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想不到嚴厲口中的熟人,居然是“碰不得”公孫嬌。他更不想到公孫嬌居然嫁人了。
“杯莫停”酒家。公孫嬌坐在櫃檯裡,笑眯眯地看着難以置信的葉楓,道:“小鬼,很奇怪麼?我不去嫁人,難道要做老太婆?你會養我嗎?”葉楓忍住笑,道:“我差點認不出你了。”公孫嬌哈哈大笑,道:“我打扮得很誇張,是不是?”她披金掛銀,遍體綾羅,端的有老闆娘的姿態。
只是她眼波流轉,笑意嫣然之時,呈現出不僅是尋常女子的嫵媚,溫柔,還有一露即逝,昔日橫刀立馬,睥睨天下的霸氣豪情。葉楓凝視着她那雙可以發射英豪失色的暗器,如今戴着名貴玉鐲、戒指,塗着猩紅色指甲油,抓着一把玫瑰黑瓜子的纖手,道:“你更加成熟,美麗了。”公孫嬌笑得合不攏嘴,道:“你真的很討人喜歡。”
忽然聽得輕輕一聲咳嗽,一個灰袍男子立在二樓梯口,寬大的衣袖遮住了口鼻。公孫嬌道:“老羅,今天我不做端莊賢惠的淑女,朋友來了,心情歡暢,只想開懷大笑。”男子苦笑道:“你天天都找得到理由,哪天不是哈哈大笑?”衝着葉楓等人拱手行禮,獨自走上二樓。
公孫嬌低聲道:“我先生是個秀才,讀的都是迂腐固執的書,不可思議的規矩多得很。時常要求我行不露足,踱不過寸,笑不露齒,手不上胸。我自由自在了幾十年,哪會被狗屁不通的歪理邪說,縛住手腳?我嘴上假意應允,私下我很我素。他無可奈何,只好聽之任之。實在看不下去了,出來吼一聲,算是出了口怨氣。”
她邊說邊笑,頭上首飾響個不停,清脆悅耳。葉楓面有憂色,道:“你很好吧?”公孫嬌笑意更濃,道:“他和你一樣的羅唣多嘴,一樣的善良可愛。阿祥,你過來。”一個端着一盆回鍋肉,正往二樓走去的夥計,轉了過來,笑嘻嘻道:“阿姐,你又有什麼吩咐?”
公孫嬌皺眉道:“怎麼都是大蒜葉,胡蘿蔔,肉到哪裡去了?今天我們唬弄客人,明天我們就要關門閉店。”阿祥道:“金龍幫供應的豬肉一天一個價錢,二三個月翻了好幾倍。哪個開飯店的聽到客人要吃豬肉,不是大爲頭疼?不減份量,我們根本無利可圖。”
公孫嬌道:“叫張師傅多加幾塊肉,若是口牌沒有了,這個店就開不下去了。”阿祥嘀咕道:“就怕有了口牌,店還是開不下去。”忽然一人大聲道:“阿祥,阿姐是見過世面的,聽她的話錯不了。”老羅又站在樓梯口,腰上繫了條圍裙,手上抱着一撂碗盤。阿祥端着回鍋肉,極不情願返回廚房。
嚴厲冷笑道:“金龍幫那幫混蛋,居然不知死活,敢來勒索你的錢財。就不怕你發暗器,在他們身上戳幾個窟窿?”公孫嬌笑道:“我現在是小酒館的老闆娘,做生意的人,和氣生財,膽小怕事,能忍則忍。”嚴厲大失所望,道:“你不幫我了?”
