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彆扭的提着一大堆東西,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不該敲這門,可看了看旁邊方蕾充滿期待的眼睛,我又不得不硬着頭皮敲了下去。
“咚咚!”清脆的敲門聲打破了整座樓房的寂靜,回聲繚繞,我突然覺得這座大樓有種詭異的空曠。
好久,門才被悄無聲息的打開了,于波憔悴發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的看着我。
好陌生!這是我從來都不知道的學長,他沒有辦法讓我感覺到溫暖,那個曾經在大學裡給過我最多照顧的人,此時卻如此陌生。難道說時間真的是最好的銼刀,可以把一切都磨平,包括友情。
“學。。。學長!”我愣愣地開口,道:“這是我女朋友,經過這裡就想來看看你!”
“哦,是嗎?”于波瞥了一眼方蕾,我感覺到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仇恨的意味。仇恨?他在恨方蕾嗎?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于波把門打開讓我們走了進去。雖然是下午兩點,太陽最烈的時候,也應該是陽光最充足的時候,可他的房間卻比上次我來的時候更陰暗和冰冷,彷彿是一月天裡沒有暖氣的房間。我的腳趾都瞬間感覺到了那種冷氣。他的父親,於劍靜靜地端坐在牀沿上,感覺象是一個已經凝固的雕象一樣。他的面前正放着一碗象是方便麪的東西,但是裡面卻沒有任何的佐菜,彷彿就是醬油湯裡漂了幾根麪條而已。
“學長,你給你父親吃的也太不營養了。”我把手裡提着的東西遞到了于波的面前,道:“這是給伯父的。”
“他不需要!”于波冷冷的拒絕了我的好意。
“這。。。。這樣啊!”我想我現在的臉一定抽筋的很尷尬。
“伯父,您好!”方蕾禮貌的向於劍點了點頭。
“你們來就是爲了送這個的嗎?”于波問。
“是想來看看你和伯父。”我忙解釋。
于波沒有再說話,只是讓我們隨便坐,開始認真的喂他的父親吃起了麪條,沒有再說話。我和方蕾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局面,一時之間也開不了口。空氣中安靜的只有他父親咀嚼麪條的聲音。
良久,我才無奈的開口道:“于波,你聽說過惡鬼山莊的傳聞嗎?”
“幹什麼?”于波放下了手裡的麪條,道:“不要再和我提那個學校。”說完,他的臉上甚至閃過了厭惡的神情。
“哦,這個。。。。我。。。我只是想問問而已!”我實在沒有辦法再打探下去,只好無奈的站起身體,拉着方蕾就告辭離開了于波的家,而於波似乎並不想挽留我們,只說了句謝謝就把我們送出了他家門口。
可就在我們要轉身離開的時候,他突然在我身後幽幽的問:“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
“喜歡?”我回頭看着于波,他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我喜歡過一個人,可惜,她不喜歡我。”于波說完,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方蕾,然後就把門關上了,留下一頭霧水的我。
走出大樓,我嘆了口氣,對方蕾道:“沒想到學長這麼討厭原來的母校。”
“我看倒也未必。”方蕾道。
“怎麼說?”我好奇的問。
“你剛纔大概沒有注意到,我明明看到書桌上放着幾本書。”方蕾回答。
“書有怎麼樣?”我問。
“雖然沒有看到書名,但是我看到書上貼有標籤,上面有你們學校的名字。我想大概是從圖書館裡借來的吧!”方蕾道。
“真的嗎?”我回頭望向于波家的窗,卻看見他正站在窗口愣愣的看着我們,可惜光線似乎特別暗,我沒有辦法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書?等一下,他母親不就是我們學校的圖書管理員嗎?他會從學校借些什麼書來看哪?是以另外一種方式紀念他的母親嗎?
