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情意難酬
紫鵑聞聽,忙迎出去。
顏芳不以爲然的守在黛玉身邊,爲她掖了掖被子,低語着:“閉眼。”
黛玉倒是聽話,閉上雙眸,像似昏昏濁濁的睡着。
聽的那寶釵進來,又被紫鵑讓到牀邊的繡墩上就座。又有人端來茶水、水果、糕點等物。
寶釵問着:“昨天還好好的,今兒就病了?妹妹這身子骨兒,倒是要好好的調養纔是。”
月眉笑着走進來,看了看,一笑:“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知道會這樣?讓寶姑娘掛心了。”
寶釵皺着眉,想了一下,又說:“既如此,我們也就推遲些rì子吧。”
紫鵑不悅的:“林姑娘可沒有要耽擱寶姑娘的意思,寶姑娘儘可自去那府裡,我們姑娘總不過是多一個不少,少一個不多。可不敢耽誤寶姑娘的事兒。”
寶釵笑笑:“又沒什麼大事兒,無非是那府裡聽得妹妹與太后有緣,常得太后的憐惜,也想向妹妹打聽一下太后的喜愛,待太后華誕之時,獻些物有所值的物件。”
紫鵑微微一笑:“這事兒問咱們娘娘不是更便當?”
寶釵也是微微一笑:“娘娘好似也沒有妹妹得寵。算了,不打擾妹妹好睡,我改rì再來。”說完,朝着鶯兒一點頭。
鶯兒呈上來些許東西。打開一一展示。卻是燕窩、冰片等。
寶釵:“一點心意。妹妹要是吃着好。我再讓人送過來。也不用知會府裡地人。免地多話。”說完了。起身就走。
紫鵑忙送出去。
寶玉回來了。這可讓賈母高興壞了。忙不迭地叫道自己身邊。拉着他地手。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地。
王夫人也是一樣。又不好搶在賈母前頭。總不能跟老人家相搶吧?只好坐在一旁滿臉帶笑地看着。端詳着自己兒子。
賈政坐在一旁好笑地:“總是兒子守着地。還能讓他受了委屈不成?母親看看。毫無損地交到您身邊吧。”
賈母也笑了:“倒是黑了些。”
這時候,聞訊來了賈赦、邢夫人、賈珍、尤氏、鳳姐、賈璉、薛姨媽等人,再就是大觀園裡的衆姐妹們。
寶玉趁人不備,衝着黛玉一笑,又趕忙朝着王夫人那兒點頭回應着問詢。
賈母高興起來,讓人在花廳裡開席擺宴。賈赦、賈政他們男人一衆在外,女眷們在裡間倒也熱鬧了一陣子。
及至晚間,寶玉剛要與黛玉交談,又有王夫人叫着他過去。無奈,只好轉身去母親那兒報備。黛玉也是一笑,朝着賈母又逗了一陣子閒話,這才離去。
次rì辰時,寶玉就來到瀟湘館門前。
黛玉忙迎出去:“趕了那麼久的路,也不說好好歇息歇息的,又忙忙的過來做什麼?”
寶玉只是笑,也不說什麼,讓跟來的晴雯把帶來的土儀呈上來。
黛玉忙道了謝。??書
紫鵑端來茶水,拉了晴雯去看自己的針線活。
寶玉這才坐下,鄭重的從衣服袖裡取出信箋遞給黛玉。
黛玉一愣,接過來一看,是兩封信,一封是自己的,一封卻是達宓兒的。她並不急於看信,信任的看着寶玉:“你見到她了。”
寶玉擔心的:“她像是挺危險的。”
黛玉:“看你的樣子,像是很累。”
“人人都似忙碌,偏我逍遙自在。”
“舅母很擔心你的。”
“妹妹不擔心我?”
“你與舅舅在一起,我擔心什麼?”
“又有人算計你?”