公孫嬌咬破一個手指,鮮血流出,滴在櫃檯上。道:“我的血還是熱的。”她從一個極其隱蔽的抽屜,取出一本厚厚的賬本,擱在櫃檯上。嚴厲不解道:“這是?”公孫嬌道:“我先生有記賬的習慣。每天金龍幫高價賣給我們的東西,每個月收取的保護費,都記得清清楚楚,一筆都沒有遺漏。”
葉楓道:“有了它,足以扳倒馬大用。”公孫嬌凝視着嚴厲,臉上有了歉意,道:“殺人放火我就不參予了。好男人真的不多,抓住了就絕不放手。請你原諒我的自私。”嚴厲道:“你已經鼎立相助了。”公孫嬌道:“你當了金龍幫幫主,能不能高擡貴手,少賺大家一點,這樣開飯店的,就可以給客人多吃幾塊肉了。”
五月初五,端午。陽光燦爛。
馬大用坐在潯陽樓最高的一層,整個九江城盡收眼裡。江上鑼鼓喧天,數十條龍舟劈波斬浪,百槳翻飛,水花飛濺。一艘彩繪着金色巨龍的龍舟遙遙領先,那是金龍幫的船。其他的龍舟看似竭力拼搏,實則只使了六七成本領,免得超越金龍幫的龍舟。
龍舟很快到了終點,金龍幫衆人取出事先預備的炮仗煙花,燃放起來。立在馬大用身邊的幾個親信,揮拳吶喊:“幫主,我們又贏了,我們連續贏了五年!”馬大用沒有笑,他臉色陰沉,就像受了傷的野獸。這幾天他的確受傷了。葉楓讓他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他身邊從不缺女人,更算不上多麼喜歡陸嫣,但是陸嫣對葉楓投懷送抱,讓他大失顏面。他本是把面子看得比性命更加重要。他開始胡思亂想,以爲這幾天九江的所有人,都在講述陸嫣、葉楓在蘆葦蕩的風流韻事,某些內心陰暗的人,暗自猜測他是不是喪失了某些方面的本事,所以陸嫣不甘寂寞,紅杏出牆。
他變得疑神疑鬼,神經緊繃,走在街上,總是覺得每個人神色詭異,好像在背後講他的笑話。他實在控制不住,當街拔刀殺了幾個百姓。可是他突然發現,另外幾人躲得遠遠,畏畏縮縮,若非他們心中有鬼,怎會驚慌失措?他狂性大發,將剩下幾人殺得一個不留。
如今他們在他身邊縱聲歡呼,他聽在耳裡,覺得說不出的憤怒。他們嘴裡喊着幫主贏了,其實譏諷他贏了天下輸了她,他們目光怪異,肯定認爲他頭上頂着一片綠油油的大草原。他大叫一聲,跳了起來,一刀揮出。這幾個人至死也不明白,他們拍馬屁也有錯麼?一個女人嚇得癱倒在地,道:“馬幫主,我……我……什麼……麼……也沒有說……”馬大用抓住她的頭髮,把她拖到窗戶邊。
樓下的街道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女人腦袋枕在窗臺上,臉色發白,全身抖動。馬大用道:“你覺得我昨晚表現怎樣?”女人道:“馬幫主厲害極了,是天底下最強的男人。”馬大用道:“你沒有騙我?”女人道:“我不敢。”馬大用道:“既然你曉得我厲害,爲何任由他們笑我,不向他們解釋?你也是看我的笑話。”托起女人的腰肢,從高高的潯陽樓,扔到下面的街道。
葉楓吃掉碗裡最後一粒米飯,打了個飽嗝,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對面飯桌几個男人跟着站起,目光始終落在他的身上。葉楓結了賬,走到門外。這幾個人跟在後面。天已經黑了。街上早已擺好各樣的攤子。今晚沒有向商販收攤位費的金龍幫的人,大家開始覺得奇怪,很快覺得不奇怪。
