最擅長的事情,反而只會讓她距離陳平安越來越遠。

所以她一直畏懼長大,一直在悄悄模仿陳平安,裴錢試圖成爲一個能夠獲得陳平安認可的裴錢。

其實這沒什麼不好。

因爲陳平安有足夠的耐心,等待裴錢的慢慢長大,更願意在不同的歲月階段,傳授裴錢不同的規矩禮數和爲人處世。

可是誰都沒有料到,藕花福地一分爲四,朱斂和裴錢進入其中後,剛好見到了那一幕。

事實上,裴錢如果只是看到藕花福地,那位好像一夜之間就長大的青衫少年郎,撐傘出現,都還好說。

問題在於最早的時候,裴錢在那條小巷的門口,看過陳平安撐傘與曹晴朗一起走在雨中陋巷的畫面。

到了浩然天下後,在崔東山的那幅光陰長卷走馬圖中,又看到了無比相似的一幅畫面,是草鞋少年與他最敬重的一位先生,同樣是撐傘雨幕中,並肩而行。

所以裴錢纔會說,她誰都可以輸,唯獨不能輸給曹晴朗。

因爲裴錢害怕那個已經長大、極其出彩的曹晴朗,會拿走事實上本該就屬於他曹晴朗的一切。

裴錢害怕有一天,大雨中,師父會撐着傘,與曹晴朗並肩而行,就那麼漸漸遠去,陳平安再不回頭。

那麼身在落魄山和浩然天下的裴錢,就像回到了當年藕花福地的小巷門口。

一無所有。

在藕花福地重新見到曹晴朗的那一刻。

裴錢如墜冰窟,手腳冰涼,並且心有殺機!

但是在找機會殺了曹晴朗然後註定失去師父,與自己主動長大、一定要勝過曹晴朗之間,在陳平安身邊耳濡目染的裴錢,一走出藕花福地和桐葉傘後,當她重新站在了落魄山竹樓之前。

她選擇了後者。

朱斂小心翼翼醞釀措辭,問道:“如果你師父回到落魄山,也見到了曹晴朗,很喜歡他,你會很傷心嗎?”

裴錢想了想,“只要最喜歡我,就很開心。如果喜歡我跟喜歡曹晴朗一樣多,就有點不開心,如果喜歡曹晴朗多過我,就……很傷心。”

朱斂笑了,說道:“那你可以放心了,一二三,三種情況,我不敢多說什麼,你最少可以保二爭一。”

裴錢翻了個白眼,“你又不是我師父,說話有個屁用嘞。”

雖然她嘴上如此,事實上還是有些開心了。

朱斂忍住笑意,“信不信由你,不過練拳這麼久,欠債那麼多,還沒破三境,這就有點不合適嘍。”

裴錢重重嘆息一聲,皺着那張似乎沒那麼黝黑了的小臉龐,“可不是,老頭兒也說我資質不咋的,連我師父都不如,這不是盡說些廢話哩,我能跟師父比嗎?愁死個人!”

朱斂有些心肝打顫。

自己不過是與裴錢說一句玩笑話,沒想到那老前輩更心狠手辣,這種良心給狗吃了的混賬話,還真說得出口?!

朱斂揉了揉眉心。

不太願意講話了。

純粹武夫的三境瓶頸,那是第一道、甚至可以說是決定武夫最終高度的最大關隘。

意義之大,無異於山巔境武夫再破大門檻,成功躋身止境的十境武夫。

換成一般人傳授拳法,如此驚世駭俗的破境速度,還可以解釋爲是底子打得不夠牢固,一輩子不用奢望什麼最強二字,一步紙糊,步步紙糊。

可竹樓那位?

在他手上,天底下彷彿就沒什麼最牢固的武境底子,只有更牢固。

裴錢突然擡頭問道:“老廚子,你是幾境啊?”

朱斂笑道:“八境,遠遊境。”

裴錢低下頭去,手指微動,算了一下,又是一聲嘆息,重新擡起頭,臉上滿是失落,“老廚子,那我不得好幾年都趕不上你啊。”

朱斂笑容僵硬,“好像是的……吧。”

朱斂隨即疑惑問道:“你師父幾境,你不知道?”

裴錢一臉看傻子似的看着朱斂,“我師父如今六境啊。”

朱斂愈發想不明白,“少爺不也比我低兩境?你咋個不先趕上你師父的境界?”

裴錢一臉呆滯,好像在說你朱斂腦闊不開竅哩,她搖搖頭,老氣橫秋道:“老廚子,你大晚上說夢話吧,我師父的境界,不得翻一番計算?”

朱斂心悅誠服。

裴錢搖頭晃腦,心情大好。

她驀然起身,腳尖一點,飄然躍上牆頭,又悄無聲息越上屋脊,再一步跨到翹檐之上,舉目望向北方。

大概她如今自己還不知道,什麼叫拳出真意驚鬼神。

估摸着她很快就不用往自己額頭上貼符籙了。

朱斂突然想起一事,神色驟然變化,沉默片刻後,正色問道:“裴錢,你先前兩次飽嗝不斷,老前輩與你說了什麼?”

