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五:歲月忽已晚

縱朱牆紫殿也難敵光陰,經年累月,山中小廟逐漸被人遺忘。

廟牆頹圮,泥塑也裸露在外,風蝕之下,變得五官模糊,已經看不清模樣。

偶有遊人至此,或感慨道唯有聖道長久,多少野祀,皆被掩於風沙中。

李不琢寄身泥塑,不禁念及當初。當初,他用一點香火,助句芒保存了真靈,如今仍是這小山中,物是人非,又有誰來助他呢?

大雨落下,泥塑被水流沖刷,這最後的寄身之地,也終究難以長存了。

李不琢知道,這場大雨便是他的終章,這時他心中並無悲切,反倒有一絲慶幸。任誰,在泥塑裡孤獨數十年,也會期望一刻的自在,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他本該流落歸墟中,能夠歸鄉,見到故人皆有歸宿,也是幸甚之至了。

大雨磅礴,沒有一刻止歇。

一隻雪白的手,卻將一把硃紅油紙傘撐在泥塑頭頂。

李不琢睜眼,見到燕赤雪站在雨中,多年未見,她容貌依舊,卻沒了那股青春活力,眉黛眼妝,難掩疲憊。她眼角有了細細的皺紋,掏出火摺子,在傘下爲李不琢點了三根香。

燕赤雪離去前,李不琢知道了她當初離開的原因。

桃塢堡老寨主燕北涼,乃縱橫家聖人玄微子門徒,假意投效龍雀執火者秦荊,數年前,終於將其刺殺。而今燕北涼離世,燕赤雪之父喪生,她獨掌龍雀大權,爲穩住散落天下的龍雀舊部,卻不能暴露祖父乃聖人門徒的真相。

勾心鬥角半生,身邊無人可以信任,唯獨今日,她任雨洗去妝容,對這山野中的泥像,能吐露心跡。

雨停後,她在泥像前疲憊小憩片刻,留下油紙傘離開了。

泥像前,殘香未盡,青煙隱隱凝聚爲人形,又在風中消散。

李不琢不知自己是生是死,當他放下了所有心障,他仍在泥像中,卻驀地能看到泥像本身,能看見泥像內外的每一處角落,就如那夜白龍寺中,曾機緣巧合遁入非想非非想天,俯瞰世間一般。

林間草木枯萎又復繁茂,突有山火,數丈高的大樹,被燒得只剩下一堆灰燼。李不琢這時去看,卻不光看到了灰燼,在他眼中,萬物皆是虛實相成,樹變成灰燼,灰燼與煙氣是實,那在火中散去的熱,便是虛,灰燼入土,又取日月光華之虛,融入樹種,再成參天巨木。

他忽然明瞭,這萬般神通變化,虛實轉換的根本,就是“道”。

他的一生中,那些零落的珠子,枯榮逆轉、夢裡春秋、不易劍道、東君神術、吞天玄蠶,往日種種,便被一根看不見的線串在眼前。

這一夜,句芒山上雲霧忽聚忽散。

月落日升之時,一縷紫氣照下,泥塑表面咔嚓一聲,裂開了一道縫隙。

一道澄明如雪的光華自裂縫中透出,咔嚓咔嚓聲接連不斷,泥塑如被萬道劍氣刺穿。

泥殼脫落,頹圮的廟牆間,一個少年人,黑衣黑髮,拾起了地上那把硃紅色油紙傘。

……

佛壇下,衆僧人早課誦經,梵唱陣陣。

壇前,密蓮華嘿嘿大笑道:“真有人能得證涅槃!”

……

李不琢走出小廟,來到酒甕村中。

酒莊不知何時已經廢棄了,昔日的管事姚堪也不見了蹤影。當年的院子,被歸入新封府黃氏門下,院子裡住的,也沒了李不琢的熟人。

江東君的父母仍在,已垂垂老矣。茶餘飯後,二人總提起那個出生後便神異不凡的女孩,但神情中已無不捨,反而添油加醋,渲染出一段九天玄女下凡的傳說。

李不琢心中不禁有些悵然,讓他惆悵的,並非是重聞往事,而是他聽到這些往事,心中已沒了波瀾。

他本以爲自己還有掛念,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放下了。

站在句芒山上,他舉目遠眺。

天地是一張紙。

這張紙在凡人看來,是平鋪在桌面上的,凡人如同螞蟻,在紙上爬行,卻不知除了四方,還有上下。縱使能飛天遁地的機關器,要跨越千里,也只能步步爲營。

但在李不琢看來,這張紙卻是皺褶,扭曲的。紙的兩端,遠隔千萬裡的兩點,以一種奇特的角度,對摺了起來。若仍沿着紙面行走,仍需跨越千萬裡,若跳脫於紙外,便需輕輕一躍……

李不琢向前邁出了一步。

他本在冷風呼嘯的句芒山頂,一步邁出,卻已身處鬧市。

人聲鼎沸,商販、行人摩肩擦踵,形形色色,從他身邊走過,卻都彷彿沒看到這個突然出現的黑衣人。

李不琢沿街信步而行,片刻後,在一所大院前停步。

院中,一名十歲左右的小少年正對着木人練劍。

“白鹿回首猿伸臂,仙人座下鶴點頭!”

他一板一眼念着劍訣,大汗淋漓。

李不琢在門外站了許久。

他目光穿透重門,見到了一位懷有身孕的中年婦人。她的夫君正附耳在她肚子上傾聽,二人相視而笑。

時過境遷,李不琢仍是當年的模樣,他重活過來,但在他人心中,他已只是一個掛念了。

李不琢轉身準備離開,腳步頓了頓,卻還是走入院中。

“小娃娃,你叫什麼名字?”李不琢來到小少年身邊,微笑道。

“當歸,我叫當歸,但可不是藥鋪裡那根黑不溜秋的當歸!是吳當歸!”當歸見到李不琢,覺得他的笑容莫名親切,便沒有防備地回答道,“不過,孃親總愛叫我小石頭!”

“叔叔,你呢?”他眨巴着眼睛問。

“我?”李不琢笑道,“巧了,我娘也叫我石頭。咱們是大小倆石頭。”

當歸打量了李不琢兩眼道:“你也叫石頭?孃親跟我說過,有個叫李石頭的人,劍術天下第一,但我不服,我日後一定會比他厲害。石頭叔叔,你會用劍嗎?”

“會一點,跟李石頭不分伯仲吧。”李不琢道,“當歸,把劍給我。”

……

三斤挺着肚子,來到大院裡,看見練劍的當歸靠着木人呼呼大睡。

“吳當歸!叫你練劍,你卻睡大覺!你沒學到你石頭叔叔的劍術,倒是把這壞毛病給學了個全!”

當歸頓時驚醒,興奮道:“娘,您誤會我了,剛纔我看到了石頭叔叔,他還教了我幾招呢。”

“胡說八道!老張頭都沒通報,怎麼會有別人進來,好呀,你又做白日夢了!”

“是真的嘛!”當歸癟嘴道,指着門外,“他纔剛走,您看呀!”

三斤順着他手指的方向,門丁守在門口,沒有外人進來的跡象。

但大門洞開着,一個黑色的背影,消失在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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