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秦正南整個身子不由地一僵,看着肖暖的俊臉上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光華,那素來犀利深邃的眸子,也漸漸變得無神,眉宇間皺得只剩下了一片鬱結。
看到這樣的失落的肖暖,秦正南第一覺得自己的心,竟是可以因爲一個女人的難過而跟着煩悶。
良久,他才沉聲開口,“既然發現了,爲何沒有再問我?”
肖暖站起身,主動走到他跟前,坐在了他的腿上,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認真地看着他,“因爲我知道,你不告訴我真相,是怕我誤會。所以,我不想知道那些無所謂的真相,自己不會胡思亂想,你也不用解釋。”
她眸子裡的笑純粹了許多,他只看到了那份努力在維繫的牽強。
她在對他強顏歡笑。
秦正南忍不住擡手捧住她的臉,指腹在她臉頰上輕輕摩挲,“傻丫頭,你不問我,就沒有胡思亂想嗎?”
“有是有,但是我沒想到過你的手是被一個女人咬的,我甚至是想過是不是你生氣鬱悶的時候自己咬了自己……就算偶爾會有這個念想,但也沒有想到過是你的暖暖……”肖暖垂眸,低聲囁嚅。
“不!”秦正南蹙了眉,他捏住她的下巴,迫她擡頭看向他,“那個暖暖已經是過去的一個記憶,現在,你纔是我的暖暖。”
“真的?”肖暖的眸子裡立刻閃動起激動的光亮,俏臉上毫不掩飾心裡的喜悅。
“難道你想讓我說是假的?”秦正南笑道,眉眼彎彎的,臉上的線條瞬間柔和了下來,“真是個大傻妞,以後有什麼事,記得及時告訴我。關於馬家的事,我現在就全部告訴你。”
“恩恩!你說!”肖暖臉上的陰霾早已經消失殆盡,又恢復到了平日裡那沒心沒肺的笑臉。
其實,從北京回來不久,她就發現了他手上的牙印。那天早上,她給他選好衣服,親自給他換上。
他手腕上的創可貼應該是洗澡的時候撕掉了,手腕上雖然沒有傷口了,但是還是有一個明顯的痕跡,那是一個完整的牙印。
很深的牙印,已經四五天了,還有一片粉紅的印記,一顆顆齒印清晰可見。
當時,她的心驟然一緊,但很快就斂了心神,把西裝遞給了他。
那天一整天,她上班的時候都心不在焉,去正南酒店正在裝修的工程看了兩次,都不知道看了個什麼結果。
直到晚上,他們做愛的時候,他在她身體裡釋放那一瞬間,他喊了一聲“暖暖”,她才釋然了一切。
他在高潮的時候,能喊出她的名字,這讓她完完全全可以忘掉所有的不愉快!所有!
可是現在,她聽了他的解釋,卻也愈發的不安了。他喊的那個暖暖,到底是她,還是另外一個暖暖呢?
好在,他竟然主動要把那個暖暖的事告訴她了。
秦正南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將她放下來,自己站起身來,緩緩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濃濃夜色,沉聲開口,“他們家本姓莊,二十年前突然失蹤,前幾天,我接到消息……”
秦正南不僅把在北京和任玉梅見面,和莊曉暖見面的事告訴了肖暖,也把此次馬英武和任玉梅夫婦倆此次來江城找他的目的也全都說了出來。
說完,他轉過身來,看向坐在椅子裡邊聽邊沉思的肖暖,“我還沒答應他們,你可以給我一點意見。”
肖暖擡眸看他,“她叫莊曉暖,所以,你當時讓我用莊曉暖的名字去公司,並非是隨便起的名字,而是因爲你腦子裡一直有這麼三個字,一直都有莊曉暖這個人,是吧?”
“可以這麼說吧,一直沒有莊家人的消息,這件事在我這裡,一直都沒辦法翻過去。”秦正南沒有否認,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
肖暖走過來,在他腿邊蹲下來。
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個動作,因爲他在輪椅上的時候,她一直都這麼跟他說話。
她仰着小臉看着他,“大叔,你沒必要徵求我的意見,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沒有異議,你能來問我意見,我已經滿足了。莊家人跟你們秦家有這麼深的淵源,你父親還一直掛念着他們,如果知道他戰友的外孫女如今這個樣子,他老人家肯定會讓你去幫他們的。”
“我只問你的意見,你能接受我跟另外一個和你同齡的女孩朝夕相處?”秦正南微微擰了眉,那眸子裡閃着肖暖看不明確的眸光。
他這又是什麼意思?是想從她這裡聽到肯定的答案還是否定的?