裴錢只是望向北方,很是惱火道:“說我欠揍。”

其實那老頭兒還一臉嫌棄,說她的武道境界好像螞蟻搬家和烏龜爬爬,不過這種話,還是她一個人知道就算了,不然老廚子這種大嘴巴,指不定明天整座落魄山都要知道了。

朱斂一拍額頭。

他是真後悔讓裴錢這麼快學拳練武了。

朱斂用膝蓋想都知道,等到陳平安回到落魄山,發現裴錢的異樣後,他和鄭大風,還有魏檗,一個都逃不掉,保證會被罵得狗血淋頭了。

可能在外人眼中,落魄山多奇人怪事,可在落魄山自家人眼中,大概又要數裴錢最怪。

當然,還是陳平安更怪。

天底下所有的師父,都會爲自己有一個裴錢這樣開竅的弟子而欣喜。

但是陳平安會不太一樣。

不是他不會算賬,恰恰相反,這個在書簡湖當了三年賬房先生的年輕人,最會算賬。

他只是無比希望身邊有人,哪怕只有一個人,可以在那本該無憂無慮的歲月裡,肩上挑起草長鶯飛和楊柳依依。

在那之後,纔是天高地闊,大道遠遊。

裴錢低頭說道:“老廚子,我走啦。”

朱斂點點頭。

裴錢便高高躍起,落在牆頭之上,縱身飛躍,轉瞬即逝。

如那崔東山所看書上所寫。

躍而登屋,瓦片無聲,時方月明,去如飛鳥。

(本章完)

48.第48章 放紙鳶906.第906章 天下聖賢豪傑1215.第1215章 如龍走瀆259.第259章 羣山之巔,上有武神489.第489章 炭籠火爐寒人心(下)571.第571章 好人兄(一)343.第343章 夜遊水神廟963.第963章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773.第773章 翻一翻老黃曆67.第67章 遠行236.第236章 故鄉黃花黃698.第698章 寧姚出劍會如何776.第776章 圍殺一人和一人圍殺234.第234章 塵埃落定21.第21章 捕蛇鷹543.第543章 關於一把竹劍鞘的小事205.第205章 負劍南渡149.第149章 約戰301.第301章 江湖險惡254.第254章 有人送劍有人等696.第696章 角落裡的那個孩子380.第380章 前兆897.第897章 寧姚來見陳平安769.第769章 年輕朱斂672.第672章 何謂從容121.第121章 快哉風632.第632章 天上紙鳶有分別(一)794.第794章 第五件881.第881章 滿座皆故友140.第140章 千奇(下)604.第604章 先生包袱齋175.第175章 敕令358.第358章 雨停651.第651章 橫劍在膝四顧茫然331.第331章 過山過水,遇姚而停824.第824章 朱顏斂藏144.第144章 一個坐井一個觀天1072.第1072章 白玉京,師兄弟1052.第1052章 與諸君借取千山萬水(九)317.第317章 大戰才起545.第545章 江湖還有陳平安533.第533章 有沒有陳平安的落魄山(下)675.第675章 小師叔最從容528.第528章 小街又有雨(下)1028.第1028章 一人即半洲930.第930章 青白之爭234.第234章 塵埃落定368.第368章 李二出遠門,左右不爲難97.第97章 拜山頭889.第889章 老子婆娑20.第20章 橫生枝節395.第395章 水落石出小錢堆846.第846章 飲者留其名,老夫子要翻書1095.第1095章 不陌生329.第329章 畫中人74.第74章 火龍走水246.第246章 林間簌簌,風雨如晦517.第517章 水落石出的書簡湖(上)469.第469章 於不練劍時磨劍(上)1100.第1100章 煉劍即遠遊1135.第1135章 斜陽落山萬紫青794.第794章 第五件318.第318章 別人無敵當如何342.第342章 河上金橋978.第978章 一隻籠中雀532.第532章 有沒有陳平安的落魄山(中)68.第68章 天下有春1044.第1044章 與諸君借取千山萬水(上)644.第644章 舟中之人盡敵國(二)537.第537章 御劍去往祖師堂937.第937章 飲者1143.第1143章 天地如界畫147.第147章 請破陣1114.第1114章 雙喜臨門304.第304章 人間多不平534.第534章 收武運吃珠子121.第121章 快哉風253.第253章 泥菩薩踩劍過河227.第227章 出劍了720.第720章 敵已至,劍仙在805.第805章 落魄山上有劍仙586.第586章 壓下一條線(二)184.第184章 別有洞天196.第196章 我輩武夫975.第975章 泥瓶巷1177.第1177章 有人說過1254.第1254章 有個不用回答的問題521.第521章 入山登樓見故人(上)461.第461章 後悔了?316.第316章 他人爭渡我破境896.第896章 仗劍飛昇621.第621章 伏線拎起即殺機721.第721章 十四王座,我龍擡頭173.第173章 逆旅483.第483章 涼風大飽214.第214章 風雨夜行61.第61章 過河卒1036.第1036章 如此問劍733.第733章 煉劍(二)851.第851章 五至高,四仙劍,一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