“慣了,也沒有什麼新鮮的。白讓我小心半rì。”
“寶姐姐送的燕窩吃完了吧?我已經跟老太太說了,今後從咱們府裡拿。”
“不用啦,宮裡給的還在吶。熱了,我也不想吃的。”
“妹妹,府裡的事兒,我也是知道的。難不成妹妹就連我也看不起?吃一點子燕窩也怕污了妹妹不成?再說&;&;&;&;&;&;。”無法再說下去,寶玉是知道人家林家的財產如今在賈府裡由賈母掌着,黛玉在這兒並沒有白吃白喝賈家的,底下人嚼舌頭的話無非是不瞭解真相,也是府裡的長輩打腫臉稱胖子,仰薛壓林的戲法,無非是爲自己孃家人張勢。自己這次跟着父親外出,懂得了不少道理,無奈是自己的母親,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忍着。
黛玉自是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思,只是他那恨不得園子裡的姐妹都歸了他想法,實在是荒唐。同時,更明白他的懦弱,怕是臨了還得乖乖的聽王夫人的安排。自己既然明白了這個道理,也就根本用不着去理睬他,免的將來陷得太深了,不能自拔。這次提點他去外面看看,無非是讓他的眼光放遠一點兒,開闊他的視野,不要總盯着大觀園這麼一丁點兒地方。
“謝謝二哥哥關照。”
“別斷了頓,有個三四年的,就養好了。”寶玉囑咐一番,又轉到別的姐妹那裡。
看到他走了,黛玉這纔打開妙玉的信。許是讓別人帶的,也不敢多寫什麼,簡單的說想辦的事兒,沒辦成。也許一切還在原點。雜毛犬總蹤着她,還得料理一下。
月眉送來熬好的燕窩粥:“姑娘,吃點吧。”
“達宓兒的信。”
“姑娘放心,月眉明白。”
這次寶玉跟隨賈政外面這樣的走一遭,無疑是在賈母的心裡更增加了籌碼,在賈政心裡也是一樣,歸來後,也很少對他板着面孔呵斥,也不一個勁兒的讓他死背詩,反倒讓他好好疏理一下此次出去的經歷,汲取一些經驗教訓。
這下子讓王夫人喜出望外,在人前人後的,更加得意,不時的四處炫耀。除了讓襲人好好給兒子調養一番,更是把各樣補品可勁兒的往怡紅院送。
一旁的趙姨娘恨的直咬牙跟兒,晚上,對着賈政一個勁兒的絮叨,讓賈政帶着賈環出去也歷練一番。
出去歷練也得找機會才行,剛回來還沒在工部坐熱乎,又走?不被別人笑話自己有毛病纔怪?弄的賈政哭笑不得,只好躲出去。
這雁正好想給黛玉繡個花樣新穎的雲肩,好襯着黛玉身上那件豆青sè的衣裙。就找出了所有的絲線,偏沒有自己想用的,就想到外面去買一些回來。
紫鵑笑道:“讓府裡的人去外面採幾樣回來,還用得着咱們去買?”
黛玉忙說:“算了,又讓人說着咱們多事兒,不拘什麼繡上點兒就行。”
月眉笑了:“這有什麼?我回宮的時候,繞到繡院那兒找一些過來。”
雪雁:“繡院?金銀箔線有沒有?”
月眉:“怎麼沒有?你當是普通的繡坊?這可是供奉宮中的繡院。”
雪雁笑了:“這可是個好地方,什麼時候我也去看看?”
月眉也笑了:“光你自己難了,要是跟着姑娘還行。”
雪雁對黛玉嬌嗔道:“姑娘,聽見沒有?雪雁得沾光才行。”
紫鵑瞪了雪雁一眼:“你就知道攢弄着姑娘往外走,看老太太、太太又有話說。”
月眉冷冷的說:“姑娘又不是賈府的人,她們少拿這個說事兒。”
紫鵑也不悅的:“都省省吧,還不讓姑娘省點心?周圍那些個下做小人還少了?何苦往人家眼前遞嚼果?讓人家拿個錯兒,姑娘還怎麼在這府裡待?”
雪雁也冷冷的:“賠小心陪到這會兒了,也沒見人家說個好?”
黛玉:“好了。紫鵑姐姐,別理她們。”瞪了雪雁一眼。
雪雁只好閉上嘴,自己走出去。
月眉一見,看了紫鵑一眼,也追出去。
紫鵑看着黛玉,心裡一疼,自己也知道,雪雁她們說的沒錯,可是爲了林姑娘的將來打算,一定要姑娘咬牙挺住。反正咱們年紀小,不怕等。不過,近來,林姑娘的一些做法到讓自己有些疑慮。把一些珍貴的物件,一樣樣的拿出去,說是放到紫竹閣去。這是怎麼回事兒?莫非又要到那裡住着?這邊兒怎麼辦?明明人家明裡暗裡的擠兌咱們,咱們要是一走,這不是給人家騰地方嗎?這可怎麼辦?
