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痕感覺到嘴中有點發苦,他實在想象不出,還會有什麼悲慘的事情,降臨到孤老無助的村民的身上。
老伍現在的情緒更是激動,牙齒打着顫,口不能言。
抱着水壺的小伍,在非常需要他的時候,甩掉了呆呆的表情。他對着無痕咧嘴一笑,慢慢的從老伍的懷中掙脫了出來。
“兩年前的事情,我記得很清楚。讓我叔叔休息一下吧,我來給太子講。”
無痕對小伍很有一些好感,但是他現在真的笑不出來。怒了努嘴,示意小伍說下去。
小伍將生鏽的水壺擰開,然後貼近嘴邊,微微向上一擡。散發的鐵鏽的水液,似乎只粘溼了他的嘴脣,然後壺嘴就豎了起來。
他用力的吧嗒着嘴脣,似乎有這種方式能夠提升水的吸收一樣。
從小伍越發滿足的表情中,無痕覺得很悲哀。他的子民,竟然把喝下一口水這樣的事情,都當做一種奢侈。
小伍感覺很解渴,然後他將水壺遞給了老伍。
“叔叔,你也喝點水吧。你現在身體不太好,可別再發病了。”
老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接過了水壺。他用同樣的方式,喝下了水。
“把水遞給你的爺爺們,讓他們也解解渴。”老伍還跪在地上,他將水壺又遞向小伍。
小伍沒有接,他反而轉向無痕:“太子爺,我想請求您,讓我叔叔站起來吧。他有哮喘病,而且他爲了鎮子付出了好多,您真的不應該怪他。”
無痕喃喃的說:“是啊,我有什麼資格怪罪你呢。”
他彎下腰,將老伍從地上扶了起來:“老伍鎮長,你做的已經足夠好了。我替鎮民感謝你,也替大金國感謝你。”
說完之後,無痕退後半步,身體微微前傾,作勢要向老伍行禮。
老伍一把抱住了無痕:“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太子您哪能給我這個奴才行禮,我哪有這樣的資格。只要太子能夠體諒百姓的疾苦,老伍就算遭再大的罪,受再多的苦,也都是值得的。”
無痕很感動,他用緊緊握住了老伍蒼老的大手,無聲的抖了抖。
老伍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他面對着無數的困境和折磨,都沒有掉半滴眼淚。但是今天,他臉上的淚痕似乎怎麼都搽不乾淨了。
“老伍鎮長,你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事情讓小伍跟我說就好。”無痕拍了拍老伍的手,輕聲說道。
老伍激動的不得了,點着頭一直退了四五步之後,在轉身向幾個老人走去。
無痕開着老伍將水壺遞給老人們,從老人的目光中,也能看出他們對鎮長的愛戴。
“小伍兄弟,說說後來發生的事情吧。”
小伍點了點頭,毫不猶豫的拉開了話匣子。
“兩年前,一個二十多歲的軍官,領着一大隊官兵到了村子裡面。他們找到了我叔叔,要他帶着爺爺奶奶給他們挖坑。”
“挖坑?”無痕指着驚天他們所在的那個大坑:“這樣的坑麼?”
“嗯,就是這樣的大坑。”小伍也順勢回頭望了過去,他正好看見婉清在跟驚天說笑着。
他看到了婉清臉上燦爛的笑容,也看見了婉清眼中的柔情。
他楞的忘記了說話,等無痕輕咳了一聲之後,他才緩過神來來。
“鎮子裡面除了我跟叔叔之外,爺爺奶奶們基本都幹不了活了。”小伍趕緊說道,臉上羞紅了一片。
“我叔叔委婉的想要拒絕,但那軍官二話不說,衝着叔叔的臉就是一記馬鞭。即便如此,我叔叔也不屈服。然後他又命令官兵,抓住了好多爺爺奶奶。他用老人們的生命,來威脅叔叔。”
無痕氣氛的罵了一句:“這些畜生,真是丟了我大金國的臉面。”
得到了無痕的贊同,小伍說道更來勁了。他義憤填膺,吐沫星子滿天飛。
“沒有辦法,樹叔叔爲了爺爺奶奶們的生命,只能答應了軍官的請求。在叔叔的帶領下,我們帶着幾十個還能幹動活的爺爺,給他們四處挖坑。”
無痕問道:“難道你們挖的坑,不止這一個?”
“當然不是這一個,我們每天要挖下去兩米。這個五十米的大坑,我們才挖了不到兩個月。在一年多的時間裡面,我們整整挖了十個這樣的大坑呢。而且前九個大坑,都超過了六十米。”小伍憤憤不平的說。
無痕揹着手在踱了兩步,奇怪的問:“挖這麼深的坑,難道是爲了打井麼?”
