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爲什麼

“咳咳,開始評分吧。”

只片刻,孫博然就回過了神來,清了兩下嗓子,開腔道。

這次是集體評分,方式跟上次當然不太一樣。

六名考官一起起身,到八座模型旁邊仔細觀看研究,按左右順序各自在箋紙上打分,最後一起呈上。

帳房先生根據考官評分,一一進行統計計算,最後得出八座模型的平均分,從左到右一一報出,成爲這八名考生的最終得分。

打分過程很簡單,只是比之前需要更多的時間。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到了現在這個階段,除了右一那種情況以外,大部分考生的模型都已經非常相似,中間的差別微乎其微。

即使是這些經驗非常豐富的考官,很多時候不仔細辨別,也是看不出其中的優劣的。

考官們從臺子上下來,走到排桌跟前。

他們的腳步同時一頓,不約而同時走向了最右邊——明顯做得最差的那一座。

“咦,考官們怎麼回事?”有考生不解地問道。

“考官們忙了一整天也累了吧,多半是先想從簡單的開始先歇一下,這挺正常的。”旁邊另一個考生故作老道地道。

不過考官們在這座模型前一站就是老久,他們相互之間雖然沒有交流,但表情都很認真——一種帶着疑惑的認真。

張總督和鄧知府本來只是在上面看着的,見到這種情景也有點驚訝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站了起來,也準備下去看看。

結果剛剛站起,下面的考官們就直起了身子,走到旁邊去看其他模型了。

張總督身體一頓,重新坐下,鄧知府本來很想下去看看的,這時候也只能跟着坐下。不過他若無其事地伸長了脖子,試圖看得更清楚一點。

接下來考官們的表現就很正常了,他們在每一座模型旁邊停留,圍繞着它仔細觀察,偶爾上手把它翻個個兒,好看看內部;偶爾退後一步,把它和原型放在一起進行對比。

這個過程裡,考官們都沒有說話,考生們也都安靜了下來,屏息凝神地看着。整個考場彷彿正處於一種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寂靜中。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劉鬍子第一個站直了身體,捶捶自己的腰,蹣跚走過去,把紙箋交給了書桌旁邊的帳房先生。

孫博然緊跟着遞上,扶住師父,也給他捶了捶腰,問道:“怎麼,不舒服了?”

“老啦,連坐了小兩天,腰真的有點受不住。”劉鬍子感慨地說。

孫博然眨了眨眼睛,沒有馬上安慰他師父,反而笑了起來,問道:“但是值得,是吧?”

“……對!”劉鬍子沉默片刻,突然也笑了起來,重重點頭。接着他嫌棄徒弟道,“都一把年紀了,眨什麼眼睛裝什麼嫩,醜得很!”

孫博然安慰師父也要被損,愣了一下,無奈地苦笑。

劉鬍子一邊踩着梯級往上走,一邊彷彿漫不經心地回頭,又往排桌的最右邊看了一眼。

分數漸漸全部彙總到了帳房先生手上,他開始一邊往冊子上登分,一邊噼哩啪啦打算盤計分。

到了這個階段,他明顯也比之前慎重多了,算完總分,沒有馬上把它登記到榜單上,而是單獨眷寫出到了一張白紙上。

這整個過程裡,考生們仍然沒一個說話的,兩百多人所有的目光、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現將所有分數從左至右,按排放順序進行公佈!”

一名小吏接過這張白紙,高聲宣佈。這個人也是經過特別挑選的,聲音如同金石相擊,動聽之餘非常響亮,輕而易舉傳遍全場。

“左一模型具體得分如下!”

“孫大人評分,九十分!”

“劉大人評分,九十三分!”

“廖大人評分,九十五分!”

“吉大人評分,九十三分!”

“魯大人評分,九十二分!”

“冼大人評分,九十六分!”

“孫大人分數翻倍,與其餘五名考官合計六百四十九分,除以七,最終得分九十三分!”

小吏報分的時候,帳房先生已經提起了筆,但沒有馬上落下,而是以詢問的眼光看向諸位考官。等他們點了頭進行了確定,他才低下頭,在這個分數上面打了個勾。

——沒有馬上登榜,他要等所有八個模型的分數全部打完了纔會對應考牌,確定這些模型分別是誰的,最後才登記錄分。

但是,他沒有登記,不代表考生們自己不知道哪個是自己的。

自己的孩子自己認,這些模型全部都是他們花了三天時間精雕細琢打磨出來的,跟他們的孩子也沒什麼兩樣了。

它們再怎麼相似,也不可能真的一模一樣,考生們一眼就能認出到底哪個是自己的。

這個分數一報出來,就有一個考生似笑非笑,又是高興又有些無奈的樣子。

他是前年的大川府物首,多在家裡打磨了一年纔來參加院試,肯定是有點野心的。

九十三分是個高分,他也是第二個超過九十的考生。但是前面有林豆這個九十八分,他現在就已經被踢出了爭奪物首的行列。

“左二模型具體得分如下!”

“……最終得分九十二分!”

又一個考生露出了跟前面那位一模一樣的表情。

九十二分,同樣超過了九十分,但比前面那位還要更低一點。

照這個趨勢來看,不僅物首沒希望,最後能排第幾名還不好說。不過這個人很快就看了許問一眼,略微鬆了口氣。

看成品,許問是準保準的墊底,前十他肯定是沒問題了。

此時林豆也有點放鬆。

就說現在已經打出來的分數,他就已經進了前十,剩下再進一步就是賺的。

許問的確是有點可惜,但他畢竟跟許問只是才認識,算不上太熟。再說了,這種事情,他也幫不上忙。

雖說這樣想,但他還是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許問。結果這一轉頭,他先看見了江望楓。

江望楓沒看考官,也沒看帳房先生,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那些模型上。

林豆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他無比專注地看着的,正是最右邊的那一個,也就是被公認爲是許問的那件作品!

爲什麼大家都在注意這個?

林豆忍不住也多看了它一眼,又多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