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下這些東西,你進入蒼梧界後,便能安全許多。自然,當先要務是要掩蓋掉你臉上的屍迦血咒。”白益從案卷之中擇出一冊,讓李不琢閱讀,其中記載的正是上六部衆六種血咒的施放之法。這血咒乃是以全身精血爲代價而施咒,中咒者除非修行境界高出施咒者許多,不然這血咒便無法可解,只能用幻術遮掩。
李不琢很快習得幻術,施展過後便能遮掩住左眼下方的赤印,還能掩蓋那血咒的絕大部分氣息。白益又提醒道:“幻術雖能遮掩血咒,但你若再手刃了上六部衆,血咒又會加深,屆時又有暴露之險。”
李不琢見白益身上並無血咒印記,不禁問道:“前輩於天人交戰,怎麼不受血咒所累?”
“日後若修成法相,你自會知道。”白益卻不多解釋,“話說回來,除了於天人交戰的雲外谷,天柱裂縫盡被瘴氣籠罩,而云外谷中步步殺機,到如今天人未能攻過來,我們卻也沒佔到便宜,自然是無法通過的,你要進入天柱裂縫,只能從雲外谷之外的地方,但要抵禦瘴氣,非法相威能不可,你孤身前來此地,想必尚未尋到護送你的法相境高手,我倒能給你介紹門路,但你卻要付出一些代價。若你在蒼梧界中得到了天柱之精,回來後便要付出一縷,若你此行空手而回,便再作議論。你可願意?”
白益所說的法子對李不琢來說自然再好不過,當即便答應下來,白益又道:“那好,如今匠盟的墨融大師便在天柱裂口外,三日後便要送一批晚輩進去尋覓機緣,你在我這裡住下,五日後便動身前往。記得,入蒼梧界後,不光要小心界中之人,縱使與你同行的同族煉氣士,也要留神提防。”
李不琢頓了頓,小心說了兩個字:“內奸?”
白益並不否認:“我族煉氣士潛入上六部衆打探消息,上六部衆又何嘗不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如今天宮甚至匠盟高層中都不乾淨。”
“天柱開裂到如今只有數月,天人縱使有內奸,卻哪有時間混進高層……”李不琢有些疑惑,“難道這之前就已……”
“天柱開裂並非朝夕之功。”白益搖頭,“具體如何事關重大,我不多透露,但這回天柱開裂,早在百年前便被預料到,那時便有賢人捨身獨入蒼梧界,想必如今已是上六部衆中高層。這位賢人本來在浮黎之中留下了數本傳世典籍,但因爲此事,關於他的一切東西都被銷去,那些傳世典籍,也皆改易爲他人所著,而今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他到底是誰。”
李不琢聽得心中震動,原來這場交戰竟從百年前便已開始,有白益口中的那位賢人這等人物前仆後繼,難怪當今之世人族中興。
“不過,縱使上六部衆中有我們的人在,你也絕不能被俘虜。”白益正色道,“潛入上六部衆有多困難,你應該能想得到,除非你身上有關乎局勢的因由存在,不然屆時沒人會甘冒大險來救你,此乃大義,你要切記。”
“晚輩定銘記在心。”李不琢沉聲說道。
當日,李不琢便在武火宮住下,研讀關於蒼梧界的書籍。
幾日間,已瞭解蒼梧界的地理、風土人文,上下六部衆,若以幻術遮掩臉上的血咒,就算此時深入蒼梧界,也能暫時僞裝成界中之人。
短短五日,李不琢沒有閒暇修行,將燭龍劍首劍鍔的花紋,皆以銅鐵又加上一層符合蒼梧界審美的裝飾,燭龍之首被改爲雀喙,劍鍔則如樹皮般環繞連接劍柄與劍身,劍身上的蛇瞳狀刃紋,則用銀漆遮蓋,又用沾血而不褪色的膠墨繪成樹脈般的紋路,如蒼梧界中極其有名的“梧桐鋼”的花紋。
又在左耳穿環,戴上一枚雙蛇環繞的鐵環,頭髮則結成珥蛇,垂在胸前。將龍綃幻化成短褐,將肌肉線條分明的雙臂裸露在外,是下六部衆“賤民”中“旃提衆”的打扮。
除此之外,李不琢還帶上了那塊屍迦衆的腰牌,下六部衆雖不起眼,但身爲苦役,行動十分不自由,若出入一些上六部衆所在的地方,反倒引人注目。故兩種身份都要有所準備。
…………
巨帆排風,一隊飛船列成雁陣,駛向天柱裂縫底端。
行到中途,船隊穿越一片濃雲,半刻鐘方破雲而出。
無人注意到,一架不起眼的飛梭,已從船隊中脫離,飛向天柱裂縫東南側。
飛梭靈動小巧,通體塗飾銀漆,反射着青穹與白雲,肉眼難以發現。
梭中地方逼仄,長僅兩丈半,寬一丈有餘。
李不琢坐在梭中,用沾香油的棉布輕輕擦拭着膝上橫放的木杖,旃提作爲下六部衆,視上六部衆如神明,隨身揹負的木杖上,便鐫刻有上六部衆的文字圖畫象徵,日日虔誠供奉。
下六部衆身爲賤民,衣着打扮,言行舉止,皆不能逾越規矩,而李不琢,將藏有燭龍的丹青劍典存放在這機關木杖中,便幾乎不會引起他人的異樣目光。
李不琢擦拭木杖,神態莊嚴肅穆,彷彿在爲生身父母清潔牌位。
梭中除他以外,還有一女五男,女人模樣約莫三十歲出頭,身着青呢襖,黃銅額環描花,是“擎羊衆”的打扮,船上衆人,唯獨她和李不琢一般,還未入蒼梧界便已入戲,彷彿本就是下六部衆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