黛玉倒是聽了紫鵑的話,也沒再提出去的事兒,也沒讓雪雁繡甚麼費事兒的披肩。平素依然是按部就班的去老太太那兒請安,去王夫人那兒請安。只是沒人的時候,對着那籠子裡的鸚鵡呆,自言自語的說着話,待到紫鵑走過去,又不言語。
紫鵑知道她心裡不好受,也是,跟那位比,咱們是小,可轉過年來,就是十三歲了,再除了服,也該是談婚論嫁的時候,倒是賈母老太太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這可不行啊,早就風傳北王府的王爺要娶林姑娘過去,又有什麼王府的世子爺。萬一有個什麼?林姑娘怎麼辦?雪雁還是小點兒,這樣的大事兒她不整天就惦記着什麼沒影的事兒。
這天,趙姨娘去看探道過來探望黛玉。又說起賈環的事兒,眼圈也紅了。
沒奈何,黛玉只好安慰着她:“環兄弟還小,舅舅也是很看中的,以後有的是機會,不愁的。倒是姨娘,還是多多鼓勵着他些,小孩子總愛聽個好話,別讓他自己看輕了自己纔是。”
及見人家要走,又讓紫鵑拿了兩塊做衣裳的宮緞,幾樣徽墨、南紙、筆硯等。
見趙姨娘走了,雪雁搖着頭笑笑端進來黛玉的份例飯菜。
紫鵑與雪雁服侍着黛玉,胡亂的吃了幾口,就撤下去。
午後,黛玉躺下。
雪雁給王嬤嬤叫過去交代什麼事兒。
月眉這天去宮裡有事。
紫鵑坐在外面院子裡做針線活,遠遠的看見寶玉走過來,她心裡有了主意。先是讓寶玉在外面坐着,以免打擾了黛玉睡眠。及至寶玉拉着她的胳膊看她的衣裳,又說了些男女大了之間要設防的話。
也不怪紫鵑這樣說話,那寶玉就這個毛病忒賴了,動不動的就要看人家女孩兒衣裳,要不就要吃人家的胭脂,好似這裡的女孩兒都是他的女人,任他享用。
紫鵑看他呆,又笑着說:“別提什麼吃燕窩的話,在這兒吃慣了,明年家去,哪有這閒錢吃這個?”
寶玉愣愣的:哪個家去?”
紫鵑笑了:“你妹妹啊,林姑娘回蘇州家去。”
寶玉一下子懵了,呆呆的兩眼直。
雪雁這時候從王嬤嬤房裡出來,手裡拿着一碗燕窩粥。
紫鵑看了,也就不再理睬寶玉,和她一同進去看視黛玉。見她醒了,又端漱口水,又喂吃燕窩粥。
麝月與秋紋過來,見寶玉自坐在外面,就扶了他回去。
這下子就鬧騰的整個榮國府都嚇壞了,襲人過來興師問罪。
黛玉聽說後,心裡一震,知道及早抽身離去又不可能。還要壓下心中的冤屈,命紫鵑前去結亊。
不提紫鵑在怡紅院的辛勞,也不提寶玉的借題揮。毫不猶豫的打走,賈母派來的琥珀:“讓姥姥擔心受累,已是黛玉的不孝,怎能再讓姐姐過來?如今那裡正是用人之際,請姐姐回去吧。”又賜了銀兩給她,讓其迴轉賈母處。
黛玉看着眼前的雪雁、王嬤嬤、月眉、顏芳,流下了心酸的淚。
這一夜,她讓月眉取出了乾隆送來的那副琴,看了又看,用纖纖手指撥動了幾下,又止住,再讓拿開。終是自己拿出祖父的手記,一頁頁的看着,看着,直到啓明星升起。
“什麼?紫鵑這個丫頭,她想幹什麼?分明是致玉兒於尷尬的境地。”
“如今,那個寶玉吵鬧不清,府裡的人四下傳着這件事兒,姑娘走也不是,留也難堪。”
“他們是看準了玉兒的良善,把她當作了任人**的玩物。不行。”
“月眉斗膽請旨意。”
這天,宮裡傳來了旨意。賈母等人急忙跪下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