天氣很悶熱,雲層深處電光閃動,人人心中一樣的想法:“馬上要變天了。”就算變天又怎樣?雨還是會落在他們的頭上。他們沒有雨傘保護,無遮無攔面對風雨。有時候老天不靠譜,傾盤大雨,把他們淋得落湯雞一樣,體質虛弱的,大病一場。有時候老天大發善心,毛毛細雨,至多感到不舒服,打幾個噴嚏而已。
每次即將變天,他們都暗自祈禱,希望風能溫柔的吹,雨能下小一點。葉楓到對面賣糉子的阿婆,買了二隻糉子。一隻鹹蛋黃肉糉,一隻紅豆火腿糉。又到鄰近的攤位買了一小壇酸梅湯,一包新摘的桑椹。糉子暫時不吃,系在腰間。喝一口酸梅湯,吃幾個桑椹,慢慢向前走去。跟在他身後的人越來越多,五個十個、二十個三十個。
他中午入九江城,一直在街上走動。他已經收到嶽重天離開的消息。所以他只要在九江城現身,馬大用就絕不會放過他。倘若他吸引了金龍幫大部分力量,嚴厲就可以突襲金龍幫總部,擊殺馬大用。一旦馬大用死在嚴厲的手上,嚴厲才能在金龍幫建立威望,震懾人心。陸嫣留在公孫嬌的店裡。
他往偏僻,黑暗的地方走去。金龍幫的人從四面八方趕來,幾乎動用了九成的力量來截殺他。電光閃動得愈發厲害,照得天空忽明忽暗,好像有人在雲層裡放煙火,是不是天上的神仙也在過端午節?但是始終沒有聽到雷聲,有人不禁擔憂不已,若是這一聲雷倏地炸開,豈非驚天動地,山河破碎?
葉楓吃完所有的食物,轉身拐入一條長巷。白天他已經來過這裡。據說經常鬧鬼,百姓已經全部搬遷,最是適合放手廝殺。金龍幫教衆將巷子兩頭封鎖,幾個頭領安排人手,制訂攻擊計劃。葉楓往深處走去,裡面有塊平坦的空地。他忽然聽到了稚嫩的歌聲,看到了微弱的光芒。葉楓頭皮發麻,難道真的有鬼?抽出長劍,緩緩走近。
他看到了一個扎着小辮子,有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蹲在牆根下捕捉螢火蟲。葉楓大吃一驚,道:“小妹妹,你在這裡做甚?”小女孩扁着嘴,道:“爸爸媽媽只跟弟弟說話,我心裡悶得慌,就一個人跑出來了。”葉楓道:“你不怕他們擔心麼?”小女孩道:“他們心裡只有弟弟,纔不會管我呢。”
葉楓道:“你一個人跑到這裡,真是膽大。”小女孩道:“我在家裡像啞巴一樣,沒有人願意和我說話。我來找鬼聊天,鬼懶得睬我。螢火蟲只會一閃一閃,我聽不懂他們說什麼。”葉楓往巷口望去,金龍幫幫衆已經列好陣勢,隨時準備發起攻擊。排在前頭的是馬隊,長刀雪亮,騎士彪悍。
他對這些人並不放在心上,他擔心的是,待會廝殺起來,必將血流成河,屍橫遍地,無疑會成爲小女孩一輩子揮之不去的惡夢。小女孩盯着他手中的長劍,道:“你是不是法師?會不會變魔法?”葉楓有了主意,道:“不會變魔法的,從來不是個好法師。”說話之間,左掌心躺着顆赭色的鐵丸。
小女孩道:“這是什麼啊?”葉楓吹了口氣,道:“起。”鐵丸騰空而起,飛到三五尺高,忽然通體發亮,色彩鮮豔,宛若夜空中最亮的一顆星。在小女孩頭頂繞着圈子。螢火蟲從小女孩手中的紗袋飛出,追逐着閃光的鐵丸。小女孩身邊光芒閃爍,猶如置身夢中。
葉楓輕聲吟唱:“星星的眼睛女孩的心,螢火蟲姐姐來送信。女孩臉上笑嘻嘻,眼眸閃着小星星……”鐵丸轉了七八圈,向上拔起,直衝蒼穹。小女孩仰着頭,臉色蒼白,幾乎要哭了出來:“他不要我了……”話未說完,鐵丸直落下來,此時成了可愛,甜美的粉紅色,停在小女孩的手心裡。
