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商秋看着工作臺光幕上的曲線圖,憔悴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開懷的笑容,將近三十個小時沒有睡覺,讓她的身體疲憊到了極點,但此刻精神似乎又回到她體內絲毫,讓聲音顯得清亮起來。
聽到她的聲音,營房內的人們暴發出一陣壓抑下來的喝彩聲,忙碌修復指揮系統的大家,紛紛用力握緊了拳頭,心頭生出沉甸甸的成就感。
許樂將成串工具掛回腰帶,任由這些金屬工具若風鈴一般拍打臀部,微笑說道:“換成短波收納器,沒想到還……咳咳……真的管用。”
劇烈的咳嗽讓他彎下了腰,用拳頭使勁地捂着嘴脣也無法止住,反而讓咳嗽聲變得像打悶鼓一般難聽。白玉蘭擔憂地看着他,將手中的水杯和藥片遞了過去。
許樂低頭看着掌心裡的淡藍色藥片,忍不住搖了搖頭,自從跟隨封餘大叔學習那十個古怪的姿式,體內產生那種奇妙的力量以來,自己是多久未曾生病了?誰能想到一旦病毒襲身,反應竟是如此劇烈。
喝完藥後,他一邊咳一邊說道:“調試工作還要繼續做下去,現在地磁暴太厲害,這樣零亂湊起來的儀器,不知道能不能有足夠的功率覆蓋半徑,最關鍵的是……咳……已經過去了好幾天,雪峰那邊的兩個營也許早就沒有全時連接,所以你們這邊掃描持續的時間要久一些。”
短短的一段話,被咳嗽打斷了好幾次,商秋擔心問道:“你還頂不頂得住?”
房間裡的衆人沉默而擔憂地望着許樂,大家都知道他已經好幾天沒有睡覺,而且在修復工作的間隙,他甚至還要和白玉蘭熊臨泉二人,分別操控機甲去攔截帝國人越來越瘋狂的進攻,如此高強度甚至是恐怖的消耗,即便是鐵人大概也會傾倒在地。
“還行。”許樂簡單地回答道,旋即痛苦咳地弓起身體,臉上漲的通紅,眼光裡卻滿是憂慮,他不是在擔心自己的身體,而是擔心當前的戰局,帝國人的進攻越來越瘋狂了,誰也不知道青龍山團部所在的高地還能守多久。
旁邊的指揮部房間裡,傳來急促的命令發佈聲、咒罵聲,參謀軍官們嘶啞的信息傳遞聲,戰鬥一直在激烈的持續狀態中,局面異常緊張,清晨時分,帝國人派出敢死隊,靠着略顯寒酸的裝備,居然生生突破了聯邦方面的第二道防線,青龍山先遣團佈置在外圍的五百名戰士被迫做出極深的回收,迫不得已把最好的平射雪原地帶,讓給了敵人。
在這種局面下,帝國遠征軍餘部,只要再集結兩千人的力量,在殘存的機甲協助下發起一次集團衝鋒,青龍山最後的高地便會極其危險。
但很奇怪,帝國軍隊的指揮層似乎發生了某種分歧,也許正是慄明團長那天所推算的局面,也許是因爲某些偶發事件,清晨之後,帝國方面的攻擊遲緩了下來。
“如果能聯繫讓那兩個營,馬上標清方位,按照戰前擬定的387方案進行戰場集結,向535.112.2方向靠攏,執行時間初步定在夜晚標準時十點。”
滿臉胡碴兒的慄明團長,剛剛知道指揮系統即將修好的好消息,精神微振,一面分析着帝國軍隊接下來可能採取的戰術,一方面爲整支部隊的會合做準備。
“團長,有一臺帝國機甲單獨前來,要求進行機甲對戰。”一名參謀軍官表情怪異地走進房間,向慄明報告。
慄明的眉毛挑了起來,眼瞳裡滿是不可思議之色。他倒是聽說過,當年在帝國本土之上,雙方部隊死戰難解之時,確實有過這種頗具古意的機甲挑戰出現,然而眼下的局面是帝國人佔據絕對優勢,對方居然囂張或愚蠢地來做機甲挑戰,這是在發什麼瘋?
“確認是一臺?而不是像前幾次那樣機甲混編分隊的進攻?”他皺着眉頭確認道,這幾天時間裡,已經有些焦慮的帝國人終於將機甲投入到正面進攻,已經打完了全部電磁炸彈基數的己方過的異常艱難,如果沒有十七師支援的兩臺白色mx,只怕陣地早就被破。
“帝國人也捨不得死太多人,想打壓我們的士氣?”副團長猶疑猜測道:“或者說,他們始終無法確定我們還有沒有電磁炸彈,怕我們使詐,所以派一臺帝國機甲前來送死?”
