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來到天君寢宮,天君對我就冷落了許多.畢竟她是個看得見摸得着的仙女兒,而我對於天君來說,不過一株卑微的小草.
白狐來了之後,我也清閒了不少,天君的一日三餐,寢宮的衛生都由她一手包辦了,還包括陪着天君大人用膳.
每日裡看着白狐坐在天君對過的位置上,替天君夾菜,給天君添飯,天君偶然擡頭,回給她一個鼓勵肯定的笑容.我默默在翡翠盆子裡看着,心裡醋海翻波.
天君不在寢宮的日子,白狐不怎麼搭理我,態度相當傲慢.
天君囑咐她替我的翡翠盆子換水,她也當做耳旁風.供着我草身的水都有些味道了,我自己受不住,等天君不在寢宮時,便自己端去換掉.
白狐雙手抱胸,在一旁奚落我道:";喲,我正想忙完手頭的瑣事就幫你換水呢,你真是一刻鐘也等不得,就自己換了.";
";我都等了三天了.";我沒好氣回嘴.
白狐一愣,沒想到我會應她,她或許以爲我是個溫吞水性格的懦子.
";怎麼一股醋味,酸溜溜的?也不知生的是哪門子閒氣.天君以爲我是畫中的人,殊不知我只是你的替代品,我還心有不甘呢,就輪到你給我使臉色了?";
白狐一語中的,她說得沒錯,我心底裡的惱火都來自天君對她的好.現在她儼然取代了我在天君心目中的地位,而且還冒充畫中的人,李代桃僵,享受恩寵,我怎能不窩火?
白狐道:";其實你應該感謝我纔是,是我讓天君看到了你的模樣,否則你在天君眼中永遠只是一株卑微的小草.";
白狐的話提醒了我,我將裝滿水的翡翠盆子放到桌上,轉過身盯着她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面容,質問道:";我不明白你爲什麼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我的目光像偵察機,恨不能從她面上的每一顆毛孔每一條細紋中找到答案.
白狐神秘一笑,";如果我說是執着的意念,你信嗎?";
我一頭霧水.
";在我還是一隻小白狐的時候,我就發誓一定要修成你的模樣,天遂我願!";白狐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面容流露着我從未有過的絕決,帶着畸形病態的冷笑.
我倒抽一口涼氣,";我不明白,這是爲什麼?";
白狐邪魅一笑,";這是秘密,天機不可泄露,有朝一日,你終會明白.";白狐說着,橫了我一眼,那目光如刀鋒生生擱在我的心上,令我激靈靈一凜.
";白狐——";寢宮外傳來天君的聲音,我自是被那強大壓力擠回了原形.
白狐彎身從地上撿起了我,天君進來時剛好看到她小心翼翼捧着我樣子.
";怎麼不讓絳珠呆在翡翠盆子裡?";天君蹙了眉問.
";剛剛替絳珠草換好水,這就讓她呆回翡翠盆子裡.";白狐甜甜地笑着.
天君的眉頭舒展了,我的心頭卻萬千鬱結.
";辛苦你了,白狐.";天君讚許地笑道.
";她是能治天君頭疼的良方藥草,我伺候她是應該的.";白狐一臉乖巧溫順.
我心裡的酸水嘔得都要淹沒五臟六腑了.
好抓狂,再也不想呆在這寢宮中看着他二人曖昧不清的模樣.
來到王母宮求見西王母,西王母彷彿對我的來意早就一清二楚似的.
她穩穩坐在大殿上,不動聲色看着我.
我隱忍跪下,向西王母磕頭請安.
西王母道:";好了,頭也磕過了,安也請好了,直奔主題吧!";
西王母的話叫我一時語塞.
西王母微微一笑,深明大義道:";哀家知道這段時間你覺得委屈,心有不甘,還有諸多困惑縈繞心頭.現在你都說出來,將你的不滿都衝着哀家發泄.";
西王母的話噎得我更加難受了.
";我只想知道白狐是怎麼回事?";
";不妨告訴你,這是一場陰謀,和當年靈河岸邊那場絕命霜降一樣,是一場陰謀.";西王母說着,深不可測地微笑着.那微笑像一片深不見底的海,一下淹沒了我.
我如一個溺海的人,慌亂地抓住一塊浮木:";那神瑛呢?館的神瑛侍者也是你安排的一場陰謀嗎?";
";你何等冰雪聰明一個人,是不是陰謀,你就不能自己判斷嗎?";
西王母的目光更加諱莫如深,我心頭頓時迷霧重重.
神瑛,難道你對我的好,也和白狐一樣,是西王母一手安排的嗎?