奇怪!我歪着頭想了一會,問方蕾:“你真的沒有看清楚書名嗎?“
“沒有!”方蕾遺憾的搖了搖頭,道:“被另外一本書壓着我根本沒看清楚,不過看來是一本通版都是彩頁的書。”
通版全是彩頁的書?那又會是什麼書?關於攝影的嗎?于波一向對攝影非常感興趣。大概是吧!我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
毫無收穫的回到學校,李洋和阿寶不知去了哪裡,而我卻怎麼也坐不定,彷彿有什麼事情沒有做好一樣的煩躁。看了看手錶,纔剛三點左右,而方蕾說要去拜訪一個同門的朋友,只把我一個人留在了房間裡。
哎~~~!幹些什麼好哪?我煩躁的踢了踢腳,象個困獸一樣來回走着。最後,我還是決定出去走走,而目標自然是我以前大學時候就一直光顧的圖書館。
走進圖書館的時候裡面幾乎沒有什麼人,隨意的從書架上抽了幾本書,我找了一個比較偏僻的角落坐了下來。四下無人,倒是看書的好氛圍。可是不管我怎麼想用心看書,心卻定不下來。總覺得書架後面有一雙眼睛正偷窺着我,感到渾身不自在。
翻開書又合上書,我覺得我只是在消磨時間而已。正懊惱之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這麼看書的嗎?”
擡頭,蘇喬已經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面前,一身的黑衣,銀色誇張的項鍊卻把這份暗沉襯托的很好。尤其是那枚掛在胸口的,大大的圓形銀飾,上面似乎雕刻了一些奇怪的花紋,讓人看了有點頭暈的感覺。
“蘇喬?”我笑着打着招呼,黑色的秀髮被她高高的紮在了腦後,倒不失一份清爽和英氣。
“看不進去是嗎?”蘇喬坐在了我的對面,把她借來的書放在了桌子上。
“你愛看這些?”我看着那些什麼‘教你如何燒四川菜’、‘貝太廚房’、‘廣式褒湯’不禁啞然失笑。
“你笑什麼?”蘇喬有點不滿的翹起了嘴巴。
“哦!沒什麼,只是沒想到我們的大心理學家居然還看這種書。”我感嘆的道。
“這有什麼?燒一手好菜可是每個女人都應該做的,況且。。。”蘇喬笑着拍了拍書,道:“不是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住男人的胃嗎?”
“哦?這麼說已經有哪位男士被你抓住了?”我開玩笑的說。
“哎~~~!”蘇喬無限傷感的嘆了口氣,道:“可惜現在還沒有!”
“呵呵!那你努力了!”我打趣。
“是啊!努力!”蘇喬也跟着起鬨,然後似乎想到什麼似的從那堆教燒菜的書裡抽出了一本看上去非常舊,甚至連封面都已經發黃的書遞給了我,道:“你看這本書,很有意思!”
“哦?”我接過了書,一看名字倒很簡單直白,就叫‘學燒菜’,不過打開一看裡面,倒是非常有意思,居然密密麻麻地記着好多筆記,更確切一點來說應該是批註。以前聽說有人喜歡在紅樓夢這些小說旁邊批註,這回倒是第一次看到竟然還有人會在學燒菜這種書上留下批註,甚至數量還相當可觀。再仔細一看,原來是同一個人的筆記,清秀典雅,似乎一個女人的筆記。雖然看不懂怎麼燒菜,但是上面的批註倒是非常專業,似乎不是普通人能寫的出來的。尤其是其中一些指出書上燒菜的不足點和一些改進的方法,看來這個人對燒菜真的是非常用心了。
“這也是這裡借的嗎?”我問。
“是啊!而且是放在角落裡的哪!我無意中才找到的。”蘇喬笑着回答。
“這上面倒還真是精華啊!”我把書還給了蘇喬。
“而且這後面的一段話更是好玩!”蘇喬把書翻到了最後,讀給我聽:“燒菜是一種享受,能給心愛的人燒菜更是一種幸福。我現在就好幸福,我要燒這世界最好吃的菜給他,一切都給他,用最好的材料,烹飪出世界上最美的佳餚。”
最好的材料?好吃的東西?我突然想到了周湘蓉,那個已經瘋狂了的女人。搖了搖頭,我不想再在這個時候想到一些不愉快的東西。
“寫這段話的人有着明顯的偏執性性格,而且似乎對她口中的幸福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蘇喬象是在分析病人一樣。
“哦?你怎麼知道?幸福不幸福,外人怎麼看的出來?”我好奇的問。
“幸福是個人的事,可也是最容易被外人看出來的心理狀況。我說她沒有把握,是因爲她這段話象是在宣言,一種對自己幸福的宣言。而真正的幸福,恰恰是最不需要宣言的。這隻能看出她心理的不確定和彷徨,想要抓住,卻不知道能不能長久,所以她纔會偏執的認爲只要能燒出好吃的菜給心愛的人就是幸福。幸福,又怎麼可以單單用好吃的菜來衡量。”蘇喬似乎有感而發,繼續道:“況且,一個人內心所想的又怎麼會怎麼輕易就寫在一本不是自己的,甚至可以讓任何人都看的到書上。這不正好證明她內心的不確定嗎?”