“用一個赤裸的少女來看咱們是不是全變成了太監?”慄明微垂目光,說道:“讓機步兵連準備肩扛火箭彈,如果那臺機甲真想衝過來。”
“我去吧,如果讓帝國人發現,真進入近戰階段,我們還沒動用電磁束炸彈,他們肯定會明白。”
許樂掀開門簾走了過來,臉色有些不健康的蒼白:“營外那臺機甲不是月狼機甲大隊的殘餘,應該是是那位安將軍的近衛機甲班成員。”
白玉蘭微低着頭,默然注視着腳尖,團部裡所有人都知道許樂的精力損耗太大,身體非常差,按道理他應該主動請戰,只是他清楚自己揣在褲兜裡的雙手,從上次戰鬥結束之後,便在一直顫抖。
艱苦的連續戰鬥,他們幾個人幸運的沒有受重傷,但身體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慄明神情一肅,正準備說些什麼,卻發現許樂已經帶着白玉蘭回到了旁邊的房間,然後那邊傳來機甲低沉的轟鳴聲和自檢的電流聲,不由搖了搖頭,坐回了椅中,開始沉默着以並不符合他理念般地爲即將出戰的某人祝福。
“別愣着,調試和掃描同步進行,不能間斷。”許樂一邊向機甲上攀爬,一面對着腳下那些目光復雜的青龍山衆人說道。
簡單的攀爬動作,此刻竟也顯得如此困難,許樂的表情卻一如既往般沉默平靜,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但知道這一次沒有問題,他不想就這樣死在冷火秋煙的雪原之上,他很想知道施清海那傢伙是否安全,然而戰爭緊張激烈,沒有時間去找那傢伙,也沒有時間自怨自憐自戀,只有一次次重複枯燥單調的出去。
一臺黑青色的帝國機甲肅穆立於雪地之間,這片雪地極爲開闊,處於聯邦帝國雙方的交戰中腹帶,沒有清光灑下,只有風雪輕吹,好一派玉瓊帶刀覓痛快的氣勢。
四周的零星槍聲早已停歇,雙方的戰士趴在雪地上,緊張地注視着眼前一幕,心裡充滿了緊張亢奮與不安,以至於快要感受不到雪地的冰涼。雙方的軍官們也走出各自的營地,通過視頻光幕沉默地觀看這一場難得一見的機甲對戰。
mxt緩緩走出了青龍山部隊所在的高地,然後逐漸加速,向着雪原中央駛去,充滿了節奏感的引擎嗡鳴聲,穿透風雪,進入所有人的耳朵。
與許樂一同工作很長時間的機修連戰士們,終於忍不住擔心衝出了營房,站成一排緊張地望向遠方。
本來雪白的機甲經過連日來的艱苦戰鬥,早已顯得破爛不堪,尤其是機甲表面的合金護板,更是被帝國人的猛烈炮火薰染成灰黑一片,看上去竟有些醜陋。
“我是帝國四級機動戰士喬加……”
黑青色的帝國機甲驕傲冷靜地站在原地不動,機甲外擴音設備,傳來座艙內機師充滿強大壓迫意味的宣告聲。
醜陋的mxt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着一直加速。
青龍山官兵們再也聽不到他們信賴的引擎嗡鳴聲,只能看到一道雪線在延伸。
雪線前端狠狠地撞到那臺黑青色機甲身上。
然後黑青色機甲飛起。
然後,再也沒有然後了。
暴風雪的世界裡,沒有人聽到金屬碰撞撕烈的巨大聲響,只能看到如同無聲話劇一般的畫面出現在眼前,人們瞪大了眼睛,久久難以回神。
沒有過多長時間,白色mxt回到了營地,座艙打開,許樂爬了下來,走到商秋身邊,用力地揉了揉發澀的眉心,說道:“繼續調試。”
商秋笑了笑,開始繼續自己的數據核校工作,事實上,剛纔她根本就沒有離開椅面。熊臨泉抱着一把沉重的槍械,靠着牆壁而坐,看着重新投入工作的頭兒,忍不住搖着頭笑了起來。
白玉蘭緩慢地爬上了機甲,因爲脫力而一直顫抖的雙手,開始進行戰後保養。片刻後,他那雙柳葉一般的細眉忽然一挑,中止了手頭的工作,靠着引擎容納室外面的合金板,點燃了一根三七牌香菸,美美地抽了起來。
沉默去,沉默回,帝國機甲葬身雪海,mxt機甲的引擎只是微微發溫,根本沒有燙感。
他們三個人是先前極少數沒有離開房間的人,因爲他們對許樂有一種絕對甚至是盲目的信心。但青龍山官兵們雖然見過許樂操控機甲戰鬥,卻依然被這一幕激動的難以自己,看着操作檯前那個十分普通的背影,心情複雜異樣到了極點。
房間外的暴風雪中,那臺帝國狼式機甲無聲無息地臥於風雪之中,電火花點燃的液油火苗,瞬間便被暴雪壓息,誰也未曾預料到,在此刻,又有另一件事情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