";我只想知道他在赤霞宮呆得好好的,是誰把他調到天庭來?";
";是哀家.";西王母的笑容陰森森的.
我的心涼颼颼的.我知道西王母將我從忘憂原帶到天庭,是對我存了一絲感念之心,她一耽現天君對我仍然寬宥有加,刮目相看,那麼她勢必後悔自己對我的一念之仁.而神瑛或許正是她用來對付我的一粒棋子.
我不知道她會怎樣利用神瑛來傷害我,但是昔日裡錦兒的教訓還記憶猶新,我不能再栽跟頭.
此刻我對神瑛頓時心灰意冷,也徹底將現今館裡的神瑛與曠古情劫中爲我施了五百年灌溉之恩的神瑛區分開來
現在的天庭,除了我和西王母對立的關係不變之外,一切都已改變.
我桀驁地從地上起身,冷冷地看着西王母道:";我明白了,謝謝王母娘娘據實相告.";說着,轉身向外走去.心裡有些受傷,她對我開誠佈公,是因爲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她覺得現下的我不足以威脅她和她兒子在三界的地位.一個在他兒子面前只能以草身示人的絳珠,她又有什麼理由要去大張旗鼓地對付?她即便要對付我,也只需明槍無需暗箭.何等地囂張和自信哪!
西王母的坦誠和深不可測的笑容激發了我的逆反心理.我一路揣測着西王母的話,胸腔裡隱隱燃着一團怒火,出了王母宮便朝館而去.
白狐是敵不是友,已經再清楚不過.而神瑛,你怎麼也會是西王母對付我的一把兇器?你待我那麼真誠和友善,可是這個真相令我情何以堪?
我正朝着館的方向走着,悠遊自在的雲霧突然聚攏到一塊兒,雪白的雲朵頓時變得烏黑沉重,一道金色閃電在烏雲中游走着,亮光閃閃.伴隨而來的是急劇的驟風,吹得人站立不穩.
我立即獅,驅散那席捲而來的陰風,這纔看清遊走在烏雲中的不是閃電而是一條金龍.
伴隨金龍上下游竄舞蹈的是一陣悠揚躊的樂音,那樂音不像笛音的音色,也不像任何一種樂器的音色,像是貝殼一類的東西發出的聲音,我心裡猛然一亮:七彩貝!
仔細聽來,果真有從低到高七個音符在雲朵中閃閃發亮,金龍隨着那樂音越飛越高,樂音突然又從高到低,依舊七個音符,金龍的飛舞又從高到低,像是在臺階上跳躍.
藉着一道白色光影從館內飛了出來,是神瑛.他手執七彩貝,站在雲端吹着,七個音符反反覆覆,從高到低,從低到高,烏雲退散了,白雲飄遊,而金龍就繞着他的身子盤旋,十分親密.我不禁看得發了呆,傻傻地仰着頭,直到樂音停止,我才發覺自己的脖子發酸.
神瑛低頭看見了我,立即眉開眼笑.那條金龍將前爪盤踞在神瑛肩頭,睜着圓丟丟的眼睛瞅着我.神瑛伸手摸摸金龍的頭,說道:";小金,記住了,下面站的那個仙女兒纔是你真正的主人,我手裡的這個七彩貝以後就是你的家了.";
神瑛說着,將七彩貝高高舉起,金龍溫順地化作一道金光飛進七彩貝里.神瑛從雲端降落到我跟前,將七彩貝朝我跟前一伸道:";喏,七個樂音已經吹響,爲你成功召喚到神龍一條,現在物歸原主.";
我沒有去接那七彩貝,只是想着西王母的話,便對眼前的神瑛用了審視的目光.
";絳珠,你怎麼了?";神瑛伸手在我面前揮了揮.
我這纔回神,卻依舊沒有提起從前和神瑛相處時的熱情勁,神瑛頓悟道:";你是不是說自己還不會吹七彩貝啊?我可以教你啊!來來來,快來拜師學藝吧!";
神瑛說着就將我拉進了館.
館出來,已是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像金色的油彩塗滿整個天宮.我握着七彩貝,心事重重走在長街上.在館和神瑛相處了大半日,他那麼熱心腸地教我吹奏七彩貝,當我終於從七彩貝中成功召喚出金龍,他那麼真誠地替我歡呼鼓掌.
我怎麼也無法想象西王母到底要怎樣用他來對付我.
神瑛,爲什麼是王母娘娘將你從赤霞宮調到天庭來的?而且讓你來打理我昔日入住的館,其居心險惡可見一斑.
西王母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主人,我們要去哪裡?";小金在七彩貝里和我說話.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