肖暖垂眸抿了抿脣,輕輕搖了搖頭,“如果問我願意不願意,內心深處是肯定不願意的,尤其還是一個你曾經或許是喜歡過的女孩……但是,”
肖暖擡眸,衝他笑了笑,“但是,莊曉暖她現在是個病人,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孩子。如果你真的能幫助她走出她心裡那個恐懼的世界,那我沒有理由不支持你的。”
“爲什麼?”他逼問她,直勾勾盯進她的眼睛裡。
“因爲我總不能跟一個孩子爭風吃醋吧?而且,還是一個生病的孩子!”肖暖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聞言,秦正南整晚一直平靜甚至是陰沉着的俊臉上,終於泛起了一抹笑意,滿意的,欣慰的,甚至是有點得意的笑意。
他就知道,她不會拒絕。但是,他還是想把這個問題拋給她,讓她替他選擇。
他真的怕她說無所謂……她怎麼可以說無所謂呢?她是他的太太,如果真的可以大度到容忍他去公然照顧另一個女孩,那不是反倒說明她不在乎他嗎?
還好,他要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秦正南擡手捧住她的臉,直接將她拉起來,讓她坐在了自己懷裡,俯身吻了吻她的脣,“我的秦太太,果然大度。”
“我一點都不大度!”肖暖噘了噘嘴,“而且,我發現我現在越來越小氣了。”
“爲什麼這麼說自己?”秦正南將她抱着坐起來,擰着眉問。
“還不是你害的……”肖暖哀怨地瞪他一眼,“誰讓你對我那麼好,好的我現在越來越怕你以後會不要我了……比如,我們一年的婚期……”
她還沒說完,秦正南便用雙脣封住了她的脣,微微用力咬了一口,直到肖暖吃痛地推開他,他才放開她,瞧着她疼得裂嘴的樣子,他皺眉冷聲警告道,“以後再亂說話,我就咬死你!”
“誰亂說話了?”肖暖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心裡已經異常滿足。
他是覺得她無理取鬧了吧?那是不是說明,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不要她?
“當初說一年的婚期,只是怕你嫁給我後悔,隨便編了個理由而已。現在,肖暖女士,你已經是秦家的媳婦了,再亂說話我可是會用家法的!想離開我,門都沒有!永遠都別想這美事!”秦正南捏着她的鼻子,嗔怪地威脅道。
肖暖的喉間突然堵堵的,這就是她一直以來最想聽到的不是嗎?
想離開我,門都沒有!永遠都別想這美事!
多霸道的話,可是她多喜歡,比聽到他說愛她更喜歡!期待了這麼久,心搖搖晃晃了這麼久,終於可以定下來了不是麼?
所以,他做什麼事她都更應該去全力支持……她相信他,相信他一直都是一個言而有信的男人。
“那好吧,看來只能生是你秦爺的人,死是你秦爺的死人了……”
肖暖的話還沒說完,直接被秦正南按在了沙發上,懲罰性地撕掉了她的睡褲,咬着牙佯裝惡狠狠地說,“讓你繼續亂說話,以後說錯一個字,就罰你伺候我一次……”
說完,直接壓上去,咬住了她的脣,那雙手在她身上點起一簇簇的火苗……
肖暖擡手捧住他的臉,在他在她身上有規律地動作到時候,問他,“大叔,爲什麼要選擇我?”
“恩?”他停下來,完全不明白她想說什麼。
“我這麼笨,不聰明不漂亮,你整天說我是傻妞,可爲什麼要娶我,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看進他的眸子,問。
秦正南俯下身來,腰間繼續律動着,將臉埋在她的脖子裡,咬住了她的耳垂,“劫數吧,逃不開……只能佔有了。”
說完,捧住她的臉,封住了她的脣,閉上眼睛,吻得格外繾綣溫柔,不給她任何再開口的機會。
劫數……或許是吧。
肖暖想,他何嘗不是她的劫數呢!更是逃不開躲不掉的劫數,只是,她有幸佔有他一輩子嗎?
這個問題剛在腦海裡浮現出來的時候,身體裡傳來的愉悅,讓她放棄了去想……這一刻,即使死去也會覺得是值得的,何必再貪戀更多!
