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靜——這也是倪嘉愛上這個地方的原因,遠離城市的喧囂,每一個夜晚都是安寧祥和的。她熄火下車,繞到後車廂,準備拿出剛在小區超市買的一袋水果,一擡頭,眼角就撇到馬路對面姚晴的老公柯大維,顯然是溜狗回來,他慢悠悠的邁着步伐。倪嘉悄無聲息的關上車廂,不想引起他的注意,只是,
“陸太太,晚上好,”
糟糕,他已經過馬路了。倪嘉擠出一個嚴謹的微笑:“柯總,你好,”
他呵呵一笑,摸了摸光禿禿的腦門:“大家都這麼熟了,叫大維吧,柯總顯得多見外,”
“嗯……”倪嘉附和了一聲。
倪嘉剛開始認識姚晴時,覺得她老公雖然矮矮胖胖,其貌不揚,可舉止斯文,說話也是和和氣氣,三十五歲不到就擁有這麼一家大證券公司,她多少能夠理解姚晴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原因。
姚晴三十歲生日,給前前後後的鄰居都發了邀請函,一來擺擺闊氣,二來搞搞社交,總之是有錢人的遊戲。生日聚會從下午一直延續到晚上八九點,聊天打牌,玩遊戲,熱鬧非凡。那時,柯大維和倪嘉已經見過很多次面,也經常隨口聊天,一直以來,他都是客客氣氣的,直到這個傍晚,當倪嘉不小心撞上他的手臂,他微笑了一下,突然對倪嘉眨了眨眼,並且伸手在她的腰間輕輕握了一下——倪嘉驚呆了,幾乎失手盪出杯子裡的紅酒。
回家後,倪嘉告訴陸子譽柯大維的輕浮舉動,他半信半疑:“他不會這麼昏頭吧,我可是他的大客戶,再說,他要找女人,什麼樣的沒有,何必垂涎別人的老婆,”
“子譽,他真的是趁機揩油,”
“他也許只是怕你站不穩,順便扶你一把,你不要太敏感,” 他不以爲然:“沒憑沒據的,你總不能要我當面去質問他,是不是對我老婆有什麼想法吧?”
倪嘉緊咬下脣
,的確,陸子譽的話有幾分道理,也許他只是一個下意識的舉動,並沒有什麼深刻的含義。
“還有,你不要對其他男人太熱情了,”
“熱情?”
“你總是一臉微笑,談笑自如,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
倪嘉瞠目結舌,無法言語,柯大維——矮矮胖胖,一笑眼睛眯成一條縫,鼻孔微微朝天——她怎麼可能對他熱情。
柯大維上下打量她:“剛下班?”
“嗯……加班耽擱了,”倪嘉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費脣舌和他解釋,話就是這樣說出口了。
他曖昧的笑了笑,好心的告訴她:“你老公的車剛纔還在,”
“知道,”倪嘉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大老闆就是不一樣啊,應酬就是多,陪客戶吃飯去了?”
“嗯。”
倪嘉把門關在身後,打開客廳的燈,白色的牆壁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泛着暈黃的色澤,整個房間生動起來,家裡很安靜,好像沒有人。倪嘉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打開了所有的燈,感覺很溫馨,只是家裡竟然一個人也沒有,陳媽不在她的房間裡。
她走進廚房,拉開冰箱,把水果放進去,拿出手機,準備給陸子譽打電話。然後她看見冰箱上的一張便條——
倪嘉,
在你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搬出去之前,我不會回來住。如果你願意,你可以住在麗景的公寓,我會盡快請律師把所有事情解決好。
隨便說一句:陳媽家裡有點急事,請假回去了,鑑於我們暫時不是很需要她,我給了她半個月的假期——方便我們處理一些事情。
陸子譽
倪嘉盯着紙條上幾排字,發現自己不太明白他字裡行間的意思,於是她又認真地看了一遍,感覺渾身的血液都飛奔出去,兩腿奇怪的失去了知覺,她扶着冰箱板凳上坐下,
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她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眼睛裡一片空白,呆呆的看着手裡的字條,突然,她仍掉了那張紙,似乎是被尖刀割破了手指,白紙在空中旋轉了一下,然後靜靜的躺在橡木地板上。
倪嘉身體輕飄飄的,感覺相當虛弱,頭暈暈的,肚子空空的,一整天,她幾乎沒吃什麼東西。有那麼幾秒鐘,她在想,我是不是走進了別人的生活,進錯了別人家的廚房,踏入了別人的婚姻。她凝視着冰箱上那些磁貼——每次去一個地方旅遊,她都會買一個磁貼當作紀念,香港迪斯尼樂園,北京長城,澳門三八大牌坊,印尼的巴厘島……她很明白,這就是她的家,她的廚房,她的婚姻。
頃刻間,倪嘉清醒過來,她迅速的拿出自己的手機,立刻撥通了陸子譽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倪嘉渾身冒火,這個男人簡直是瘋了!太離譜了!他這是在幹什麼,要把她掃地出門,掃出自己的家門?這個白癡男人,亂髮什麼瘋?
她一遍一遍的撥打,終於耳邊傳來了陸子譽的聲音。
“你回家了?”他的音調不高不低,聽不出任何情緒。
“對,剛回來,”倪嘉壓抑着心頭的憤怒:“你在哪裡?”
“酒店,”
她立刻就說:“公司旁邊的福泰酒店?”
“爲什麼?”
一陣沉默,他說:“這也是我想知道的問題,我希望你可以告訴我——”
“我到底做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又是片刻沉默:“既然你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做,那我更加無話可說,就這樣吧,我要去洗澡了,”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倪嘉再打過去的時候,手機已轉換成語音留言,她越發憤怒了,簡直是怒不可遏了。拿着自己的手袋,她蹬蹬的出了大門,坐在車子裡,她猛地踩下油門,一路呼嘯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