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天撇了撇嘴:“要是按我的意思,還是把她帶走吧。反正咱們也要先去木葉村,亞瑟大哥要是看到咱們把艾瑪帶回去的話,一定會很高興的。”
無痕反對道:“可是艾瑪並不喜歡亞瑟王,難道你看不出來,艾瑪喜歡的人,其實是那個跟她同樣醉倒的大將軍。”
驚天看看了靠在椅背上安靜的睡着了的艾瑪,又看了看趴在座子上,打着鼾聲的香波特,也是在沒法繼續說什麼了。
“你們還是把艾瑪帶走吧。”蕾蒂突然發話了。
看到驚天跟無痕沒有反應過來,卡萊珊也說道:“艾瑪這樣癡癡的戀着香波特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這其中的原因我們以後會告訴你。如果你們口中的那個亞瑟真的很喜歡艾瑪,讓你們還是幫忙撮合一下吧。”
卡萊珊徵詢了一下蕾蒂的意見,蕾蒂點了點頭:“沒有錯,遇到一個愛自己的人,總比要找一個自己愛的人,幸福的多。”
感慨完這句話之後,她再次催促着:“扶起艾瑪,趕緊走吧。”
卡萊珊也不在遲疑,她在無痕的幫助下,將艾瑪扶了起來。
卡萊珊最後一次深深的看了蕾蒂一眼,這回沒有說什麼話。當看到蕾蒂揮手作別的時候,她眼中溢滿的淚水終於決堤而出。
卡萊珊一扭頭,扶着艾瑪轉身走了。
無痕拍了拍驚天,他也趕緊出門幫忙扶穩艾瑪。
“外甥,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也趕緊走吧。”蕾蒂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她已經不再看驚天了。
“小姨,你自己留在這裡一定要多保重,等平定了萬樹之亂後,我還要帶着你回去見我的大哥你的大外甥魂傲天呢。”驚天最後說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一定要等我們將國王引出王城後再行動。”
蕾蒂還是沒有看他:“好了,你放心吧。我在王城中都待了這麼久了,不會有事情的。”
驚天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他衝着蕾蒂鞠了一躬:“小姨,你多保重,外甥這就走了。”
驚天轉過身子,向外邊走去。在他邁過門檻的一剎那,他低聲說了一句:“除了國王之外,還要防備沐沐公主,他們兄妹兩個都不簡單。”
等他說完這句話之後,人已經走出了客廳。此次一去,再不回頭。
當驚天的身影完全消失的時候,蕾蒂自語了一句:“是啊,沐沐公主甚至比國王更加難以揣測。她的種種表現都說明,她的修爲很有可能也是極高的。”
一直趴在桌面上醉倒的香波特的鼾聲停止了,突兀的聲音從他的嘴中傳出:“從沐沐公主教給我禁忌之術的時候,我就知道她絕不像表面那樣簡單了。”
說完這句話,香波特的身體直了起來。他的眼睛如天空一般的清澈,哪有一丁點酒醉初醒的樣子。
“將軍這裝醉的樣子還是很逼真的,我一直都以爲你真的醉倒了呢。”蕾蒂笑着對香波特說。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外人在場了,香波特可以肆無忌怠的用柔和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
他眼前的這個女人雖然已經四十多歲了,可是歲月在她的面容上留下的痕跡並不是特別的濃重。除了眼角的魚尾紋,蕾蒂臉上其他的部位都還充滿着活力。
如果有人第一次見到她,絕對不相信蕾蒂已經是快五十歲的女人了。她的樣子,她的音容舉止,依然還保留在三十多歲的狀態下。
香波特看着蕾蒂的眼神很溫柔,但絕不是那種男人對女人的愛憐的眼神。他現在的表情,就像是一個與母親久別的遊子,突然回到家中的表情是一樣的。
甚至在香波特的臉上,都出現了那種有了歸屬感,發自內心的笑容。
“現在沒有別人在場,您千萬不要再稱我的官銜了,孩兒受不起啊。”
香波特離開座位,走到了蕾蒂的面前,他直接跪在了蕾蒂的腳下,雙手緊緊抱住了她的雙腿。
香波特的頭部放在蕾蒂的膝蓋上,他就這樣親暱的抱着蕾蒂,多想時間就在這一瞬間定格。
蕾蒂並沒有感覺到驚訝,似乎香波特本來就應該個樣子一般。
她伸出了右手,撫摸着膝前青年的頭髮。這個青年已經成爲了權傾朝野的大將軍,可是在蕾蒂的心中,他永遠只是一個孩子。就算他當上了國王,就算他已經七八十歲了。
可是在蕾蒂的心中,他依然還只是個孩子。
蕾蒂捧起香波特的臉,仔細的端詳着:“孩子,這麼多年以來,你真的受了很多的苦。你所受的這些苦,其實都是我造成的。如果我不是這樣的執着,你早就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可是我不甘心啊,國仇家恨一直都讓我夜不能寐。我只要稍稍的放棄了復仇的心,你的父親,就會在我的靈魂深處出現。他那悲苦的樣子,我真的不忍心看到。”
香波特一下撲進了蕾蒂的懷中,這個經歷過百十次戰役的年輕將領,無論在多麼艱難的情況下都沒有流淚。
可是此時此刻,在這將軍府的客廳中。萬樹國尊貴無比的兵馬大將軍,竟然撲在一個青樓老鴇的懷中哭了,哭的是那麼的肆無忌怠,哭的是那麼的酣暢淋漓,哭的是那麼的毫不做作。
彷彿,他在她的懷中哭泣,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媽,你不要說了。我懂,我全都懂。”香波特在蕾蒂的懷中哽咽的說到。
平常管蕾蒂叫媽媽的人很多,無論是她收養的那些女兒,還是來到憐香樓尋歡作樂的客人麼。大家平常都喜歡管她叫媽媽,這也是她所處職業的特殊稱號。
就像客人們都喜歡管憐香樓中的女性工作者都喊‘小姐’一樣。這些工作者絕對都不是客人們最小的姐姐,但是口耳相傳之後,大家都很習慣這種叫法了。
無論是‘媽媽’還是‘小姐’都必須用全稱,絲毫簡化不得。
如果一個嫖客在逛窯子的時候,管一個妓女叫做‘姐’的話,那他媽的女兒,就一定是從事這項工作的援交女。
同理,當大將軍將蕾蒂稱爲一個字的‘媽’的時候。那也就是說,在這一刻,蕾蒂在他的心中,絕對有着更深層次的概念。
蕾蒂也沒有想到香波特竟然會用這樣的稱呼還叫她,她的全身都顫抖了起來:“你,你叫我什麼?你,你能再叫我一次麼?”