小伍擦了一把嘴上的吐沫,搖了搖頭:“似乎不是爲了挖井,我們這裡雖然乾枯。但是向下挖個三十米,基本上就會挖出水了。”
無痕‘咦’了一聲:“三十米就出水的話,那現在這個大坑都已經五十米了,爲什麼土中的水分並不多呢。”
說罷,無痕走向坑邊,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把殘土。這些土是剛剛挖出來的,握在手中有種潮溼的感覺。但是也僅僅是略微潮溼而已,整體來說還是很乾的。
驚天他們也正咱在井邊,老伍也跟了過來。
小伍一時語塞:“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老伍接過話頭:“我覺得軍官讓我們挖坑,應該另有目的。因爲他每次在挖新坑之前,都會拿着一個圓盤在地面上來回走動,似乎在測量着什麼。”
無痕伸出右手,示意老伍先不要說話。
他揮手打開空間,從中取出了一個大圓盤。
小伍圍着他的身體轉了一圈,似乎想看看這個圓盤是從哪裡拿出來的。
婉清清脆的笑了:“小百合又開始顯擺他那些古怪東西了。”
小伍一聽到婉清的笑容,立刻就對無痕失去了興趣。他慢慢的挪着腳步,裝作不經意的向婉清靠近。
無痕將圓盤一拍,對老伍說:“你看看,是不是這個樣子的圓盤?”
老伍湊前一看,圓盤上面有着很多刻度,盤子的最中央還有三個疊在一起的指針。
“沒錯,青年軍官手中的圓盤就是這個樣子的。”老伍肯定的回答。
“難道地底下藏着什麼東西?”無痕自言自語。
他端着圓盤前後左右的走動,然後將體內的玄氣比如其中。
盤子中央的三個指針開始慢慢晃動起來,隨着無痕想大坑走去,指針轉動的越來越快。
無痕走到大坑邊上,將圓盤凌空聚在大坑之上。圓盤上的指針,開始瘋狂的旋轉了起來。
指針是疊在一起的,分爲上中下三個。最上面的指針順時針轉着,最下面的指針逆時針轉着。而夾在中央的指針,則先正轉半圈,然後又反轉半圈。每一次改變旋轉的時候,都指向同一個方向。
根據判斷,那個方向應該是西邊。無痕馬上想起,剛纔他在看全國地圖的時候,鎮子中間正好有一條河流,自西向東流動。現在河流已經被截斷,那個位置正好就是西邊。
無痕猛的看向老伍:“玄氣站的位置,是不是就在西邊?”
老伍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
亞瑟自言自語的說道:“原來如此。”
他將圓盤收進空間中,慢慢走到驚天的面前,面色少有的嚴肅。
驚天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認真的問道:“無痕,你發現了什麼?”
無痕指了指深坑:“這個坑底有着奇怪的東西,這個東西我不知道是什麼。但從剛纔的測量上來看,應該具有着極其巨大的能量。”
驚天向西邊的望向望了一眼,他緩緩的對無痕說道:“你認爲,這坑底的能量,跟玄氣站有關係。”
無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也許有關係,也許沒關係。但是不管有沒有關係,都一定跟國內的亂局有聯繫。”
驚天嘴角向上一挑:“那你想怎麼做?”
無痕聳了聳眉毛:“我想挖坑。”
驚天哈哈大笑:“我估計你就是這麼想的。”
無痕迴轉頭,對老伍問道:“老伍鎮長,我想問你個問題。”
“太子有何不解,儘管問就是了。”老伍趕緊走了過來。
“我剛纔聽小伍說,你們在挖這個坑之前,已經挖了九個超過六十米的大坑了,是麼?”無痕問道。
“是的。”老伍簡短的回答。
“挖了那麼深的坑,爲什麼要半途而廢呢?”無痕接着問。
老伍恭敬的回答:“因爲挖到大約六十米的地方的時候,地面就會很堅硬,我們挖不下的。”
無痕拍了拍老伍的肩膀:“不知道那九個大坑,它們的具體位置在哪裡?”
老伍趕緊說:“沒有具體的方位,鎮子的四周都挖過。每次挖新坑之前,軍官都會讓我們把挖出來的土,再重新填回去。”
無痕這回納悶了:“填回去?難道他還怕被別人發現不成?”
老伍沉吟了片刻之後:“給我的感覺,他確實很像怕被人一般。他和他的部隊來到鎮子已經兩年了,可他的部隊從來都沒有出過鎮子。而且……”
老伍打了一個寒戰,如同想起了可怕的事情。
驚天也發現了這個細節,他跟無痕同時問道:“而且什麼?”
老伍左右看了一眼,似乎他所要說的話,比玄氣站的事情,還要機密。
他看到五個老人圍成一圈,默默的坐在一起。他看到小伍站在婉清的身邊,已經成功的搭上了話。然後他有看見刀疤亞瑟,蹲在一棵樹樁前,撫摸着斑駁的年輪。
除了驚天跟無痕,所有的注意力在這一刻,都沒有集中在他身上。
無痕是金國王子,雖然不知道驚天是什麼身份,但看起來也大有來頭。
最主要的是,老伍在驚天的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很強烈,甚至強過無痕太子爺。
他向前走了兩步,來到了無痕跟驚天的面前。
老伍現在臉上的表情很古怪。這種表情中夾雜着疑惑、害怕、好奇跟一絲絲荒誕。
“而且什麼?”無痕不耐煩的問道。
“我覺得。”老伍又左右看了一眼,再次確認沒有被人監視之後:“我覺得軍官一行人很奇怪,他們的行爲舉止,跟,跟……”
老伍又停頓了,他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表達下去。
驚天也有點急了:“跟什麼啊,趕緊說吧。”
老伍的聲音壓得很低,他點着腳尖,用微弱如蚊子一般的聲音,在兩人耳邊說道。
“他們的行爲舉止,跟正常人很不一樣。甚至可以說,跟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