“真服了你!”我看着眼前認真萬分的蘇喬,道:“就這麼一段話就斷定別人的幸福,那你看看我,幸不幸福?”
“可以說幸福又可以說不幸福。”蘇喬看着我的眼睛,我的心開始莫名的跳動非常。
“怎麼說?”我問蘇喬。
“幸福是因爲你有朋友有愛人,似乎什麼都有。可實際上,有沒有隻有你自己心裡最知道。”蘇喬淡淡的道。
有朋友,有愛人?有嗎?
我當然有!
可爲什麼,心裡卻不踏實?
“呵呵!說說而已。”蘇喬突然站了起來,然後朝我晃了晃手裡的書,道:“我要去尋找我的幸福了!”說完,沒等我反映過來就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我的視野。望着她酷似印雪的背影,我不禁問自己,朋友、愛人,我都有了嗎?
有,我當然有!煩躁的翻着書,我沒有辦法讓自己安下心來。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我感覺到壓抑,空氣中有着暴風雨來之前的壓迫感和潮溼,憋悶。
我站起身,想在暴風雨之前回去,可就在準備離開的時候,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女孩的身影,藏在書架之後緊緊地盯着我。我的心一緊,身體也僵在了那裡。那個眼神,好熟悉。好象在哪裡看到過。。。。。?
在哪裡?
我慢慢的走了過去,小女孩的頭低了下來,我只看見她一頭黑色的秀髮正在慢慢枯萎變黃,瞬間就變成了稻草一樣的顏色。
她伸出了手,小手蒼白的可怕,可指甲卻是黑色的,尖尖的指尖上滴出了暗紅色的血液,那血越滴越多,越滴越多,到最後甚至是如水龍頭裡的水一樣流了出來,頃刻之間,小女孩周圍的地板上就出現了一大灘紅色的鮮血,好象如深灘一樣冒着氣泡,一股難言的惡臭讓我差點吐了出來
“次~!”小女孩突然朝我擡起了頭,露出了她的臉,那是一張皺紋密佈蒼老的只剩下皮肉的臉,黑色的眼圈裡有着一雙可恐的眼睛,一雙只有米粒大小的黑色眼珠的眼睛。正凶狠的瞪着我,嘴裡發出了次次的聲響。小女孩的身體,蒼老不堪的臉孔,這種詭異的搭配讓我不寒而慄。她原先白色的衣服瞬間變成了鮮紅色,轉身,竟然離我而去。那鮮紅的身影在我眼前一晃而過。
她想去哪裡?我追了上去,在這充滿書架的房間裡我和她彷彿在玩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我只看到她一身的紅衣和滿頭稻草一樣的枯發,在跳躍中不斷的回頭朝我看,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眼睛漸漸變成了全白色,沒有了黑色的眼珠。
我的耳朵裡突然傳來了小女孩詭異的,如卡在喉嚨裡的尖笑聲,那聲音裡充滿了嘲諷和怨恨。還有一種聲音。。。。
那是男女歡好時的喘氣聲。。。。。
就當我拐過一個書架的時候,她的紅色身影突然不見了,而出現在我眼前的一幕卻讓我渾身冰涼和顫抖。一股怒氣直衝我的腦門。我的幸福,彷彿在瞬間崩潰。
那是李洋和方蕾,一個是我的朋友,一個是我的愛人,卻在這個地方,在我的眼前,做着苟合之事!而方蕾的眼裡閃爍的惶恐更讓我看清楚了她已經衣衫半解的摸樣,這個時候,我突然好象殺人!
殺人?殺誰?李洋還是方蕾。。。。。
我衝了過去,一把拎起了李洋,這個時候,我只想要鮮血,一股前所未有的對殺戮的渴望讓我渾身都興奮的顫抖,是的,興奮。。。。。
這個念頭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