香波特用力抱住蕾蒂,他在蕾蒂的懷中連續的叫道:“媽,媽,媽。我做夢都想這樣呼喚您啊,今天我終於實現了這個想法。二十多年了,我終於能親口管你叫媽了。”
“兒子,我想死你了。”蕾蒂捧起了香波特的臉,四目相對,四條甘泉洶涌的流淌。
二十多年了,這兩個人的眼中都乾澀異常,無論遇到多麼傷心的事情,他們也都不會這樣的痛哭。
可是現在,四目相對的時刻,他們的眼睛猶如干涸的泉眼,突然又流出了泉水一般。
這淚水一發不可收拾,此時此刻,這天地間。已經沒有任何阻礙,能夠抵擋這泉水的噴涌了。
四行淚水見證了這對母子的苦難,四行淚水也書寫了二十多年的悲哀。可當這四行淚水終於流出的今天,卻沒有絲毫的負面情緒的伴隨。他們母子二人,現在其實並不悲傷。
相反的,他們很開心。這是喜悅的淚水,強大的幸福感,讓他們喜極而泣。
香波特任憑淚水在不斷的沖洗着他的臉頰,他那着淚滴的臉上出現了奇怪的笑容:“在我記事的時候,身邊就沒有了您的身影。我從小到大都是在亞瑟的父母,亞當斯夫婦的照顧下生活過來的。在我十歲的時候,他們夫婦就將我的身世告訴了我。他們說了您的事情,也說了我父親的事情,甚至說了您跟艾尼路的事情。”
蕾蒂一點都沒有驚訝,自從她發現香波特對艾瑪的態度的時候,她就猜到了香波特已經知道了真像。
“你會不會因爲這件事情怪我?”她顫抖的伸出手,幫兒子抹去了臉上的淚痕。
香波特享受着母親的這個幫助,在無數的睡夢中,他都夢見過母親幫助自己擦拭眼淚。
今天,他終於夢想成真了。對比來說,香波特還是要比驚天幸運的。驚天夢到母親的次數也不比他少多少,可是命中註定了,驚天想要夢想成真,那真的很難。
在蕾蒂爲兒子抹去淚珠的時候,香波特也在爲他的母親做着同樣的動作。
“我怎麼會怪您。”他苦澀的說道:“亞當斯大伯告訴過我,當時艾尼路知道了您的身份,在他的威脅下,您又有什麼辦法。如果讓艾尼路去向當時的國王告密的話,那受牽連的人將會很多。”
“其實當時我還有另外的一個方法拒絕艾尼路的無禮舉動。”蕾蒂苦笑的說道:“我當時完全能夠以死相拒,可是我還是退縮了。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這件事情還是發生了。”
“媽,既然事情已經無法避免,你就不要自責了。”香波特安慰着她:“說說眼前的事情吧,您下一步打算怎麼辦呢?”
蕾蒂笑着說道:“什麼打算都沒有,我還做我的青樓老鴇,你也安心的做你的大將軍。今夜之後,咱們還是跟以往一樣,再見面的時候,決不能相認了。”
“您救下了這兩個外國少年,又勸着拉馬爾棄官歸隱。難道就有沒有進一步的想法?”香波特很有一點不解。
“想法當然是有,不過現在還不是執行的最好時機。”蕾蒂緩緩的說道:“國王森萬頃實力太強了,雖然現在他失去了拉馬爾的協助,可是又出現了一個山賊羅恩。我能左右拉馬爾的想法,那是因爲他是在你父親的提拔下一路做到將軍的。可是這回國王招募到了這個冷血的山賊,我可沒辦法控制他。”
她頓了一頓,繼續說道:“而且沐沐公主也神秘的讓人戰慄,就跟驚天說的那樣,對她也必須要提防着。所以,在亞瑟他們沒有達到王城的城牆的時候,咱們母子絕對不能輕舉妄動。隱忍了二十多年,咱們不能輸在最後的這一招上。”
香波特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後這對母子不再談煩心的事情。她們要抓緊這寶貴的時間,互訴分離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