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江陵醫公子

陽光刺痛了關晴的眼睛。眼睛一澀,便有什麼東西決了堤似的從眼睛裡涌了出來。青灰色的城樓,厚實的城牆,高大的城門,順着城門向上看去,有兩個剛勁有力的大字——建鄴。

呵呵,建鄴,我終於到了呢。到了,到了。

關晴感覺鼻子澀澀的,很是不好受。關晴乾乾脆脆的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可眼睛又開始作怪了,關晴想管也管不過來了。建鄴,這裡就是建鄴了呢,就在這門外樓頭,有過淋漓的鮮血,高懸的頭顱。那日日縈繞在關晴夢裡的樓頭,現在看的個分分明明!真真切切!沒有半分的掩飾!也絕不是夢境!

關晴兩眼跌下幾顆滾燙的淚珠來!在這裡,人生,地不熟。不必隱藏,也無所謂隱藏了。哭就哭吧,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關晴終是暢暢快快的哭了出來!或者說,是禁不住。她大哭,靠着一旁兩人才可合抱的古柳,埋頭,哭的暢快,哭的放縱,哭的個淋漓盡致,乾乾脆脆!好一會兒,她才平復了下來。望着樓頭那兩個大字。關晴勾起一抹笑來。

建鄴,我來了呢。我終於來了。。。。。。

吳宮漢月,月斜斜,夜昏昏。瓊樓深處,有歌兒舞女在唱,在嘆,在練。胭脂亂舞,舞袖生香。這一片青瓦朱閣,都顯得格外的不真實了。關晴望了望天上的殘月,掬一掬吹來的清風。涼涼的,快入冬了呢。她理了理手中的菜葉。這是明兒一早要用的菜,現先預備着。

這裡,是囊源舍,吳宮的廚房。

關晴知道,要平血恨,必入吳宮。欲入吳宮,關晴只有兩手,一是歌舞,二是廚堂。因而,她尋了機會,進了這裡。這只是她進到吳宮的第一晚。關晴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天上的那輪圓月。快入冬了,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人不再,木蕭疏。

對於食物,關晴算得上是一個好廚娘。記得當年還在荊州的時候。那時候,父親也在,哥哥也在,還有周倉叔叔他們……

關平還說:“以後行軍打仗,不如把晴丫頭也帶上好了。省得我們餓肚子。”

當時關晴還不解的眨着眼問爲什麼。關平就說:“吃慣了你的飯,別人的都食不下咽,可不是要餓着肚子了。”說完他還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來。

“我們打個仗容易麼,還要捱餓。不值,太不值了!”

一時間,衆人都笑了起來。而現在,他們的笑,都只能在夢裡才得以一見了。就算你有再明亮的眼睛也看不見,有再靈敏的耳朵也聽不着,這些感覺,你越真實,它也就越虛無了……

關晴溼了眼眶,心裡堵堵的。

“小晴。”一旁的吳媽喚她。“在想什麼呢,走,天有些昏了,我們打些水去。”關晴回過神來“哦”了一聲。打水,關晴作爲剛來的新手,自然還只能先做一些打雜的事,畢竟大廚裡沒有自己的位子,而且,別人也不大相信。打水自然算在關晴身上,吳媽只是帶她一帶。

於是,關晴拎了桶,跟在吳媽的身後。

江南是雨的。此刻,天又陰了起來。有一半是因爲將近的暮色,另一半,便是要變天了。果然,剛走了一小段路,便有稀稀疏疏的雨落了下來。吳媽嘀咕了兩聲,便催促道:“我們快些走吧。”關晴依舊只是點點頭。

跟着吳媽打了水,一人一桶拎着往回走。

她擡眼看了看天色,天與地都朦朦朧朧成了一片,將整個吳宮包裹着,顯得愈發的不真實了。驀地,關晴聽得一聲馬嘶!關晴愣了一愣,這是——赤兔?!

關晴只覺心裡的血液都流的快了,她急轉過身,循聲

望去。

美髯公長髯綠袍,仗一口青龍偃月刀騎於馬上!

她看見他在對自己揮手。

“晴兒,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父……父親……關晴捂住了嘴。

“我——”

“哐當——”拎着水桶的手一鬆,滿滿的一桶水倒得個乾乾淨淨,潑得個乾乾脆脆!這一桶水,也將關晴渾身沸騰的血液澆的回到了起點,回到了現實。關晴一瞬間清醒了過來。

幻……幻覺麼……關晴錯愕的看着腳下的一灘水跡。

吳媽聞聲看過來,由不得頓足。“你怎麼把水倒了呢!”又不住搖頭。“真是的,做這麼小的件事都做不好。”又看看手上的這一桶水,想了想,卻是長長的“哎”了一聲!

“我先回去了,你快把水打了過來好回去換身衣裳。”末了,嘀嘀咕咕的拎了水走開。

關晴連聲道歉,返身取水。卻又在吳媽離去的一瞬滯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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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這是怎麼了。再這麼下去,待不待的下去都還是一回事,還談什麼家仇國恨!關晴把桶放下。不行!關晴告誡自己。就這一次,下不爲例!看着天上疏疏而落的雨,關晴想,若這是夏天就好了,來一道霹靂,到可以把自己霹的清醒!

她閉上了眼睛,仰頭感受着這雨中的絲絲涼意。她記得,關平曾說過:“很多人,身在局中,也就陷在了局中。倒不如置身事外的人來的清醒。”我這是,身在居中麼?

這局,卻又是誰步的,誰在下呢。

頭頂忽然出現了一片陰影,關晴一愣,睜眼,轉頭。青衫布巾的公子,樸實中流露出一段高貴。

“是你?”關晴有些驚訝。

江陵醫公子,吳宮執傘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