最後,兩個人一起在沙發上綻放了彼此,癱軟地抱在了一起。
簡單地清洗之後,秦正南把讓姚準打印出來的東西遞給肖暖,“這是任玉梅發過來的莊曉暖的治療方案,你看看,如果有建議我再跟醫生溝通。”
肖暖接了過來,看都沒看一眼,“既然是醫生制定的方案,我一個外行,敢提什麼意見啊?”
“笨!”秦正南擡手便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主要是時間上。”
“哦!”肖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本來就笨,以後會被你打得更笨!”
“笨了好,笨了就不會胡思亂想了!”秦正南挑眉笑看着她,說得意味深長。
肖暖卻沒再理會他,坐下來,把莊曉暖的整個治療方案粗略看了一遍。秦正南說得沒錯,其他工作他們都幫不上忙,也不是他們的事,只有其中“親子治療”一項跟他有些關係。
從時間上看,第一個療程是一個月,和莊曉暖見面的時間是每天2個小時,第二個療程開始時間會逐漸減少。
似乎並不苛刻,包括要求秦正南和莊曉暖在一起時哪些事宜做,哪些事禁做,都是正常範圍之內。
簡單地說,就是在那兩個小時裡,他主要還是充當老師的角色,充分利用莊曉暖對他的信任和依賴,給她講述她的世界之外的他人世界,讓她慢慢克服心理對外界的恐懼,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肖暖合上方案正要還給秦正南,靈動的眸子轉了轉,遞給他的時候,說,“我沒意見。但是,我有個建議,說了你可別怪我小心眼。”
“說。”秦正南接過來,翻開一邊看一邊等她說。
“我想讓你把這個方案給別的醫生看看,不管是醫生,還是心理醫生,你不都認識好幾個專家教授嗎?說不定,他們可以給點更好的意見。”肖暖眨着眼睛說。
秦正南正在翻方案的手一頓,擡眸挑着眉欣賞地看着她,“可以啊,你現在的心思很縝密啊!”
“還是跟您老人家學的,一個酒店的營銷方案被你從一開始批的一文不值到最後定板,我可是改了七七四十九回啊,再不進步一點就不配做你秦先生的太太了!”肖暖嘿嘿笑道。
“做秦太太,不需要這麼聰明,我就喜歡笨女人!”秦正南擡手在她臉蛋上捏了一把,“不過這次,接受你的建議。”
“對了,提到醫生,上次在濟城,你那個朋友,什麼康教授,他不是很牛的嗎?怎麼當時就沒發現你的腿根本沒問題?還一本正經地對我說,要天天爲你按摩……”肖暖不服氣地撇撇嘴,完全不屑。
秦正南額頭上皺出一道褶子……康子仁,委屈你了,替我保守秘密,讓你的專業技能都要受到質疑了!
秦正南聽取了肖暖的意見,將任玉梅發給他的莊曉暖的治療方案發給了包括康子仁在內的幾位不同醫院的醫生,讓他們給予一些有建設性的意見。
結果基本都只有四個字:方案可行。
馬英武和任玉梅接到秦正南同意的消息之後,帶着莊曉暖立刻動身來到了江城,在離秦正南所住的龍泉花園不遠處的一米陽光小區裡租了一套帶院落的三層小洋樓,正值馬曉俊剛剛放寒假,他們一家四口和兩名傭人一名司機便很快住了下來。
馬家人在江城安頓好之後,秦正南和肖暖爲他們一家四口安排了接風宴,地點選在藍調。
這天傍晚時分,江城颳起了西北風,寒風凜冽,天陰沉沉的,天氣預報晚上有今年的第一場降雪。
秦正南和肖暖都穿了大衣等在藍調門口,靜靜地等候馬家一家四口的到來。
肖暖怕冷,戴着帽子圍巾還是冷得不住哆嗦,秦正南瞅了一眼不停踱步的她,走過來,將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將她的臉也圍了個嚴實,“冷吧,進去等着,看到他們來了再出來也不遲。”
“沒那麼冷!”肖暖連忙把圍巾又取下來,踮起腳尖圍到了他脖子上,“不許取下來,要不我不進去。”
秦正南挑了挑眉,“進去等着。”
車子裡的馬英武和任玉梅都看到了這一幕,任玉梅嘆了一口氣,“老公,我真怕我家暖暖鬧起來,會破壞正南和他妻子的關係。你瞧他們,多恩愛啊!”
