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反常

“送禮?”

所有人都不自覺地把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有些不可思議。

什麼樣的主考官會對考生公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孫博然這是不想幹了嗎?

消息繼續傳出來,進一步細化,許問他們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但還是覺得有點不可理解。

孫博然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指定了禮品類型的。

他不要別的,只要考生們親手製作的工藝成品。

也就是說,考生們要在祝壽之前的這一段時間裡,利用自己的專業,親手製作一件成品,送給孫博然的師父當禮物。

從大面兒上來說,這算是前輩對後輩的一次考校與提點,包含着一些深意。

但按照許問的理解,主考官在正式考試之前,應該儘量避免與考生的接觸。孫博然做這樣的要求究竟是爲什麼?

齊正則等人似乎也很不能理解,他們相互對視,紛紛搖頭。

“傳說孫大人脾氣向來古怪,不按常理出牌,這次也是如此吧……”齊正則沉默了一會兒才說話,力圖解釋這件事情。

“所有考生都要準備?我們這裡三個人……”齊坤說。

“不,不止三個。”許問說。

“對了,你們去年通過了十五個,都要參加府試對吧?再加上縣試的,一共……”齊坤恍然想起來。

“跟去年一樣,還是二十一人。”姚師傅淡然道。

他是可以再找連天青要幾個名額,但他並沒有打算這麼做,而是把希望全部寄託在了呂城身上。

“師父……”呂城小聲叫了他一聲,表情瞬間變化,還悄悄地握了握拳。

“但他們都不在這裡啊。也不知道離孫大人師父做壽還有多久。”

事發突然,所有人都覺得好多事情搞不懂,只能一邊議論,一邊等着叫到號了再去問個究竟。

這時代/辦事效率有限,梓義會所相比其他行當還算是快的,但他們也足足等了近一個時辰才聽見自己的號牌。

一行人立刻起身,一同前往。

報名的地方擺着一列櫃檯,後面坐着四個身着青衣的人,態度冷淡,對着考生們喝來呼去。

“這麼多人擠在一起像什麼樣子?一個個地來!”一個陰沉中年人喝了一聲,不耐煩地揮手。

“我先去問清楚點。”齊正則帶着齊坤走了過去。

距離離得不太遠,齊家父子那邊說什麼許問這邊能聽得很清楚。

齊正則看着嚴肅,終究還是個商人,非常擅長跟人打交道。沒兩句話,那中年人的臉色就緩和了下來。

他反手把齊正則遞過來的錢袋塞進懷裡,微微笑着說:“沒像外面傳得那麼過頭,孫大人說了,願意就送,不願意就得。孫大人也強調了,此事全爲提攜後進,告慰老者,不用人人皆進,每坊進一件即可。”

送不送全憑自願,一坊只需一件,聽上去好像挺隨意的。

但仔細一想,主考官都在報名的時候公開這麼說了,還有誰敢不重視?

他說得隨意,不代表考生們做得也能這麼隨意啊。

“哦,對了,還有件事。”那人一拍腦袋,補充道,“你們是木工對吧?孫大人還提到了材料的事,只能用下六木,中六木和上六木都不能用。”

木匠最常見的十八種木料,根據稀有程度以及價值高低,約定俗成分成了上中下三品,下六木就是其中最常見、價格最便宜的六種。

孫博然定下這個規矩,擺明沒打算利用這件事來斂財。

不然回頭朝廷追究下來,就算是他恐怕也不太能吃得消。

但即便如此,他這樣做也還是有點太魯莽了,感覺不是很合理。

這人知道的消息也就這麼多,最後通知了一下他們孫博然老師做壽的時間——十天之後。

齊正則帶着兒子報完名回來,跟姚師傅對視一眼:“不管怎麼說,試還是要考的,先去報名吧。”

姚師傅先後帶着許問和呂城報了名,許問從未有過這種跟着家長一起報名的經歷,感覺還挺新奇的。

呂城報名的時候,一個人從外面匆匆跑進來,遞過來一疊還散發着墨香的窄箋,趕着給還沒走的考生一人發了一張。箋上館閣體工工整整,內容就是齊正則剛纔掏錢從陰沉中年人嘴裡買到的那些。

陰沉中年人擡頭,正好對上齊正則的的視線。他咧了咧嘴,沒有絲毫羞愧。

齊正則往那邊看了一眼,顧不上跟這種小人計較,皺着眉把紙上的內容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說:“怎麼這麼大張旗鼓?也太不正常了些!”

哪個考官會在正式考試前不久公開做這種事情?就算他限制了材料的價值,也不應該這樣。

任誰也看得出來,這太不正常了!

姚師傅沉吟了一下,看向許問:“報完名之後,各級物首不是還要面見考官的嗎?看看能不能借機打聽一下,是不是有什麼變故。”

姚師傅的打算還沒有開始就被終結了。

他們去拜見孫博然的時候,那邊的主事直接拒絕了他們,說大人正忙於準備老師的大壽,只能在壽宴上與他們相見,在此之前沒有時間。

這幾乎就是擺明了要他們先送禮了,姚師傅他們很無奈,但也只能先行離開。

他們正打算回去好好商量,在梓義會所門口就先被一個人攔住了。

趙麻子的眼睛滴溜溜一轉,目光落在許問身上。

他笑吟吟地打了個千,向他們問好:“各位爺的事已經辦完了?”

“辦完了。對了……”齊正則這纔想起他。

先前趙麻子幫他們拿完號牌就退下不見人了。按理說他幫忙帶了路辦了事,齊正則應該打賞的。

齊正則從懷中摸出賞錢遞給他,錢袋有點份量。沒想到趙麻子手一動,卻毫不猶豫地推開了。

“這就太不把我趙麻子當朋友了。”他目光有些閃爍地說着。

趙麻子不過是梓義會所一個雜役,就算是比較有頭臉的那種,也不可能跟齊正則這種三級工坊的老闆平起平坐。這句“朋友”,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齊正則臉色微微有些變化,許問卻先笑了笑,點頭說:“齊叔,趙大哥說得也有道理,你就不用客氣了。”

果然,趙麻子一聽這話,立刻面露喜色,迅速順竿爬了上來:“沒錯,正因如此!”他接着就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各位是否正在奇怪,孫大人今日此舉,究竟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