小女孩驚喜交加,道:“他回來了。”牢牢攥在手裡。葉楓道:“端午節的禮物,你喜歡麼?”小女孩道:“喜歡,我好喜歡。”放入口袋。衆騎士舉刀,勒緊繮繩,就等一聲令下。葉楓笑道:“我還有其他的魔法。”小女孩道:“我想看。”葉楓道:“但是我有個要求。”小女孩搖着他的手臂,道:“你快說,我一定答應你。”
葉楓道:“這些魔法比較特別,只能用耳朵聽,不可以睜開眼睛去看,一看就無法完成了。”伸出右手小指。小女孩想了想,也伸出小指,勾住他的指頭,認認真真拉了三下。道:“我要是睜開眼睛,就是臭烘烘,洗不乾淨的小狗。”緊緊閉上眼睛。葉楓有些不放心,撕下一塊衣襟,蒙在她眼上,左手挾住小女孩,道:“我們現在要去遼闊的大草原,和駿馬賽跑。”
一人嗚嗚的吹起海螺,衆騎士一聲輕叱,蹄聲如雷,從巷口兩頭馳入,夾擊葉楓。小女孩抓緊他的衣裳,道:“我聽到馬蹄聲了,是不是好多的馬?”葉楓道:“他們聽說尊貴的客人從遠方來到,全村人都出來迎接。”拔地而起,一腳把一騎士踢下馬去,奪了馬匹。那人剛要站起,卻被隨後而來的馬隊撞翻,踩成肉泥。
小女孩撫摸着柔軟的馬鬃,道:“我們是不是在騎馬?”葉楓道:“主人熱情極了,送了匹馬給我們。它是個穿紅衣服的小姑娘,眼珠子像寶石般的璀璨。”說話之間,挺劍刺倒幾人。他出手既快又狠,中劍之人連聲音都不及發出。小女孩聽得耳邊人嘶馬叫,蹄聲紛雜,既是緊張又是興奮。
她幾次想解開布條看個真切,卻怕受到懲罰,變成臭烘烘,洗不乾淨的小狗,只好強行壓制着好奇心。葉楓呵呵長笑,道:“他們要和我們賽馬了。”小女孩道:“我們一定要贏。”葉楓道:“那是當然。”催馬來去縱橫,劍光如電,氣勢如虹。衆騎士紛紛中劍墜馬。不一會兒,數十騎皆被葉楓擊倒。
巷口的金龍幫衆人驚心膽顫,不敢進來。小女孩道:“我們贏了嗎?”葉楓道:“好像是的……”忽然一人一躍而起,跳上馬鞍,拍馬往巷口奔去。小女孩叫道:“還有一個!”葉楓道:“這傢伙作弊,居然繞路走。但是他贏不了我們!”持劍趕上,劍尖點中那人的一處穴道。那人哼也不哼,伏在馬背上。
葉楓道:“我們贏了。”望巷口而來。金龍幫衆人驚惶失措,步步後退。一頭領大叫道:“大家一起上!”衆人大呼小叫,撲了過來。葉楓道:“大家見我們得勝,前來祝賀。哎喲,不好!”挾着小女孩,竄到空中。小女孩道:“怎麼回事?”葉楓大笑道:“他們太瘋狂了,把我們拋了起來。”衝到三五丈高,筆直墜落。
他雙腳踩住一人腦袋,那人自然而然伸直脖子,葉楓借力彈起。長劍指東劃西,所到之處,皆有人倒下。小女孩道:“他們又把我們拋起來了。”葉楓道:“是啊,真受不了他們。”長劍抖動,把一人背在身上的酒袋挑了過來,拔開塞子,酒香四溢,道:“他們還請我喝酒。”飲了幾大口。小女孩心往神馳,恨不得變成一個會魔法的女法師。
葉楓此起彼落,倒下的人越來越多。衆人見勢不妙,發一聲喊,一鬨而散。此時葉楓早已走出巷口,走到了繁華的街道。小女孩沒有得到他的允許,仍然雙眼緊閉。天上依舊風雲變幻,一時猜不出明天是天朗氣清,還是暴風驟雨?葉楓扯下布條,牽着她的小手,道:“該回家了。”