馬英武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他們兩口氣都是通情達理的人,不會因爲一個孩子而鬧彆扭的。再說,都這個時候了,現在說後悔是不是來不及了?走吧!下車,別讓他們等太久。”
秦正南看到馬英武和任玉梅從車裡下來,過去叫了肖暖,一起迎了過去,卻見他們兩口子和兒子下了車,車門敞開着,裡面坐着的莊曉暖遲遲不願下車。
看到秦正南,任玉梅求助地看向他,“正南,暖暖又耍脾氣了,不願下車,怎麼勸都不下。”
秦正南不由地蹙了眉,走過去半個身子探進了車子裡,看到了抱着腦袋背對着他們的莊曉暖,一副不願見人拒絕交談的樣子。
肖暖站在一羣人後面,看不清車裡的情況,只好着急地站着。
“姐姐,你好,我叫馬曉俊。”身邊一道清脆的男聲響起,肖暖忙扭頭看去。
是個十五六歲的男孩,穿着藍色的羽絨服仔褲球鞋,清俊的臉上青春氣息逼人,正友好地笑着看向她。
“你好,你是曉暖的弟弟吧!不過,你應該叫我阿姨,或者……舅媽!”肖暖瞧着他帥氣的俊臉和臉上和善的笑,忍不住擡手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一下。
“哦,對!你是正南舅舅的老婆,我應該叫你舅媽!”馬曉俊摸着腦袋,憨憨地笑道。
“真乖!”肖暖忍不住讚揚。
真是個可愛的孩子,一看就知道他教養不錯。
不過,這麼活潑有禮貌的孩子,他姐姐居然一直患有孤獨症,從小沒人陪他玩,也是很孤單吧?
這邊,秦正南衝莊曉暖喚道,“暖暖,你不是要見舅舅嗎?舅舅帶你吃飯去,快下來。”
莊曉暖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之後慢慢轉過了頭來,驚懼的眸子在看到秦正南之後,終於慢慢歸於平靜,卻也是一動不動。
“快來,我是舅舅!”秦正南向她伸出手,笑容溫和。
“舅舅?舅舅!”莊曉暖終於反應了過來,小臉上立刻染上興奮的笑意,撲過來雙臂勾住了秦正南的脖子,擁入了他的懷裡。
馬英武夫婦不由地鬆了一口氣,肖暖卻在那一瞬間,明顯感覺到心臟驟然一緊。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但在她的意識裡,莊曉暖只是一個孩子。可是眼前的女孩,雖然個頭看起來沒有她高,但臉上已然不是孩子的模樣。
莊曉暖很漂亮,加上可能不常出門的緣故,皮膚好的可以跟初生的嬰兒的皮膚一樣毫無瑕疵,整個人的氣質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閨秀。
尤其是此刻,她在秦正南的懷裡,臉上掛着興奮的笑,如果不是知道她的情況,肖暖會以爲她是正常的普通人。
秦正南把莊曉暖抱下車,她卻一直藏在秦正南身後,不敢走到前面或者側面來。
“暖暖,舅舅給你介紹一個人,她也叫暖暖,跟你一樣大,不過,你要叫她舅媽。”秦正南對肖暖挑了挑眉,示意她過來,肖暖連忙走了過去,視線落在仍藏在秦正南身後的莊曉暖身上。
秦正南又耐心地對莊曉暖說了一邊,她才雙手緊緊抓住秦正南的胳膊,慢慢將身子探了過來,戰戰兢兢地看向肖暖。
“暖暖,你好,我叫肖暖,只比你大五個月。”肖暖伸出手,努力讓自己笑得自然,生怕嚇到了莊曉暖。
莊曉暖先看了一眼肖暖,嚇得又縮到了秦正南身後,在他的鼓勵下,又慢慢看了過來,驚慌的眼神把肖暖看來看去,猶豫了很久,才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你,你好……我是暖暖。”
肖暖很是驚喜,忙握了下她的手,怕握久了讓她害怕,有很快放開。
衆人皆鬆了一口氣,尤其是馬英武夫婦倆,沒想到女兒這麼聽秦正南的話,而且,似乎並不怕肖暖。
秦正南悄悄給肖暖豎了一個大拇指,“走吧,我們上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