小女孩父母神情漠然,不問她晚上去了那裡,他們已經習慣這個家沒有她。小女孩道:“大叔,我還能見到你嗎?”葉楓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道:“誰是大叔啊?”隨即摸着長着短短鬍子的嘴脣,笑道:“一定會的。”小女孩拍手笑道:“我要請你吃……”她突然想起,要請他吃東西,必須經過父母的同意。她別過頭去,望着他們,眼裡滿是企盼。
她父親冷笑道:“你想做東請客,自己賺錢去。家裡的東西沒你的份,是留給弟弟的。”她母親道:“小小年紀就勾引男人,長大不就成了狐狸精嗎?”葉楓笑道:“小妹妹,以後晩上不可以出去亂跑了,更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不是每個人都是好心腸。女孩子要學會保護好自己。”小女孩道:“你不是壞人啊?”葉楓道:“在有些人眼裡,我就是壞人。”
葉楓來到金龍幫總部,馬大用的人頭已經掛在門口旗杆上。他沒有進去,坐在屋頂喝酒。大廳裡的嚴厲忙得焦頭爛額,懲治影響極壞,罪大惡極的人,安撫身不由已,罪不當罰的人;挑選幾個腹中有筆墨,精細幹練的人,重新編寫金龍幫的規章制度;廢除出售高價糧油肉菜,收取商鋪保護費的條令。
金龍幫衆人見他推倒重來,先是大吃一驚,隨即歡呼雀躍。他們並不想做壞人,誰願意被人戳着脊樑骨罵?誰不願意挺胸凸肚,神氣十足的走在陽光底下?誰喜歡夜裡睡覺還要點着燈,枕頭下壓着刀劍,生怕忽然被人取了腦袋?誰不喜歡能夠心無恐懼,一覺睡到自然醒?
烏卵子他們進進出出,幹勁十足。他們爲自己能夠造福九江百姓而感到自豪。葉楓不知道他們以後會不會厭倦,失去大步向前的激情,從而意氣消沉,漸漸被權力所腐蝕。他也無能爲力。一個人的成長過程,就像長在懸崖絕壁的松樹,是要筆直挺拔,直刺蒼穹,還是東倒西歪,伸不直腰,就看他要選擇往那個方向。
他喝光了酒,漫無目的在街上游蕩。夜已經深了,但是街上人山人海。他們敲鑼打鼓,燃放鞭炮,比過年還要熱鬧。天是變了,但不是他們所擔憂的雷鳴電閃,大風大雨,而且往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陽光明媚的晴天。他們聲嘶力歇的呼喊着嚴厲的名字。殺了馬大用的人,纔是當之無愧的大英雄。葉楓不覺得遺憾,只要大家過得好,何必要有英雄的虛名?
況且他不是很沉住氣,倘若大家在他面前山呼海嘯,頂禮膜拜,他一定會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忽然之間,聽得有人柔聲叫道:“心肝寶貝好老公。”他的心跳得飛快,循聲望去。見得陸嫣坐在宗老三的麪館裡,燈火照耀下,嬌豔動人,猶如下凡的仙子。葉楓不禁心花蕩漾,走了進去。她還是坐在他們那天吃麪的桌子。
桌上擺着兩碗酸菜荷包蛋面,他們的手緊握在一起,四目相對,脈脈含情。也不知過了多久,陸嫣目光從他臉上移開,道:“老闆,我老公日夜操勞,費心耗神,給他加一塊大肉,來二角酒。”宗老三正要答應,聽得門口有人說道:“老闆,來兩碗四十五文錢的羊肉粉,我們各付各的,不要你優惠。”葉楓和陸嫣喜出望外,同時出聲:“義父!”“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